就在沈秋分還在覆盤子午嶺和清風寨的利益衝突時。
劉幽州把他叫到了身邊,又找來了三娘。
三人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從陸姓年輕道士留下的神墓圖紙可以看得出,神墓的主要構造其實很簡單。
從上到下,一共三層,每一層都有數間墓室,每間墓室功能各不相同。
第一層是供蠱族後人供奉神明使用的祭祀場所,第二層是守護神墓的大陣樞紐中心,第三層便是蠱神的埋骨之地,主墓室和陪葬墓室所在。
按照地圖上的顯示,此刻他們已經處於神墓第三層,距離主墓室和陪葬墓室已經不遠。
沈秋分發現,構造圖上所標註的主墓室,好像是先前的那個巨大空間。
這就很讓人有些拿不準了。
先前身處那片像是被掏空一樣的空間時,根本沒有看見蠱神的棺槨。
那些突兀出現的一間間墓室,也都是幻化出來的,並不是真正的陪葬墓室。
就在這時,劉幽州開口了。
“三娘,後路兇險,人多反而更麻煩,你帶著秋分撤出去吧。”
沈秋分聞言,心知不妙,大哥這是打算獨自涉險。
不等他開口反對,三娘就已經態度堅決的表態。
“不行!既然知道後路兇險,你還孤身涉險,瘋了不成?你真當前面的金甲神將是好對付的?說不定還有更強大的人在幕後。”
沈秋分連忙順著三孃的話頭往下接。
“大哥,三娘已是大宗師,有她在把握會更大一些。”
他又連忙從懷中掏出憑虛符,“我還有兩張憑虛符,脫身肯定不是問題。”
最後沈秋分眼神堅毅道:“大哥,不管最後能不能如願找到塑靈蠱,我都想堅持下去,去看一看路的盡頭。”
柳三娘有些著急,竟反常的表現出無理糾纏的架勢,“秋分找塑靈蠱,我找消蠱術,我們各有目的,你劉幽州無權干擾。”
沈秋分看在眼裡,似乎看見了曾經的那個三娘。
“無需多說,帶著秋分,回去。”
這樣堅決,不像是臨時起意,劉幽州似乎早就打定主意,不讓二人參與。
墓室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生怕一下秒,兩個寨子當家人的就會打起來。
一邊是半步金丹兼武道四境的小宗師,一邊是武道五境的大宗師。
動起手來,可不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嗎?
看著劉幽州堅決眼神,柳三娘氣笑了。
“以前是,現在也是,你一點都沒變,從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聞言,那些手下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尤其是清風寨的人,一個個都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意味。
難道說二人只是表面上勢不兩立?
難怪一口一個三孃的叫著,講不好還有一腿。
終究是錯付了。
柳三娘不再跟劉幽州廢話半句,轉身吩咐手下們整理裝備,準備前進。
發現手下都在吃瓜湊熱鬧,柳寒霜氣的胸口打顫。
她對手下可不是像劉幽州那般,瞬間恢復冷清神色,氣勢凌人,朝手下譏諷道:“早死晚死都一樣,不如送你們一程?”
就在柳寒霜指責手下時,一個少女的聲音響起,唱著極為簡單蹩腳的旋律。
“窗前夜夜哭斷腸,難忘她那負心郎,負心郎呦負心郎。”
眾人聞言,瞬間坐不住了。
這歌詞明明就是話裡有話,難不成還真有一腿?
墓室眾人,齊齊將目光投向聲音來源。
正是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少女陣師,林卿卿。
就在她唱完之時,柳寒霜身形已經消逝,下一秒就已經出現在少女身邊,一把掐住少女脖頸舉在半空。
“你找死!”
一腳將少女踢飛。
這一次少女並沒有慢悠悠的在空中飄旋,而是如激射出去的箭矢,直接飛了出去,嵌入牆壁之中,鮮血直流。
看這倒飛出去的姿勢和速度,沈秋分心裡咯噔一下。
這不像是裝的。
是真捱揍了。
還是被一位實打實的五境大宗師結結實實一腳踢中腹部。
不會一腳給踢死了吧?
柳三娘並不打算就此放過這個出言不遜的小姑娘,她拖著朴刀,悠悠然漫步前行,朝著少女走去。
“小妹妹,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長點記性,下輩子投個好胎。”
沈秋分就要上前阻攔。
就在這時,一個身形突兀的從少女眉心處顯現。
一個身穿寬大道袍的年輕道士。
是姓陸的沒錯了。
年輕道士從少女眉心處出現後,少女如獲大赦。
先前被年輕道士強行寄宿在體內,與她爭奪身體的控制權,柳三娘這一腳算是救了她。
“打住打住,劉大當家誒,你還不勸勸你這老相好?”年輕道士嬉皮笑臉看向劉幽州。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譁然。
眾多清風寨成員嘀嘀咕咕起來。
柳三娘則完全無視了那些閒言碎語。
“臭牛鼻子,捨得出來了?”
她加快腳步,一刀正對年輕道士橫批而去。
刀鋒所過之處,落下片片碎雪。
柳三娘手中的朴刀極有來頭。
由西域寒冰玄鐵,以真火煉製半月所製成,練十存一。
正是那位來自北燕的公子哥,耶律文殊贈與清風寨的見面禮。
某個雪月,柳寒霜於漫天大雪中習刀。
觀雪花飄零,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閉目凝神,聯想到自己前半生,如同這漫天玉塵,分分落落,最終歸跡與天地人間。
忽有神意扣心關,於是隨心而動。
她要斬斷紛紛下落的雪花,斬斷如同雪花零落般的前半生,不受命運桎梏。
滿天大雪中,她才提起刀,便覺有神人相助。
再睜眼,已然躋身五境。
她為手中朴刀取名。
刀名,片雪。
持寶刀之人,柳寒霜。
寶刀配美人。
出刀的瞬間,整間墓室好像變成了一間冰窟,寒氣四起。
那些境界低微的手下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避其鋒芒。
沈秋分這樣沒境界的,已經冷得開始打擺子。
那個被五花大綁的北燕公子哥耶律文殊,嘴唇凍得發紫,頭髮更是隱隱有結霜的跡象。
好在有兩位同樣被五花大綁的壯漢為其輸送內力,抵禦由地面侵入體內的寒流。
柳寒霜使的明明是刀,卻斬出一道寒冰劍氣。
劍氣周圍伴隨著無數細小冰錐,一併朝年輕道士飛去。
年輕道士依舊嬉皮笑臉,他抬起寬大的袖子,就像掃除冬日落雪一般,輕輕一掃。
本以為年輕道士會被劍氣一分為二。
沒曾想,年輕道士抬袖掃雪的模樣,真就將一位五境大宗師所斬出的寒冰劍氣一掃而散。
劍氣崩碎,化為一道道罡風朝周圍散去。
想來是年輕道士化解了劍氣的銳氣和殺氣,才沒傷到人。
眾人目瞪口呆。
沈秋分震驚之餘,更多的還是欽佩。
初見年輕道士之時,以為他只是個江湖騙子,後來看他打坐運氣,覺得他是個修行中人。
那時候在他心裡,還沒有強者與更強者的概念,只知道修行者都很厲害。
這一路,伴隨著他的不止各種兇險和人心的算計,更讓他的眼界得到了開拓。
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在修行者的世界裡,弱者更加沒有話語權,比普通人的世界還要更為殘酷。
所以陸道長這樣,能夠隨意擋下五境宗師一擊的高人,願意不擺任何架子與常人接觸。
就這一點,沈秋分就佩服不已。
若是換了姜璃的扈從,恐怕早就看不順眼誰就殺誰了。
雙方都沒有繼續出手的意思。
柳寒霜收回長刀,寒冰領域就此消散,將朴刀斜持與身後,眼神依舊冷清,略有些不服氣,“我輸了,心服口服。”
年輕道士擺了擺手,和顏悅色道:“哪裡的話,柳大宗師還是留了三分氣力的,況且是貧道出言不遜在前,給柳宗師賠罪了。”
劉幽州並沒有被年輕道士的修為給嚇破膽,而是不解的望向年輕道士,希望他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年輕道士心領神會,做出一副無奈神情道:
“說實話,有些荒誕,其實貧道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神墓,又為什麼會選擇寄宿在這位少女陣師的體內。直到我看見那尊渾身煞氣的金甲神將,才想起一些模糊的舊事。”
聽完年輕道士荒誕的發言,劉幽州隨不理解,但也並不覺得年輕道士在說謊。
因為他沒必要。
年輕道士剛剛抖摟出的一手,大致猜測境界,最低也得是元嬰境練氣士。
也就是練氣士的第七境。
不然不可能如此輕鬆,三兩下就擋住五境武夫的攻擊。
當然這也只是最低估計,不排除年輕道士是玉璞境隱世大佬的可能。
練氣一途,比武道要多出一個境界。
世人熟知的武道境界一共八境,練氣士則為九個境界。
由低到高,分別是感知、聚氣、練氣、築靈、築基、金丹、元嬰、玉璞,以及第九境,羽化境。
據說第九境羽化境之上,就是所謂的地仙。
之後還有一個比較特殊時期。
俗稱渡劫期。
也被稱為飛昇境。
在往上......那就真是不得而知了。
“既然有這位道門前輩與你一起,倒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柳三娘神情冷清對劉幽州說道。
劉幽州略顯無奈,微微搖頭。
他從來不覺得三娘是多管閒事。
她依舊是刀子嘴豆腐心。
只是比起以前,刀更鋒利了一些。
柳三娘扭頭望向沈秋分,不容置疑道:“跟我回去。”
沈秋分苦著臉正要拒絕,年輕道士已經開口。
他終於不再是嬉皮笑臉的神情。
“出不去了,你們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