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林卿卿高高舉起一張普通材質的黃紙符籙。
在她唸完那段咒語後,整個人已經虛弱不堪。
那尊充滿煞氣的金甲神將果然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沈秋分見狀,跌跌撞撞跑回小宗師身旁。
朝著少女豎起一個大拇指。
“這張符籙撐不了太久,你速速帶著他離去。”
小宗師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事,睜開眼睛,愣愣的看著少女。
沈秋分攙扶起小宗師,小宗師還不忘給少女抱拳致謝。
只是當他抬起雙手,可見白骨,疼得厲害,便又放下了雙手。
沈秋分想要帶著小宗師爬上長階,以他普通人的身軀,費時費力,根本不現實。
“諸位,可否伸以援手,出去後子午嶺必有重謝。”沈秋分朝四處逃竄的江湖散修們大聲詢問道。
無人回應。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為什麼那些豪伐世家和仙家門派瞧不上江湖散修。
並不是說他們真的就有多壞,以他這段時間接觸下來的這些江湖散修們。
其中也不乏有仁義之人。
可大環境就是仁義之人往往不能被仁義所對待。
行俠仗義是要本錢和能力的,不是憑著少年或是少女的一腔熱血。
考慮到這一點,沈秋分也不再呼救,心中也沒有任何怨言。
於是只能拖著已經半死的小宗師躲到一處偏僻的角落之中。
“沈公子,你自己個逃命去吧,不用管我。”小宗師看出了沈秋分的為難之處,主動說道。
沈秋分只得假裝沒聽見,事實上,他確實忙不過來回答小宗師。
這位小宗師就跟頭牛似的,沈秋分雖然習過武,但拖動著也確實不容易。
見沈秋分不說話,小宗師也不矯情,便閉上嘴巴,也開始忍痛催動內力,希望能讓這個年輕人輕鬆一些。
少女依舊手持著黃紙符籙,幾乎已經快到極限,雙腳止不住的在打顫,整張臉頰更是慘白的像是沒有一點血水。
她時不時扭頭望向沈秋分,見沈秋分行動力如此緩慢。
她一咬牙,稍微打起了幾分精神。
過了一會兒,沈秋分終於把小宗師拖到長階下的隱蔽處。
就在二人剛剛隱蔽好,少女手中那張黃紙符籙砰然炸開。
“就這點本事?”
這片空間又一次響起了那道威嚴的聲音。
少女沒有回應幕後之人,朝地上吐了泡口水,嘴皮子罵罵咧咧。
渾身煞氣的金甲神將終於可以行動,一拳砸下。
少女靈巧的滾出攻擊範圍,不斷從腰間布袋中抽出符籙。
也不管是什麼符籙,一手掐訣,一手撒出大把大把的符籙朝金甲神將丟去。
只是她這點微末道行哪裡夠看。
絲毫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金甲神靈一拳跟上。
少女再也能躲開,跟只蒼蠅一樣被無情拍飛。
“啊!”
這一次少女輕飄飄的在空中悠悠旋轉了數十上百圈,才摔落在地面。
摔落之時甚至還彈了兩下,接著又在地上滾了好一會兒。
沈秋分想起少女先前在墓室之時也是這般,動作極為浮誇。
他甚至覺得少女是在演他,可無奈有抓不到證據。
在地上又滾了十數圈後,少女撞向牆壁。
堅硬無比的墓室牆壁竟然直接撞出一個窟窿。
這下沈秋分那不準了,如果說少女是裝的,可直接把堅實的牆壁都砸穿,那代價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由於少女在空中的動作太過浮誇,那尊金甲神將似乎也感覺自己被少女戲耍。
開始大步奔跑向少女,就要補刀。
一時間地動山搖。
就在這時,拿出坍臺的洞窟內突然傳來一陣壓迫感。
甚至比起小宗師洩露氣機時更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金甲神將哪管這些,依舊依靠著蠻力一拳砸下,想要把少女砸成肉餅。
就在那支纏繞著煞氣的巨手揮下之時。
一柄刀身由寒冰玄鐵打造而成的朴刀從洞窟內飛出,貫穿金甲神將的拳頭,直直插入對面的牆壁之上。
金甲神將被朴刀的餘震打到倒退出去好幾步才止住身形。
灰塵散去後,一個面板白皙女人從洞窟中緩緩走出,她全身上下面板都呈現出一種病態白,極其顯眼。
一頭黑色青絲飄蕩在身後,背上還揹著一把寒氣森森的巨大長弓。
女人出來後,一腳踢飛擋了自己路的少女。
少女慘叫出聲。
“啊”
又一次在空中旋轉,然後正好飄飄然摔落在沈秋分和小宗師身邊。
那通體白皙的女子衝著金甲神將嗤笑一聲,取下身後散發寒氣的巨大長弓。
拉弓如滿月,長弓之上,憑空凝聚出一隻晶瑩剔透的冰箭。
“咻”
寒冰幻化的箭矢激射出去,在箭矢的頭部,依稀能看見以若隱若現的符文。
箭矢以極快的速度在空中劃出弧度。
可憐那巨大金甲神將。
才穩住身形,避無可避,被裹挾飛來的一箭射中左肩。
在接觸的一瞬間符文破碎,金甲神將肩頭生出寒冰,牢牢凍住他的左臂。
雖然沒有造成太大傷害,但極大地延遲了金甲神將的行動力。
箭矢強勁的後坐力將金甲神將打的倒飛出去,女人收回長弓,開始打量起周圍。
見到這個女人,沈秋分連忙收回探出去的腦袋。
此人正是清風寨大當家,柳寒霜,柳三娘。
多看一眼就爆炸,他畏畏縮縮,儘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明顯,免得被那個女人發現。
悄悄摸摸將摔落在一旁的少女拖入長階背面的隱秘角落。
看著少女渾身是血,有些心疼,一路上,倒也習慣了少女的喋喋不休。
豈料少女聲音又一次在他腦海中想起。
“少俠,都什麼時候了,還佔便宜呢,小女子都被少俠看害羞了。”
沈秋分聞言,眼神幽怨,卻笑道:“你果然是裝的!”
此刻少女好像很開心。
一個鯉魚打挺,就要起身。
不巧腦袋正好撞上頭頂的臺階。
她“哎呦”一聲,再次倒地。
起身失敗。
只能規規矩矩,佝摟著身子,坐起身,免得又磕磕碰碰。
沈秋分笑出了聲,意識到清風寨大當家柳三娘還在不遠處,立馬捂上了嘴巴。
大難不死,少女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一刻她笑的極為純潔,臉頰之上隱隱還有一些羞澀神情,一雙桃花眸子,眯成月牙狀。
這不像是整天把渾話掛在嘴邊的少女能笑出的笑容。
可整體看上去卻毫無違和感,好像這般笑顏,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
這樣的笑容,沈秋分只過一次。
是在擊殺蠱族人的那間密室,她拿著浮生石,杵著下巴看他翻檢屍體之時。
現在再看,很美。
“哎呦,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柳三孃的聲音響起,她朝著沈秋分所在方向走來,呵呵笑道:“沈二啊沈二,還有心思跟姑娘眉來眼去呢?”
沈秋分瞬間就蔫了,也不說話,倒不是擔心柳三娘會把他怎麼樣。
子午嶺與清風寨雖然被十萬大山的人視為敵對關係,雙方高層的關係並不差。
其實一開始就是在子午嶺的暗中幫助下,這個橫空出世的柳三娘才建立並穩住了清風寨。
只是這兩年,不知道怎麼回事,清風寨開始瘋狂的擴張,不斷侵略周圍其他山寨。
有人估算過,清風寨這兩年吃掉的,大大小小算下來,二十多股勢力。
清風寨的勢力範圍,也已經跟子午嶺平起平坐。
也許是手底下的人覺得清風寨足矣跟子午嶺扳手腕子。
就經常會有拎不清的,想方設法打起子午嶺的主意。
今天搶佔這座山頭,明天搶走子午嶺名下的一塊地盤,或是洗劫子午嶺治下的村子等等。
這種事情往往都傳不到雙方高層的桌案,就被壓下了。
時間久了,子午嶺和清風寨的高層自然也會都會聽到些風言風語。
只是雙方都默契的不去管這些小摩擦,任由事態發展。
畢竟兩個寨子的總舵,就隔著一個山頭而已。
如果清風寨真想跟子午嶺分高下,根本不需要搞那些搶佔地盤的手段。
“你有種就把這姑娘綁去子午嶺,再留個種,也算了結你大哥的一大心願。”
少女聞言,臉頰微紅。
也不敢再這位大宗師面前吱聲,就這麼聽著。
小宗師感受著柳三娘身上散發出的磅礴氣機,驚訝道:“沈少俠,你還有這樣的朋友?了不得啊。”
“宋前輩誤會了。三娘是清風寨的一把手,跟我們子午嶺......算是死對頭吧。”沈秋分硬著頭皮解釋道。
清風寨大當家柳寒霜聞言,一言不發,她一點不在乎清風寨和子午嶺的關係。
“三娘,你和大哥為什麼會打起來?”沈秋分好奇道。
柳寒霜看了眼已經掙脫寒冰的金甲神將,伸手虛空一握,先前甩出去的朴刀似乎感應到主人的召喚,飛掠到主人身邊。
“此地不宜久留,帶上那兩個拖油瓶,跟我去見劉幽州,你自己問他。”
沈秋分點點頭。
起身與少女兩人攙扶起小宗師,從洞窟中離開。
臨走之際,回首望了眼還在四處逃竄的江湖散修們。
沈秋分哀嘆一聲。
人各有命,自求多福吧。
在墓道中兜兜轉轉,終於來到一處墓室。
墓室之中全都是清風寨和子午嶺的人。
劉幽州正盤坐在某處,一邊吃乾糧一邊認真看著地面上擺放的一張羊皮卷,上面繪製著神墓的構造圖。
在墓室的正中央,捆綁著三個人。
是一個身著白衣,肩披狐裘的俊美男子,也不掙扎,閉目凝神。
他身邊還綁著兩個體型壯碩,黝黑膚色的漢子,眼神兇惡的審視著劉幽州。
“劉幽州,送你個東西,不用謝我。”
柳寒霜進入墓室,將長弓和朴刀擱置在牆角。
“哦?這還是三娘第一次送我禮物。”
劉幽州抬起頭來,看見沈秋分有些驚訝和擔憂,再然後一臉怒意。
“你怎麼也來蹚這渾水?不是說了讓你看護好寨子麼?”
言語雖然是在責怪,卻早已起身來到沈秋分身邊,仔細檢視他的身體。
再確認沈秋分衣服上的血跡並非受傷留下的,這才放下心來。
“大哥,你就放心吧,這一路上,我結識了好幾位朋友,沒傷著。”
劉幽州這才反應過來,朝那位小宗師和林卿卿抱拳道:“多謝二位照拂,這小子一路上沒少給你們惹麻煩吧?”
“劉大當家多慮了,沈少俠一路上不僅沒有給我們惹麻煩,還多次助我們擺脫困境,能從金甲神將手底下逃脫,也是託了沈少俠的福呢。”
少女一點也沒拿自己當外人,喋喋不休,措辭誇張的說起沈秋分一路上是如何老謀深算,運籌帷幄,退敵於千里。
劉幽州自然不會相信少女的誇大其詞,只是眼神古怪的看了眼沈秋分。
沈秋分察覺自家大哥的目光,伸手指了只少女,有指著自己的腦袋,微微搖頭。
表示不用放在心上,她腦子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