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還沒有散,房門就被老四推開了。
老四端著一銅鑼鼓,沒腦袋似的咣咣敲。
“起床嘍,今天有事做了。”老煙槍擺了擺手,老四停下手中的動作。
夏子玲揉著眼睛從被窩裡爬起來,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
“什麼事情。”
老煙槍一屁股坐在小馬紮上,從布包裡掏出煙槍。
“訓鬼第一件事,練膽。”老煙槍噗噗冒著煙氣,“你得不怕鬼才行。”
“哈?”夏子玲現在清醒多了。
“那啥,我有點餓。不想去。”
“回來再說。”
夏子玲被老煙槍像小雞仔一樣拎出了門,師徒二人往後山走去。
薄霧如洋流,在清冷的空氣裡漂流,越往山上走,霧氣越濃,奶白色的霧氣攏住了整個山頭。
夏子玲不由得摩擦著雙臂。
山林中的樹木在霧氣下格外陰森,像瘦嶙峋的老巫婆。
“接下來做什麼。”
夏子玲環顧四周,“老煙槍,你人呢?”
周圍空空如也,除了樹上寒鴉不時傳出的怪叫和飄零的枯葉外什麼也沒有了。
“剛才還在這的。”夏子玲想。
這時,耳邊想起了老煙槍的聲音,又好像從天邊傳來,飄忽不定,無法確定來源。
“找到山林中的一片銀杏樹葉,帶回來給我,來給我……”
“就好了,就好了……”
伴隨著悠長的回聲結束,夏子玲徹底落入一片混沌的死寂之中。
找一片樹葉,那還不簡單。夏子玲抖擻了精神,邁向山林。
來之前,老煙槍和她說了,走夜路不能回頭看,不能自言自語,更不能唱歌。因為這些一律屬於害怕的表現,越給自已加油打氣,這樣不乾淨的東西越容易盯上你。
所以這一路夏子玲走得默不作聲,甚至不敢東張西望。
但這樣觀察範圍就很小,再加上視野受限,半天不見銀杏樹的影子,其它樹倒不少。畢竟現在夏子玲眼裡就只分為銀杏樹和其它樹。
夏子玲感覺正後方有陣寒意,好像有人在注視著自已,夏子玲感覺脖子又涼又硬,仍不敢回頭。
葉子落不少,在上面走起路來沙沙沙的。夏子玲刻意放慢了腳步,她感覺附近一定有東西藏在暗處。
她這樣蹚著步子,一步一步慢慢地接近了林中的開闊地。
這一路過來,別說銀杏樹了,一片銀杏樹葉也沒見,本來她還想路上撿一片樹葉就回去交差來著。
開闊地一圈是樹,中間留著一片空地,定睛一看,空地上還立著大大小的石頭。
走進去,夏子玲看的臉色都變了,雞皮疙瘩抖一地。這哪是空地,這分明是個墳場。還有起伏的墳包。
中間立著的不是石頭,而是大大小小的墓碑,這裡的霧氣又低又濃,有些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正隔著如紗的薄霧對著夏子玲微笑,讓人不敢對視。
夏子玲在這裡走路完全不敢出氣,她生怕打擾到地下人的安眠。
夏子玲此刻感覺胸口發悶,心跳劇烈。趕緊扶著墓碑坐下大口喘著氣。
有些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就是胸口悶,喘不過氣來,甚至站不起來。
一抬眼皮,一張雪白的笑容,往下看去她看清了墓碑上的細節,墓碑上不僅有墓主的生平介紹,墓誌銘之類的,在介紹下面刻畫著一圖案。
這個是好幾個尖,每個尖上又分兩個尖,樣子很像楓葉。
其他有的是楊樹葉,有的認不出來,反正不像銀杏就對了。
那這是什麼意思呢?夏子玲站起了,蹲久起來後大腦一陣發矇,像是血液湧上來,在腦袋耳朵打轉。
清醒之後同時湧上來的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刨墳!
隔著幾個墳包之外的地方果然擺著一把鐵鍁。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整座山都沒有一棵銀杏樹,銀杏葉也不在地上,而在地下。
知道銀杏葉在哪了,接下來就好辦了。
一股腐爛變質的味道滲透土層鑽進了夏子玲的鼻孔。
夏子玲站在碑林中間,冷風直灌她的衣襟,現在她想回去了。
她最怕死人骨頭,走夜路也離墳堆遠遠的,現在卻要自已刨墳。
“我又不是盜墓賊。”夏子玲在立著的鐵鍁周圍轉圈圈。
她想頭也不回地跑回去,但又怕老煙槍瞧不起。
鐵鍁一下一下地鑿在泥土上,因為水分大的緣故,剷起來很費勁,不一會,夏子玲就累一身汗。這可比趕路累多了,可是現在連個坡頭都沒剷掉。
夏子玲換了個角度,斜著往下鏟。鏟著鏟著,又與墓主人的圖片對上了眼。這墓主人睜著眼睛,也不笑,有一種冰冷的寧靜,彷彿生前就沒有什麼生機的樣子。
關鍵這個人的鼻頭上還有一個大大的黑痣!夏子玲突然匹配上了,把鐵鍁扔在一邊,一屁股坐倒在土坡上。
這個男人是村長!
村長的墓!為什麼這裡會有村長的墓,夏子玲又往四周尋找,果然找到了村裡其他人的墓,有秦大媽,村霸還有小六等人的墓,似乎全村人都在這了。
但是溜一圈下來,沒見秦哥的墓,不過夏子玲也顧不上細看了,在這的一部分人生前就幹盡了鬼事,如今長眠於窮山惡水,也算是報應。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環境原因,她總感覺墓碑上的東西怨氣很重。往那一站,墓碑上的人像好似都往她這邊看。
夏子玲越想身上抖得越厲害,此地徹底讓她嚇破了膽。
她轉身想離開,才發覺自已分辨不出來時的方向了,仔細一看,現在樹林裡的空隙中稀稀拉拉的好像站著不少人影,像山裡的野人似的,有的拿著東西,有的蹲在樹上。
直覺告訴她,那些絕不是人。
這顯然是死局,夏子玲抬頭對著天大喊道:“老煙槍,這是你計算好的嗎?我可要死在這兒了。”
無人應答。
老煙槍是故意迴避還是聽不到,夏子玲也不得而知。但她還是希望能聽到回答,自已從這鬼地方回去。
夏子玲被地上的樹根絆了一下,起先沒在意,幾秒後她感到腳腕發癢,感覺有東西在摸自已的腳腕,低頭看的同時,腳腕上的東西頓時收緊。
不知什麼時候地裡伸出一隻枯槁的手緊緊攥住夏子玲,一個勁地往地下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