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玲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晚上來借鹽的男青年——秦哥,這個青年人對小莉有好感,應該靠得住。
夏子玲只記得秦哥家的大致方向,看了看四周,從樹後面溜了回去。
村東頭只有一間房子。這房子上也貼著黃符,黃符上還有紅色的符文。
咚咚咚,咚咚咚。夏子玲敲了敲門,過了會兒,屋裡有了反應。
“誰呀?”聲音黏糊糊的,聽起來像沒睡醒。
“夏子玲,你在小莉家見過我。”
“你怎麼出來了,什麼事?”
“你先開門。”
“不行,今天晚上誰都不能出門。”
夏子玲直截了當地說:“小莉不見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秦哥穿著白背心,一臉嚴肅地看著夏子玲。
男青年看著二十左右,穿著背心,能看見寬厚的肱二肌。
“當真?”
“你出來就知道了。”
秦哥披上大衣,換上長褲出了門。看到眼前的景色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臥槽,這怎麼個事。”秦哥搓了搓手,“我活了二十多年,頭回見這情況。”
“剛……剛才有個殯葬隊抬著棺材順著路下去了。”夏子玲回想那恐怖一幕還是感到一陣陰寒。
“抬紙棺?那個夏子玲你剛才有沒有被搭話。”秦哥擔心地問。
“沒有,我躲起來了。”
“那就好。”
“那個,秦哥,要被搭話了會怎麼樣?”
秦哥一愣,“其實也沒啥,要是搭上話的話,說不定下一個棺材裡抬的就是你。不過這都是封建迷信,別信。”
秦哥說這話的時候一臉鎮定。但夏子玲聽得後背涼涼的。
“小莉最後在哪裡不見的。”
“工程隊那裡,我帶你去。”
他們穿過幾棟屋子後,又來到了工程隊的住房。不過這次房門是關上的,
秦哥甩著膀子就要進去,夏子玲拉住了他。
不過這秦哥也是真勇,沒有一點退縮的意思。哐當一腳把門踹開了。
裡面的六個紙人同時回頭,猩紅的眼睛加上紙糊的慘白的臉,齊刷刷地往秦哥這裡看,看起來十分滲人。
夏子玲縮在秦哥身後,捂住了眼睛。
“紙匠鋪的紙人怎麼會在這裡?”秦哥嘀咕了一句,推開紙人開始在屋裡摸索起來。
夏子玲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些紙人之所以會自已旋轉,都是因為吊在房樑上的細線的作用。
夏子玲還是忌憚這紙人,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他們人呢?”夏子玲問。
“估計被嚇跑路了,工具都帶走了。”
“接下來怎麼辦?”
秦哥斬釘截鐵地說:“下山,抬棺隊有問題。”
路過村裡廟宇的時候,夏子玲總感覺廟中的佛像在看著自已和秦哥。
“秦哥,會不會真是佛像顯靈了。” 夏子玲小聲問道,好像怕佛像真的能聽到。夏子玲一直覺得那尊佛像很古怪,看起來壓抑極了。
“怎麼可能。神也要幹神事,人民供奉她,愛戴她,那她也要利於民。
若是隻受供奉反而加害於民,那便是瘟神,既然是瘟神又何來信奉的必要。”秦哥說得很大聲,好像就怕所謂的神聽不到。
順著坡往下走,可能因為他們走得很快,不一會就看到抬棺材的隊伍了。
只見他們把棺材抬到麥地裡,麥地裡有一處挖好的坑,看樣子剛挖不久。
那群紙人將棺材裡的屍體抱出來,放到地上後,三四個紙人圍上來,掏出手裡的長鞭掄起就打。其他紙人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定睛一看,那屍體不是別人,正是失蹤的小莉。夏子玲撲通一聲癱在地上。
秦哥蹲不住了,拾起個磚頭就衝上去,一聲暴喝:“住手!”
紙人們一驚,停下手中的動作,機械般地抬起頭用眼白盯著他。
“外人已經讓你們嚇走了,不用再裝神弄鬼了。”秦哥青筋暴起,將磚頭掄過頭頂。“小六子,趕快回家睡覺。二叔,紙人是你放的吧。”
一眾紙人還是呆呆地看著他,沒人回答他,秦哥壓低了聲音說:“爹,出來,讓你的人回去。”
“小六,二叔,爹?”夏子玲把頭壓得更低了些。
“你怎麼醒了?”村長從夏子玲身後慢慢走過來,一臉獰笑。斜著臉看著在一旁的夏子玲,忽然一瞪:“忘了處理你了。”
然後他對著麥地裡的人說:“別管他,接著打。”
眼看那群紙人開始揮動手裡的長鞭。
秦哥將磚頭甩過去,擦著紙人頭飛過去,指著那一群人說:“我看誰敢。”
“已經晚了,我是不想計較的,外人跑了就行了。”村長露出悲傷的神情。“誰知道她跑上山了,打破了我的計劃。我沒想她那麼膽小,不小心摔下了山崖,不過發現她的時候,已經沒救了。”
“那這是幹什麼?”秦哥指著地上躺著的小莉,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爛了,露著白花花的面板,還有紅彤彤的鞭痕。
村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鬥旱魃。”
“本來旱魃另有其人,不過好巧不巧,她換上來了。”
“她當上神婆,TMD今年一場雨沒下,還帶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惹神生氣。”離秦叔最近的紙人開口說話了,“她早就被被旱魃附身了。”
夏子玲記得這聲音,就是白天最橫的那個村霸。
旁邊一個佝僂的紙人附和著。
“對,按照神示,打了旱魃就會下雨了,我的小孫就有飯吃了。”
“接著打!”
“愚昧無知!”秦哥衝上去推開最開始發話的紙人,奪下他們手中的東西。
然後把小莉緊緊護在懷裡。“你們知道你們在幹什麼嗎?小莉平日待大家不薄吧。”
“二叔,你家的井是小莉找人打的。小六,你莉姐經常從城裡帶糖給你吃。小時候你不是最喜歡跑莉姐家裡玩嗎?”
秦哥頭沒抬起來,但能聽見他的聲音在顫抖,他用手擦著小莉臉上的灰塵說:“小莉平時最愛漂亮了,但是口紅也不買一隻,都拿來挖井開渠。她本可以留在城裡,但是村裡有老人、有小孩在餓肚子。
她到死都認為自已當上神婆是因為村民愛戴她,需要她。她也同樣以真正看得見摸得著的方式造福著這裡,這比你那虛假的神更值得百倍。她怎麼也不會想明白自已會死在她你們手裡。”
眾人有些動搖。抬著的手緩緩放了下來。
“可是她褻瀆了神!她要動神像,要動土,擲聖盃的時候動了手腳。我站在後面都看見了。”
“放屁!我在正面看得一清二楚。”秦哥沒等村長講完。“她手就沒碰過杯筊。”
秦哥無奈笑了一下:“就算碰了又如何?你壓根就不在乎神不神的,你只想著自已……”
村長抬手擺了個手勢,沒讓秦哥繼續說下去,咚一下,一個木棒敲在秦哥後頸,秦哥應聲倒地。
秦哥沒機會注意,小莉好像聽到了他說的話,緊閉的眼角淌出兩行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