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夏子玲睡夢中感覺有人在叫自已的名字,一睜眼,周圍什麼也沒有,倒是手裡多了一封信。
“信鬼訊息,一品小區三棟602存有大量高階古幣,對你接下來訓鬼有幫助。”
紙上畫了大致的地圖。
“注意:該區域存在地縛靈,你需要解救地縛靈才能進入602。這是屍粉,出發前塗上,它可以遮蓋你的氣味,以至於你在霧夜趕路或進入幻境時身體不受屍鬼察覺。”
信紙下面果然粘著一個精緻的小瓶子,一根小拇手指那麼長。
“現在就行動,明天早上回來!注意尾隨!”
夏子玲收到訊息,將信紙往兜裡一揣,準備找機會處理掉。然後她悄悄爬起來,翻過了圍牆。
在下山前,夏子玲將屍粉塗在了身上。
這是從屍鬼身上提取的一種特製的粉末。味道不好聞,刺鼻,像酸垃圾塑膠袋味。
塗在面部的時候,夏子玲抑制不住地乾嘔。
一個不小心粉末飄到嘴裡,連忙啐出去,那味道又苦又臭又酸。
終於上了路。
夏子玲現在的身手在路上也十分遊刃有餘了,可以在房頂上穿梭。
這片地區屍鬼為主,這樣一看還主要是盛產殭屍。
她矗立在樓頂向下眺望,正值大霧夜,白霧迭起,百鬼夜行。
樓道街道存在的都是舊城市地區常見的屍鬼,經過老煙槍的系統教學,她認出大多都是普通的屍鬼,即爛身體的腐爛屍鬼。
屍鬼中還有牛殭屍,這是老牛死後變成的殭屍,它白天會把自已埋在土裡,晚上會去撞人類的門。
此外還有渾身長白毛的白僵。
脖子以下長滿綠毛的綠僵。
生紅毛,兇惡勝於白僵的紅僵。
他們像腐爛的沙丁魚一樣,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散發著難以言狀的死亡氣息。
“咚,咚咚。”夏子玲腳底下傳來了異響。
夏子玲低頭一看,底下一個全身毛有一尺多的殭屍,懸在空中,像無頭蒼蠅一樣呆呆地撞擊著樓下的玻璃。
它聽到聲響也抬頭看向夏子玲,夏子玲嚇得不敢動。
它那漆黑空洞眼眶中眼球已經萎縮,視力低得要命,顯然它沒有嗅到夏子玲身上的人味,只呆呆地望著她從自已頭頂走過。
這種是飛僵,是殭屍時間久了變成的,再久則會變成飛天夜叉,那時候就不那麼好對付了,雷擊才能打死,火器才有奇效。
這些屍鬼起霧時跑出來,霧氣散了又會各自離開。
但有些地方比如屋子裡,廢墟下,有時還是會殘存一些屍鬼的。而且有的屍鬼是不會隨著霧氣而離開的,比如獨眼猩猩。
所以即便在平安夜行走的時候仍需格外小心。
夏子玲在樓頂穿梭,情況比她想象的要順利,因為樓頂大部分間隔都被木板,鐵皮連在一起了,拼拼湊湊形成了四通八達的小路,可見平日裡那些人就是透過這種方式來躲避屍鬼和趕路的。
可即便這樣,霧夜也不會有人出來,在這裡,霧夜不出門已經成為共識了。
她趕路很快,按照指示,沒一會路程過半,但巷子裡傳來了此刻本不該屬於這裡的聲音。
側耳傾聽後,她心頭一震,那是人的聲音,有人在呼救!
“救命,救命……”不知是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新人,還是趕路不慎被屍鬼發現的路人,但無論如何,很快他就已經接近冰冷的死人了。
他抱著垃圾桶的蓋子,被屍鬼逼至巷道角落,雙腿不住地發抖。
那屍鬼圍上來,根本不給他留逃脫的空間。
巷子盡頭,一隻蒼白的手掀翻了垃圾桶,他身上抱著不下於三種屍鬼,屍鬼完全遮住了他的身子,它們像飢餓的狼狗分吃著盆裡的食物一樣,將他破了肚子裡的腸子內臟掏吃殆盡。
求救聲越來越弱,啃食聲越來越刺耳,最後只剩下了拖拽物體的聲音。
夏子玲咬著手指頭,淚眼朦朧。
她心裡很想救下他。
平日裡,她見不得別人餓肚子,見不得別人受欺負,儘管自已總是吃不飽,自已也會被欺負。
可是,夏子玲就是這樣的人。
而現在,她目睹了他被逼至角落,無路可退,然後屍鬼一擁而上的全過程。
她有一種不顧一切跳下去的衝動。
幸好她現在壓制住了,自已只是剛入殺鬼的門,只會空練一些拳腳,下去無疑就是送死。
她只能強迫自已不去看。
這讓她想起了自已年幼時候,在村裡的田壟前,看見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搶寡婦小孩的零食吃,還把他推在田壟裡,拿土塊砸他。
夏子玲小時候喜歡武俠故事,也是受到武俠故事的影響,那時總身懷俠肝義膽。
加上小時候女孩子普遍先長個,比那倆孩子高了整整一頭,她自已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站在身後大喊一聲。
拿著木棍將倆潑皮一頓痛打,將他們紅著眼打跑回家告狀去了。
後來那兩家婦人領著鼻青臉腫的孩子找上門來,索要醫藥費,母親只好讓夏子玲賠禮道歉,又看在鄉里鄉親的面子上賠了幾十塊營養費這才作罷。
母親數落夏子玲下手不知輕重。
那時候父親還路遇意外,瞭解事情原委後,非但沒有批評她,反而極力贊同夏子玲的所作所為。
“那潑皮無賴,就該長長記性。以後若有人欺負你,你就這樣打回去。”
……
夏子玲內心很脆弱的東西又被觸動了。
她又想父親母親了,想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在師父那裡看似安全的生活差點讓她忘了這個世界的真正模樣。
她站起身,默默地離開了,這一幕讓她更堅定了要回家的想法。
同時她想試著改變這個世界的想法也漸漸發芽。
如果沒有鬼怪,這個世界又會是什麼樣子。
“啊~啊!啊!”
烏鴉發現了她,跟隨在她的頭頂。
烏鴉在她的頭頂盤旋而又散開,像是在為她進行某種輓歌,又或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其中一隻烏鴉落在了一個人的肩膀上。
他站在樓頂上,注視著夏子玲遠去的背影,風揚起了他寬大的圍巾,他安靜地戴上了黑色禮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