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熱鬧一片,純糧食釀的酒烈,在座的沒一會就喝不動了,小李紅著臉翻身上床睡覺了,其他人橫七豎八地睡倒一片。
睡到半夜,小李起床撒尿,扶著桌子下床,手心硬硬的,忽然一軟,他睜眼一看,往地上一癱,爬著把大家都叫了起來。
大夥都被小李驚醒,歲數小點的直接奪門而出,老胡和老劉也害怕了,從桌子底下拉出工具包就往外跑。
砰砰砰,小莉家的門被劇烈地敲打著。
小莉穿著睡衣開了門。
“真邪門。”胡隊長扛著包,滿頭大汗地從包裡抽出一捆票子,“TMD玩我,誰塞我包裡的。”
他像觸電似的把錢甩在地上,那哪是錢,夏子玲分明看見散落一地的票子上畫的是閻王爺,寫的是天地銀行,是冥幣。
“這活我不接了,這錢誰愛要誰要。”
還沒等小莉回話,胡隊長頭也不回地上了工程隊的車,消失在一陣轟鳴聲中。
小莉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拿上手電跑上去想問清楚情況。
“夏子玲你別去了,你是外人,在村子裡走動頻繁了未必安全。”然後叮囑說:“記住,聽到野狗叫,不要開門。”
望著小莉離開的背影,夏子玲有種不祥的預感,最後小莉留的這份叮囑,更是讓她心裡冷嗖嗖的。
此時已經夜裡三四點了。
屋子裡空空蕩蕩,燈光慘白而冷清,夏子玲一個人窩在被窩裡,將自已的法器拿在身邊。
今夜屋外狂風大作,推得屋頂吱吱作響,本來就老化的電絲搖搖晃晃,屋裡的燈一閃一閃的。即使這樣,夏子玲也不敢關燈,更別說睡著覺。
苦等了一個鐘頭,小莉還是沒有回來,風倒是晃門晃得厲害,像是有人把它關在外面,現在正鬧脾氣。
夏子玲擔心起了小莉,想到跑出去看看,心裡盤算著等會兒她再不來,要不要去找她。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後,夏子玲與小莉姐之間的關係親如姐妹,小莉思想前衛,不像深山裡的孩子,她讀過不少書,和夏子玲也聊得來,她聰明又能幹,更主要的是善良和溫柔。
夏子玲正想著,野狗突然嚎叫了起來,叫聲淒厲又聒噪,夏子玲只能將頭往被窩裡縮了縮。狗吠持續了幾分鐘,由遠到近,然後門奇怪的晃動了起來,幅度很大,幸好門栓插得牢靠。
狗吠在持續幾分鐘後停下了,只有風聲呼呼作響,夏子玲感覺自已躺在鋪滿氈毛的床上,渾身不自在,便穿上衣服下了床在床邊上坐著。
咚咚咚,門響了。
夏子玲小跑過去,心想著莉姐,就要伸手拉門栓。
門栓很粗,外面又有一股外力。夏子玲費了好大勁才拔出來,就在門栓快全部開啟的時候,狗突然叫了,還是淒厲又聒噪,就像在門旁邊傳來的。
她趕緊拿肩膀抵住門,門外的風出奇的大,風透過門縫將夏子玲的頭髮吹得亂飛,夏子玲用上了全部的力氣,可身子還是接連後退。
咚!木門彈開,夏子玲被推得四仰八叉坐倒在地,陰風灌滿了屋子,塵土飛揚,夏子玲爬起來,並沒有看到野狗的身影,倒是門前有一打火紙,還有漫天飛舞的紙錢,正搖曳著詭異的火焰,紙屑和紙錢發了瘋似的往屋子裡灌。
院子裡除了風聲什麼都沒有,樹影搖晃著詭異的身姿,像山裡弓背的老妖婆。
夏子玲重新將門關上,這時小莉家的立櫃開始晃動了起來,像地震似的,突然櫃門開啟一條縫,這個時候電燈好巧不巧,啪一下,滅了。
屋裡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慢慢地夏子玲的眼睛適應了黑暗,透過的夜光能看見室內的輪廓。
夏子玲靠在門後,附近除了風聲,還有一種細微的聲音,木縫和木頭旋轉,吱吱呀呀的剮蹭聲。就像是什麼東西推門。
但這聲音不是身後傳來的,而是從面前傳來的。
眼前的立櫃正在緩緩開啟,咯吱,咯吱,櫃縫越開越大,她模模糊糊地看見過櫃門裡橫著一雙手,吱呀,吱呀,櫃門開了有個人頭大小的縫隙了,夏子玲找來手電筒,往裡打光,這才看見立櫃裡的東西后,她感覺自已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雙腿發軟,冷汗直冒。
櫃子裡裝的是一個人。
這人身體顏色極其誇張,白的像張紙,還能透過身子看見竹條的痕跡。
夏子玲認出來了,這是個紙人。
這紙人有一人高,面色蒼白,面目猙獰,頭上是齊劉海,臉兩邊點了血紅色的腮,嘴巴猩紅,雙目無神。她身上穿著紙糊的大紅色花衣。
這紙人忽然往夏子玲身上倒去,像是有生命一樣抱住夏子玲。
夏子玲縮著身子將紙人彈開,轉身去拔門栓,這時候倒在地上的紙人又緩緩直起了身子,猩紅的嘴唇向上彎了彎,空洞洞的眼睛瞪得人心裡發毛。
夏子玲衝出了門,聞到空氣中瀰漫的紙錢味,就和過年上墳前拆開火紙時撲面而來的味道。
夏子玲跑出來,一張方紙錢啪一下糊在了自已臉上。費力扯下來再看,村子好像變了樣子,地上滾著金元寶,天上飄著帶方孔的圓片子,路邊還插著一排木棍,棍上綁著白色長條子。
夏子玲想找小莉,只能去之前提到的工程隊的住所。
一路上家家戶戶的房門緊閉,門上還都貼著黃符。
工程隊住所在山頭邊上,旁邊就是一片樹林。
這兩間房子的大門都敞開著,門裡亮著燈,依稀有幾個人影。
夏子玲探著頭往裡看,那是一排紙人,不多不少正好六個,不過這六個紙人點了睛,雙眼直勾勾的。夏子玲印象中紙人是不能點睛的,點睛的紙人,會活過來。
紙人圍在一起,好像在打牌,但不見工程隊的人影。
這時旁邊樹林裡窸窸窣窣的,黑暗中晃盪著幾個人影,人影越來越多,都從森林裡出來。他們排著隊,領頭的手裡拿著帶白布條的長棍。
這是一隊送葬隊。
夏子玲躲在了樹後,背靠著樹。
這群人穿著奇怪,身上是大花襖,寬鬆褲,腳踩布鞋,最奇怪的是臉上,撲了厚厚一層白粉,畫了兩個太陽一樣的腮紅,眼睛裡沒有瞳孔,全是眼白。
這群人中間抬著巨大的棺材,棺材上蓋著紅布。
他們走路一跳一跳,倒不像是人的重量,看起來輕飄飄的,活像一隊紙人。
夏子玲用手捂住嘴巴,手腳不能控制得發抖,這已經遠超她自已能理解的範疇了。
這個村子裡的人呢?工程隊呢?小莉呢?
難道小莉真的在請神上動了手腳,工程隊要遷廟,要動土,讓神明生氣了,招來了不乾淨的東西?
現在要找到小莉,夏子玲忽然想到一個人——借鹽男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