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宋鳶按著強行在醫院多住了一天之後，莉莉絲終於是回到了學校。

學校看起來很平靜，一點都不像是發生了那麼惡劣的攻擊事件的樣子。

稍微打聽了一下的說法是這樣的：程宇界同學最近壓力過大，那天精神壓力爆發於是發瘋出手傷人，導致有一兩名同學受傷或者不治身亡。莉莉絲是那個受傷嚴重到進了醫院的，出手是正當防衛，保護了其他同學。

同樣身受重傷的程宇界被送去醫院，生死不明。

還有少部分同學表示自已看見程宇界變成了一個畸形的怪物，校方堅持表示這些同學是受到了太大的驚嚇加上平時學習壓力大所以出現了幻覺。老師打電話讓家長把這些孩子帶回家之後一直都沒有來上學。

透過打聽到的訊息，莉莉絲的心裡有一個大致的猜測：就像自已看到怪物的時候老師和其他同學會像是魔怔了一樣反覆問自已是不是看見了什麼，“能夠看見怪物”就是他們能否真的對你動手的關鍵，所以這些少部分也能看見怪物的同學也被處理掉了。

當時變成怪物的程宇界攻擊的優先順序也是能夠看見他的變化的同學。

其實現在有點疑惑的點是，為什麼有些同學能看見，有些同學則不能？

因為汙染的進度是幾乎不可退的，只要汙染源存在，汙染就會一直持續，只不過是速度快慢的問題。但是中間有那麼一兩天，莉莉絲是沒有看到任何不正常的地方的，這反而很奇怪，因為汙染理應來說最輕的那一天莉莉絲看見了異變的老師。

記憶中汙染程度最高的也就是她吐血暈倒的那一天，無論是同學還是老師都變得很不正常，精神被汙染的程度也相當高。

……會不會自身的精神被汙染的程度和自已能否看見詭異是掛鉤的？

很多事情是不能一次性思考明白的，現在想不通的話說不定第二天就能想明白，最主要的問題還是蔣麗麗的不穩定。

莉莉絲決心要再去和這個怨靈交流一次，她可以容忍對方不信任自已有所欺瞞，但是這很顯然已經威脅到她的生命了。

莉莉絲又一次走上天台。

這一次名為蔣麗麗的怨靈並沒有在之前那個缺口坐著，而是好以整暇地站在天台的正中央，似乎早早的就等待著莉莉絲的到來。

看見莉莉絲推開天台的門，她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雙手交叉放在身後，有點緊張的樣子。

“你來啦。”

這句話顯然沒什麼底氣，她不可能不知道學校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可能不知道莉莉絲是來質問她的。

所以莉莉絲也很直接的發問了：“你為什麼要突然把程宇界變成怪物？”

一個小小的語言陷阱。如果直接問是不是對方做的有可能會被否認，但是如果直接把罪行安到對方身上，心虛的人可能就會下意識地為自已的行為做辯解而不是優先否定。

“要我幫忙給情書的也是你，突然把無辜的人變成怪物的也是你。我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你的做法真的差點害死很多人。”

莉莉絲冷聲質問，她的一隻手露在外面，指尖悄悄凝聚起純粹的魔力。

要是面前的怨靈敢發瘋，她的魔法就會直接揍到對方臉上，大不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把對方處理掉。

蔣麗麗被這一大段的質問嚇得六神無主，拼命的搖頭擺手，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掉眼淚了。

不過到底是沒有哭，只是很惶恐地為自已辯解：“我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是，是那天樓梯間的那個鬼來找我了，她跟我說這裡的所有人看到我被欺負都沒有想過要幫我，她說這些人都該死……”

講到這裡，她發出了類似於抽泣的聲音，拿手捂住自已的臉。

“我，我其實也覺得好不甘心……為什麼非得是我？為什麼只有我被欺負的這麼慘？”

“為什麼啊？就因為她是校長的女兒，所有人都不敢惹她，她就可以一直欺負我，把我的東西丟掉，堵在衛生間裡面，心情不好了就對我拳打腳踢……為什麼沒有哪怕一個人來幫幫我！”

鬼是不會流淚的，怨靈不過是鬼的一種。所以儘管蔣麗麗不斷髮出類似於哭泣的聲音，終究沒有眼淚隨著哀慟絕望的聲音流出來。她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語氣裡是難以隱藏的恨意。

［為什麼非得是我］

這是每一個陷入絕境的人恐怕都會問自已的一件事，但事實上就是，悲劇在到來之前從不會給你任何提示。

“我恨寧雨欣……特別特別恨……她明明什麼都有了，為什麼就非得折磨我……”蔣麗麗的身上不斷有黑氣滲出來，語調陰冷的可怕，“我也恨其他的人，他們都該死，全都去死……”

樓梯間的鬼？

莉莉絲捕捉到了一條重要的資訊，這個鬼慫恿了蔣麗麗，所以才讓汙染大幅度爆發了，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但是顯然不能留。

即使面前的怨靈看起來真的很傷心，莉莉絲也沒有貿然上去安慰，只是站在一個安全距離注視著蔣麗麗，直到她終於停止發出哭泣的聲音，仰起慘白的臉。

“我後悔了，我不該聽她的話……我也不想傷害這麼多人的，但是我那一下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已。”

小姑娘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咬咬牙，對著莉莉絲開口：“你不是一直想要讓我消失嗎？只要你殺了那個樓梯鬼，我就讓你把我解決掉。”

“我可以告訴你當初殺掉我的東西在哪裡，寧雨欣隨身帶著一支圓珠筆，我是被那個筆扎中了脖子上的動脈死的。”

蔣麗麗伸手摸了摸已經不會再有傷口的脖頸，然後又劃到胸前的拉鍊上，顫抖著開口：“每個變成鬼的人最害怕的就是生前殺掉自已的東西。”

莉莉絲保持沉默，她無法判斷面前的怨靈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說話，因為從一開始，蔣麗麗就似乎一直在用謊言掩飾什麼東西。

但是莉莉絲討厭眼淚。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狡猾的東西，它們會浸透你的衣角，袖口，胸前，帶來濡溼粘膩的觸感，連同魔女那顆心臟也變得潮溼。

每一次想起眼淚的主人，內心都像是陰溼的雨季，越是想要忘記，雨水就越滲透進來。

後來竟然連哭泣的動作也讓她覺得不安。

眼淚，狡猾的眼淚。

莉莉絲害怕眼淚。

“……告訴我見到那個鬼的方法。”

其實不應該這麼幹脆的就答應下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莉莉絲沒有辦法對這樣一個年紀輕輕就落得這樣結局的小姑娘說出什麼過分指責的話來，她只是一個不甘心的孩子而已。

蔣麗麗露出不敢相信的欣喜的表情來，忙不迭地點頭，趕緊把見到那個樓梯鬼的方法說出來。

臨走的時候，她還叮囑莉莉絲：“樓梯鬼似乎是有一套自已的殺人規則，只有觸碰到規則她才會對你動手，你小心些。”

她冰冷的手握上莉莉絲的腕部，像是被冰冷的風給裹住。她的臉上帶著有些擔憂的笑，在莉莉絲的手心輕輕按了一下。

莉莉絲看著她。

“我可以相信你嗎？”

“請相信我。”

蔣麗麗微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