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遁入黑暗,詛咒將我喚醒,我什麼都不曾記得,但是刺骨的寒冷依然深深的折磨著我,那一望無際的冰川雪原。
他是在純粹的黑暗中所誕生的,那粘稠窒息的空氣讓人絕望,呼吸都是噁心的氣味,他等了許久久到從何誕生又從何在這裡都不曾記得。包圍著他的只有寒冷。
直到有人打破了屏障——
“喂喂,你要帶我去哪裡?”
“不要吵。”
“我已經很久沒有進食過了呢,如果再拖沓久一點我就吃了你哦。”雙手抱著頭的少年跟在頭戴帽子的男人身後,露出個玩味的笑容,他的眼睛上被遮擋了兩指寬的繃帶,就像能正常視物那般,他走的依然很平坦,就算前面有什麼阻擋都能順利躲開。
他叫拜蒙,據這個戴帽子的看上去很像飯糰成精的男人說,他能給自己找個住所並且能吃飽。拜蒙欣然同意,因為他確實很餓,餓的想啃人了,這點完全沒有開玩笑。
拜蒙論長相來看屬實是美得不可方物,有些雌雄莫辨的那般,但是他的左眼下有著暗色的彷彿淚水一樣的液體紋路,又像是什麼調皮小孩子故作玩笑弄出的墨水。這並沒有拉低他的顏值反而多了些陰鬱危險的美感。他的笑容下隱約可見兩顆虎牙尖尖的抵在唇上,如果真的要吃人的話,單憑這兩顆虎牙完全沒什麼問題。
費奧多爾帶著他避開人群先找了個吃飯的地方。他故意將選單推給拜蒙微笑著說:“想吃什麼自己點。”
拜蒙的笑容加深,他對著旁邊的服務員說:“上你們這裡拿手的飯,什麼都可以。”
恰巧旁邊有人說了一聲茶泡飯,拜蒙補了一句:“再多上兩碗茶泡飯,麻煩速度快一點,最好能在三秒內做出來,不然我就要先吃你的桌子了。”
服務員小姐當他開玩笑,笑著說了句:“請稍等”便離開了。
拜蒙趴在桌子上聞著店內的飯香真的很讓人難受啊,尤其是肚子在唱交響曲的時候。他用手臂擋住臉,試圖阻擋這些味道。
費奧多爾打量著他,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當時滿身黑泥的爬在草叢裡,身上一片髒汙,就像是被拐賣去挖礦了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但是這些一切都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他的眼睛——費奧多爾簡直不願意回想,被那雙幽暗的發紅的眼睛盯上,彷彿身處於地獄那般,魔鬼在耳邊歡呼,引誘著來往的人墮落,一瞬之間世界被割裂,破碎,崩塌。那是末日。
所幸當時的拜蒙沒有過多力氣了,先一步閉上眼,和他也只是對視了很短暫的幾秒,但就是這幾秒,讓他接下來近乎一個多月精神始終在地獄中折磨。
這是和當初的麟君很像的異能力。也是實驗室的仿造品嗎?
飯菜剛端上來,就被拜蒙風捲殘雲一般的掃襲桌子上一切能吃的東西,費奧多爾舉著筷子猶豫了一下最終又放下,等待拜蒙吃完,他以為依照少年這個乾飯速度很快就可以結束戰鬥,事實上,這才剛剛開始。
拜蒙先後加了三次餐,每次都是會把桌子鋪滿的那種,費奧多爾臉上險些掛不住笑,他幾乎要懷疑拜蒙的異能力實際上是什麼無底洞的胃吧。
“啊——好飽,多謝款待,不過這一家吃膩了,咱們下次換一個。”拜蒙吃飽後聲音也沒那麼滿含怨氣了,但是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讓陀思更加的怨。
“好的,這一點沒問題,所以我之前說的——”
“只是拉我加入什麼小組織的話這沒什麼問題,讓我多品嚐一些美味的食物就可以了,這種要求真的不高!”
這確實不是什麼很難滿足的事情,但是費奧多爾不確保這是不是一個驚悚的發現,那就是拜蒙如果吃一樣東西一定會直接吃膩,他深吸一口氣,如果一天給他找一樣吃的,大概也可以?
“好的,我們該走了,這裡不安全。”
拜蒙懶懶的癱了一會兒站起來說:“先生你不知道嗎,吃飽了運動會得胃病。”
費奧多爾轉過頭和藹可親:“是嗎,但是我不飽。”
拜蒙當沒聽見,兩手插進兜裡慢悠悠的跟在費奧多爾身後走。
魏爾倫事件過去,出於某些微妙的難以啟齒的理由我偷偷摸摸躲了躲,但是我相信單憑太宰治一定可以事先設定一串的陷阱等著我乖乖往裡面跳。事實上,自那件事情後,並不或者說自我重新站在這片土地上,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太宰治,無論是我無意間從港黑大樓經過,亦或者是在太宰的集裝箱房子外面繞我都沒有見到過太宰治。
一次兩次的是巧合,如果每次都能完美錯過這一定不是巧合。
是太宰治也在躲我嗎?
我其實是有些受傷和愧疚的,在那個孩子面前假死並不是什麼好行為。但是當時那個狀況,失控的命中局會無意識摧毀一切,被開啟殺戮指令的我並不是人間失格能輕而易舉的解決掉的。
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個懦弱的膽怯地人。
我決定去見他,就像是跨過四年時光,見他一面,僅此而已。如果一定要找個原因,那麼太宰治無論如何都是我的弟弟。
但是冥冥中彷彿有什麼在阻擋著我們見面,我打聽到太宰治經常回去的那間酒吧,我進去後找了個位置安靜的等待著,我甚至等到了他的兩個朋友——坂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
坂口安吾看到我後先是遲疑瞭然後問詢了一下那位紅髮色的黑手黨基層人員,隨後他們向我走來。
“你在等人嗎?”坂口安吾問我。
“是的。”
“那麼我斗膽猜測一下,你等的是太宰治吧。”安吾鏡片下的眼睛有些冰冷的光。
“是的。”
他們在打量著我的同時我也在打量他們,我伸出一隻手微笑道:“我叫謝麟,是......”太宰治的哥哥。
最後那個是我沒說出聲,是我心裡默默補充的,我著實不是很稱職的監護人了。
“你果然沒有死。”織田作之助用一種難以反駁的肯定這麼說。
我有些驚訝,書的力量不至於這麼薄弱吧,瞞不過太宰治是對方敏銳,但是連這些基層人員都瞞不過不是太過失敗了嗎。
“您一早就知道了嗎?”我不由得問出聲。
“是太宰告訴我的。”織田作之助認真道。
我微微瞪大了眼睛,隨後不可遏制的輕笑出聲,“這樣嗎——”
“不過假死這種事情確實很沒品。”安吾靜靜的說,我猝然意識到,他們實際上是很想替太宰來譴責我的,為他們友人瘋狂的那一段時間而對我的譴責,但是他們很安全的站在不探尋的邊緣中,只是陳述事實,就算是這樣,我的愧疚和痛苦也不會少。
沉默良久我輕聲道:“這是我選擇的最好的辦法了,確實很對——”
“你還是見到太宰和他親口說吧。”織田打斷了我的話,他拿著杯子很隨意的問,“要一起喝一杯嗎?”
“太宰會來嗎?”我問。
“不一定。”安吾聳聳肩。但是我從他的“不一定”中窺探出某些命運作祟的意味,我的異能是這樣,感知遠遠比其他人都要強,就算不主動去看,我也能感受到不好的預兆。
我走過去請老闆為我調製一杯長島冰茶,我和這位情報員先生借了一張紙,想要寫些什麼,但是想了又想最終落筆
是“命運總是在捉弄人,但是他會偏寵你的”。
我將紙很隨意的折起來,然後託付他們兩個如果看到太宰那麼就轉交一下,如果沒看到那麼就當是送給他們的祝福吧。
“你為什麼不自己轉交?”織田作之助問我。
我的目光有些飄渺的盯著酒液,良久才慢慢道:“因為不安,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我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安吾的瞳孔有些收縮,這種酒這麼喝下去真的不會出事嗎?我對我的酒量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用開玩笑一般的語氣說:“給你們講個故事?”
安吾和織田作點點頭:“洗耳恭聽。”
我想了想雙手支撐著下巴然後半趴在桌子上,因為喝酒的緣故嗓音沒有那麼清冷了,“那就講個巫師和他的孩子們吧!”我愉快的決定道。
“巫師有許多的兒子,他最喜愛他的大兒子因為和他最像,最討厭的是他的小兒子,因為小兒子太聰明瞭,巫師害怕他的計劃被小兒子看清楚然後破壞掉,所以他對他的小兒子更加的好了,好到讓所有人都嫉妒。”
“為什麼他討厭小兒子還對小兒子好啊。”織田作之助頭上的呆毛立了立。
我笑了:“當然是想要廢掉他了嘛,明明大兒子才是又嫡又長的結果一個小屁孩佔據了這個巫師的全部視線,那麼很難不保證這個巫師的大筆財富會不會被這個小兒子拿走啊,所以整個巫師家裡面除了看上去對小兒子很好的巫師其餘人都在暗中欺負他。”
“啊,這樣嗎。”
“那這個小兒子還真是慘。”
我繼續不緊不慢的說:“很快,這個家族有了新的人,他是被流放到這裡的是一個懦弱的傢伙,這個傢伙從一開始就擺爛了,巫師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過的沒有靈魂一樣。巫師並不滿意於此,他想讓這個懦弱的傢伙變成一把鋒利的刀,指哪砍哪的那種,原本啊,他是可以做到的。”
“那看樣子就是失敗了。”安吾說。
“確實是呢,因為更早一步點醒這個懦弱的傢伙的是那個小兒子哦,所以他決定逃離這個窒息的地方,帶著同樣被壓迫著的小兒子一起。可惜天有不測風雲。”
我眸光幽深,嘴角不由得上揚起來,“巫師發現了他們的計劃,囚禁了小兒子並且逼迫那傢伙去做一些不好的事,你們知道的吧,刀這種東西,用不好可是會嗜主呢。巫師的計劃慘敗,心有怨恨並且下了一個詛咒。”
“這樣的走向,怎麼看都不會很好吧。”安吾吐槽道。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坐直身體認真道:“確實是這樣呢!那個詛咒的內容是這個小兒子如果拿刀一定會被反噬,反之則是折刀損毀。”
我站起身子懶懶道:“今晚看來等不到人,我要先走了呢。”
“你故事沒講完。”織田作之助說道。
我回過頭眼眸一轉用玩笑般的語氣道:“我講完你之後講給你的小朋友們嗎?”
織田作的指尖微微一動,我清晰的感覺到對方一閃而過的防備,我無害的笑笑,抬起手指指自己的眼睛,“我什麼都能看見呢。”
“那你沒看見今晚不能見到太宰嗎?”安吾低聲問道。
我轉身擺擺手出去,“這是命運,不是事實。”我就算不刻意躲著太宰治,我也見不到他,總是會因為各種各樣橫生的意外懸橫在兩條不相干的平行線之間。
我懷疑過書在其中暗箱操作,但是書不知道為什麼一副很虛的樣子,明明發生的危險都平安度過了,但是還是力量損失很嚴重。這樣的書沒有能給我找麻煩的能力,那就是命運——我的異能源於此我看破命運的同時也被束縛著無法掙脫。
這是命運對我的懲罰和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