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又過了兩天，譚笑在每天中午短短的一個半小時裡，第一次感受到了學習帶來的滿足感與成就感，不過很遺憾，還有一天就要放國慶假了，這就意味著，她們有七天不能見面，這七天，自已又只能迴歸枯燥的自學模式，不過好在溫意然把自已的筆記本借給了她，並教她用更有邏輯性的方法記背歷史政治等學科，所以她勉強覺得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不會那麼難熬。

溫意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她只知道長達七天的假期讓所有人都無心學習，別班是怎樣的她不知道，反正他們三班所有人都變得浮躁，整個教室都浸在蠢蠢欲動之中。

終於，離放假還有五個小時，更妙的是，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這讓所有同學更加躁動，連平時很討厭體育課的女生們都特別積極地完成了老師的要求，只求老師能大發慈悲，早點放他們回教室收拾東西準備解放。

溫意然倒沒多大感覺，反正放不放假，她該幹嘛還得幹嘛，趁著老師讓大家自由活動的時候，她懶懶散散地坐在陰涼處的臺階上，掏出耳機塞上，一邊聽歌一邊放空大腦。

秋老虎的餘威還很足，男孩子們在熱浪下或嘻笑打鬧，或踢球打球，女孩兒們則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講什麼私密話，陽光給她們滿是膠原蛋白的臉蒙了一層金光，看起來健康又閃亮。

不得不說，學校雖然免不了壓抑，但也是最青春逼人的地方，也正是因為如此，溫意然沉寂已久的心竟也慢慢重新生出了類似於生命力的東西。

她撐著下巴看著每一個青春洋溢的男孩女孩，眼神變得柔和。

她在欣賞風景，而有人則在欣賞她。

籃球場上，微微愣神的秦楚被人撞了一下，手裡的籃球也從手中滑落，彈跳著溜遠，然後落入另一個同學之手。

“嘿，幹嘛呢，還打不打了？”好朋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調侃他，“怎麼了，你也看上她了？”

“什麼叫也？”秦楚看向張未年，挑眉。

“你不知道啊？”張未年拋了拋籃球，“三班的溫意然，好多男生都在關注呢。”

“是麼？”

“可不是，軍訓的時候大家就注意到了，高一這麼多女孩子裡，就屬她最好看。”張未年帶著欣賞的語氣道。

“那他們還真是膚淺。”秦楚把視線重新投向女孩的方向，淺淺帶笑，“她可不止是漂亮。”

“喲喲喲，你很瞭解她嘛，怎麼，你們很熟？”張未年賊兮兮地湊上來。

“不熟，她都不認識我。”

“啥？”張未年有些好笑，“人家都不認識你，你還擱這兒給人正名呢？”

秦楚瞥了他一眼，“她不認識我，我就不能瞭解她麼？”

“哦～”張未年伸出食指指了指他，“你小子也跟我們一樣，變得庸俗了。”

這話倒是不假。

秦楚的父親原先在市裡的大學任教，後來為了家庭轉投商場，大獲成功，他的母親則是一中的年級主任兼數學老師，不僅如此，夫妻倆還是青梅竹馬，多年來感情深厚，因此在這樣的家庭氛圍裡，秦楚自小在愛裡長大，不僅生活優越，成績也很好，要不是因為初中開始變得叛逆，他媽不放心他一個人去市裡讀書，才不顧他的意願把他安排在自已的眼皮子底下，如果他能保持在自已期望的水準，她就準了他畢業後出國的請求，如果他不夠爭氣，那她就不會客氣了。

不過好在靖安不僅離市裡近，這些年發展得也不錯，一中的升學率也不不比市裡的學校差，所以秦楚帶著點嫌棄勉強留了下來。

也因為不大情願，秦楚除了與張未年這個發小親近，對其他人都愛搭不理，尤其是女生，不管是給他獻殷勤的還是直接遞情書的，他看都懶得看一下。

不過儘管如此，女生們還是不洩氣，誰讓他是大學霸還又高大帥氣呢？要知道學生時期，佔了這兩樣的簡直就是神一樣的存在，更不用說他家境還好。

所以久而久之，哪怕他有點傲氣，大家也不反感，反而說他這樣挺好，很不食人間煙火，不像一般男生那麼俗。

但現在，大家眼中的高冷男神好像也落入凡塵了，還是因為一個女生。

秦楚才不管朋友的調侃，他奪過張未年的籃球，眼神裡帶著桀驁，“庸不庸俗一直都是你們說的，我可從來沒承認過，再說，好感一個女孩子就庸俗了？那乾脆全人類都搞基算了。”

“我靠，你來真的啊？”張未年驚訝地跟上去，搭上他的肩膀，問，“你以前可從來瞧不上身邊的女孩子啊，這次是怎麼了？我承認她確實很漂亮，但是不至於讓你動凡心吧？”

“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我還就對她有興趣，怎麼了？”秦楚扒開他，然後又警告道，“還有，先低調點，別到處瞎嚷嚷，免得嚇著人家。”

張未年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走遠，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默默地罵了一句國粹，他咂了咂嘴，重新跟上去。

這一切，溫意然一點都不知道，她在少有的閒暇時間裡感受著帶著熱意的輕風，竟有點昏昏欲睡。等老師終於宣佈解散，同學們都跟打了興奮劑一般往教室衝，她的意識才重新迴歸清醒。

看來差不多該放學了。

她胡亂地將耳機塞到褲兜裡，然後伸了個懶腰，舒展開身體後，才不緊不慢跟著大部隊回教室。

沒走多遠，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微微轉頭，對上了一雙有神的桃花眼。

是秦楚。

真奇怪，他找自已幹什麼？

溫意然沒有說話，淡淡地看著他，神情微冷。

秦楚倒是沒料到她會用這麼疏離的眼神看自已，雖然他也沒有自戀到每個女生都會上趕著對自已熱情，但是她的表情過於風平浪靜，彷彿他跟路邊的一塊石頭沒什麼區別，這確實讓他有點挫敗。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心態，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道：“你的東西掉了。”

溫意然移開視線，見他的手心裡躺著自已的耳機，心裡的戒備減輕了些，她輕輕拿回耳機，禮貌得體地說了聲“謝謝”，然後轉身繼續往前走。

還想再開口的秦楚看著她毫不猶豫地離開，硬生生地把話又吞了回去，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但心裡的好奇卻越發濃烈了。

他見過她不顧形象為別人化解尷尬，也見過她值日時的老實勤奮，還看到過她在男生女生或羨慕或嫉妒的聲音裡遮蔽外界，低調地努力學習，所以，他真的很難不好奇。

如果她高調張揚，優秀得很淺顯，一眼就讓人看透，那他可能就不感興趣了，偏偏她很神秘，像是故意把自已藏起來似的，所以她越是這樣他還就越來勁兒。

人就是這麼賤，攤開了擺明了總覺得沒意思，不瞭解的哪怕暗藏著深淵也非要去試試才甘心。

“唉，這溫意然可以啊，寵辱不驚，穩如泰山，看來是見過世面的。”見他遭遇了滑鐵盧，張未年挑眉笑了笑，在一旁說起了風涼話。

秦楚也輕笑，“我又不是什麼香餑餑，憑什麼讓每個人都喜歡？”

“看來你對自已的認知不清晰啊，”張未年湊過去攬住他的肩膀，“實話跟你講，也就是我取向常規，要是我是個彎的，或者是個女的，就咱倆這關係，我早都撲上來了。”

“去你的！”秦楚一陣惡寒，趕緊推開他走開。

“別呀，你這樣很傷我心的。”張未年追上去，邊跑邊喊，“咱倆好歹在一個被窩裡睡過，別這麼狠心嘛。”

秦楚跑得更快了。

很快，半個小時過去了，躁動不安的校園終於開啟了口子，學生們揹著書包拖著行李一窩蜂地往校外湧去。

溫意然也陪著譚笑一起跟在烏泱泱的人群后，一邊往外走，一邊和她討論假期安排。

嘰嘰咕咕地講了一大堆後，溫意然提醒她：“對了，我給你的號碼你可別弄掉了，有事就電話聯絡我，實在不行，你就乾脆去網咖，咱倆影片講題。”

“嗯，我會盡量自已解決的，如果實在遇到不會的，再找你。”譚笑認真點頭，然後指著一旁的奶茶店，道，“我請你喝杯奶茶吧。”

溫意然觀察了一下她的神色，確定她應該省下了些錢，笑道：“行啊，剛好我也想喝點甜的，不過會不會耽誤你坐車？”

譚笑搖頭，“不會，回清遠的車蠻多的，很好買票。”

溫意然回憶了一下，想想確實是，也不糾結了，拉著她往奶茶店去。

時間在臨別的之時總是過得格外快，五點五十，譚笑準時上了車，溫意然與她揮別，看著她進了車站，直至背影完全湮沒在人群裡，才揹著書包往家的方向走去。

假期還沒正式開始，但是街上的每一個人都洋溢著怎麼也藏不住的興奮與享受，他們匆匆從溫意然的身邊走過，只留下一道道殘影，倒讓溫意然長生了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好像並沒有那麼期待假期，儘管七天完整的假期對於高中生來說是如此奢侈。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直到看到一群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一邊朝她的方向走來，一邊興奮地討論這幾天要一起幹什麼的時候，她才開始明白為何會產生這種空虛而惆悵的感覺。

因為她本來就不是真正的女高。

真正的年輕，真正單純又充滿希望的眼神，她已經無法擁有了，走在這個已經不屬於她的時空，走在這群不用硬裝也青春洋溢的孩子中間，她像是一隻勿入花叢的寒蟬，在行將就木之時感受到了屬於春的氣息，驚喜嚮往，卻始終格格不入。

喝完最後一口奶茶，她扔掉杯子，繼續往前走，然後慢慢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