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今朝走進了皇城。
內廷衛入品的兵將們，卻沒有一人敢碰這位被冠以謀逆之罪的儒生。
肆意的笑聲，傳入了每一個太學院儒生耳中。
遠遠地看著唐今朝慷慨赴死一般的背影，他們的眼睛通紅！
“以我十萬餘太學院儒生之血，鋪滿帝都城，重開這太平盛世，有何不可？”
這句話，刺痛了在場的每一個儒生！
他們紛紛跪地，齊聲喝道：“以吾等鮮血，鋪滿帝都城又何妨！”
“吾等，恭送今朝兄！”
周身的浩然正氣在震盪！
那些還未入品的儒生、坐在遠處茶樓，看著這一幕的江北，也是同樣！
那些入品的大儒，周身的浩然正氣磅礴而出。
那些內廷衛頭皮發麻！
那些剛剛走出朝堂，看到皇城外這一幕的文武百官們，心中激盪的情緒，同樣無法壓抑。
他們……應該做些什麼了。
……
“江北，你要去哪？”葉凝霜見江北一言不發地朝外走去，她急聲問道，拉住了江北的胳膊。
江北迴以歉意的微笑：“嚴格算起來，我應該也算是太學院的一員吧？”
葉凝霜愣在原地，輕輕地點了點頭。
江北笑道：“所以……我怎麼能不去呢？”
“可是，可是……”葉凝霜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勸阻江北。
這會讓江北重新暴露在葉紅雨的目光中，重新陷於危險的境地。
江北揉了揉葉凝霜的腦袋，輕聲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還站在後面看著……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葉凝霜還拉著江北的胳膊，可是她卻說不出阻攔的話。
是啊……
這麼多太學院儒生願意慷慨赴死，唐今朝已經被關押進天牢啊。
如今，這上萬人，需要重新有一個帶頭的人站出來。
而只有江北……是最合適的人。
但她害怕，葉紅雨不敢動唐今朝，因為他是祭酒先生的愛徒，他怕出關的王大儒。
可葉紅雨如果想趁此機會殺了江北呢？
江北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輕聲安慰道：“葉紅雨不敢殺我的，殺了我，太學院真的會血流成河。”
葉凝霜卻緩緩環抱住了江北，顫聲道：“我不想你去……但我沒法阻止你。”
半晌。
葉凝霜放開了江北，目光復雜，眼眶有些泛紅。
江北笑道：“接下來的一切，就交給娘子了。”
“等我回來的時候，再給你侍寢。”
葉凝霜輕輕點了點頭，看著江北離去的背影。
……
唐今朝被帶進皇城，押送進天牢。
而剩下的上萬儒生，卻都沒有散，依舊站在皇城前，雙眼堅定。
也沒有去阻攔那些下朝的文武百官，任由他們離開。
就在此時。
站在人群后方的儒生，突然喊道：“江先生來了！”
眾多儒生紛紛回頭，彷彿終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施禮道：“江先生！”
江北眼中帶著淡然的笑意，他走到近前，深躬一禮。
一個入品大儒走了出來，目光復雜道：“江先生並非我太學院學生，還請回吧。”
“今日之事，是我太學院要為萬民討一個公道。”
江北笑著搖了搖頭，爽朗地笑道：“祭酒先生待我不薄，唐兄與我關係匪淺，今日之事，因我而起，江某不來，誰來？”
說罷，他徑直朝著前方走去，站在這上萬儒生前。
挺直脊背，直面皇城！
首輔張印清深深地看著江北的背影，良久，像是做下了什麼決定一般，終於嘆息一聲，對車伕道：“回吧。”
車伕忍不住問道：“老爺莫不是也覺得帝君做錯了？”
張印清笑了笑：“帝王之術爾，何來對錯之有？只是我沒想到會鬧成這般局面……這位江大人，遠比我想得更為厲害啊。”
“老夫作為首輔，總也得做些什麼。”
他又忍不住道：“只是老夫不知道……這位江大人，有沒有把老夫也算計到其中，他到底還算了些什麼呢？”
車伕不禁道：“看來老爺今日心情不錯。”
張印清笑道：“自然。”
“……”
……
皇城內廷，御書房。
內廷衛將外面的情況彙報後，葉紅雨盛怒之下，掀翻了面前的案臺。
奏摺灑落一地，她目光狠厲，沉聲道：“又是那個江北！”
朝堂上的怒火，如今葉紅雨已經平息了一部分。
但仍是恨得牙癢癢！
她也沒想到，這幫軟弱的書生這次竟然有這等骨氣，唐今朝都下獄了，他們竟然還敢在這站著。
就像是一心赴死一般，他們哪來的勇氣和自己作對？哪來的勇氣跟自己討要說法？
外面站著的可是上萬的儒生，哪怕是作為帝君的葉紅雨，此刻冷靜下來了之後，也不敢亂來。
如今自己身上的氣運已經在逐漸流失了……若是真殺了這一萬多儒生，引得整個太學院、半個朝堂與她對立。
後果難以想象，她此前的一切努力也都白費了。
而且她也大概明白了，今日的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江北設計的！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他比誰都清楚，北邙山起蛟是妖魔作亂，而非天災！
可她根本沒法解釋！
這個江北在自己眼皮子下跳了不是一次兩次，不殺之便無法後快！
但是藉此機會殺了這個江北……
太學院的那幫學生們，會徹底瘋狂。
他們能接受第一次唐今朝被下獄，因為他們清楚自己不敢殺他，但再有第二次呢？江北真的死於自己之手，就是太學院新仇舊怨一起算的時候！
葉紅雨臉色鐵青，胸腔劇烈起伏著，周身的真氣幾乎在暴走。
她冷笑道：“通知下去，未來三日，不開朝會。”
“外面那些儒生，他們想站，便讓他們站著！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站多久！”
……
在江北離開後，葉凝霜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愛哭了，明明現在還什麼事都沒發生……明明，葉紅雨根本不敢動江北，但她就是忍不住擔憂。
站在窗前，看著站在最前方的那個身影，葉凝霜的心跳開始加快。
她咬了咬牙……接下來，就看她的了！
離開茶樓，葉凝霜讓車伕快馬加鞭，趕往懷王府！
……
教坊司後院，那棟三層小樓內。
夜蓮那雙如寶石一般的藍綠色雙眼，散發著光芒，看著皇城的方向。
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跳入了她的懷中。
小狐狸竟口吐人言：“聖女姐姐，沒想到這次竟然這麼順利，連太學院那些腐臭的儒生都在幫我們呢。”
夜蓮輕輕點了點頭，輕輕撫摸著小白狐的後背。
“是啊，是很順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