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署丞今晚的心情極其複雜。
主要是，這幫儒生情緒上頭之後，寫下了無數篇大罵女帝，痛斥不公的絕命詩詞！
彷彿已經做好了為聖道慷慨赴死的準備！
可到了最後，今晚所有的絕命詩詞都沒有了傳誦的空間。
儒生們紅著眼，眼中充斥著對不公的憤怨，大聲念著那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為萬世開太平，甚至要在繼行文道之上！
如今這個世界，這個滿是風霜，風雨飄搖，國運動盪的大乾王朝，該有一場變革了！
這場變革，將由他們發起，所有人都將是發起者，亦是見證者！
他們大步流星，高聲背誦著橫渠四句，走出教坊司！
儒生們無一人留宿。
署丞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她只覺得一陣心悸。
這振聾發聵的橫渠四句，還有儒生們此前所作的一篇篇詩詞，讓她都為之膽寒。
甚至儒生們走後，她還在考慮著，要不要將今晚的一切向上告知教坊丞。
上報給……帝君？
但她終究還是放棄了，這樣的動靜，肯定是瞞不住教坊丞的，也瞞不住帝君。
而偏偏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太學院的眾多儒生！
帶頭的人，是太學院祭酒王恩傑的愛徒——唐今朝！
這樣的陣仗，誰敢攔？！
哪怕是當世女帝，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懲治這上萬人，更不可能越過王大儒，去懲治唐今朝！
那一聲聲誦讀，震撼了整個城北。
無數的達官貴人從夢中驚醒，走出門，看著這震撼人心的一幕！
太學院的學子們，是發瘋了不成？
宗室親王們看著這一幕，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卻能感受到，自身氣運在震盪！
不知是好是壞。
江北心有所感……他體內的浩然正氣更為磅礴了。
這是什麼情況？
文道到底該如何修煉？為何他會在此刻感受到浩然正氣的增長？
江北緩緩睜開眼，起身，並沒有驚醒熟睡的葉凝霜。
看著前方，目光中閃過一抹堅定。
儒生們的誦讀聲，彷彿可以洞穿人的心神，也給這一切的設計者、江北，帶來了熱血沸騰的衝動。
他利用了很多人，為了復仇，為了葉凝霜。
也為了，扶住這將傾的大乾。
葉凝霜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抱著江北腰的雙臂緊了緊。
……
翌日。
朝會。
葉紅雨面色冷漠，群臣卻隻字未提昨夜儒生們的遊行。
終究是葉紅雨主動開口：“本帝聽聞，昨夜有上萬儒生遊街誦讀詩詞，是怎麼一回事？你們難道都沒有聽到？”
首輔張印清上前一步：“許是儒生們受到聖道感染，如今祭酒先生入定閉關，儒生們又經文聖顯化點撥——此乃文道大興之兆！”
“他們誦讀的是引祭酒先生入定的聖道四句，乃是江北當日與太學院所言。”
葉紅雨目光微凝，總是覺得……哪裡很怪。
“起蛟之事，鎮魔司可已經找到線索，追查如何了？”葉紅雨又問道。
“啟稟帝君，線索難追。”鎮魔司的人如實道。
“罷了。”葉紅雨擺了擺手。
眾臣心中愈發不舒服。
昨晚的儒生們，給了他們極大的震撼，文官如何能不受觸動？
而武官們……只聽得懂那最後一句，為萬世開太平！
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們能感受到這些文人們的力量。
可今日，女帝對鎮魔司的態度，和對江北的態度，截然相反……他們心中早已被種下的不滿的種子逐漸開始萌芽。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女帝醉心權謀，一直企圖得到宗室。
卻是，將要將一個有著大才之人作為棋子，更是隨口便可處死！
那有朝一日，換作是他們呢？
今日我若冷眼旁觀，他日禍臨己身，則無人為我搖旗吶喊！
可惜。
他們醒悟得太晚了！
為了保全自己，無人敢觸怒女帝，導致江北與葉凝霜雙雙被革職。
……
又是一日。
百姓的口中，突然開始流傳起一件事。
前些日子的北邙山暴雨，並非是起蛟！並非是有妖魔作亂！
而是……天災！
有百姓去城隍廟中跪地詢問：“城隍爺，您說……這北邙山暴雨，山南坍塌砸死了兩個村子的百姓，這真的是天災嗎？這大乾真的要亂了嗎？”
臺上供奉的城隍爺，雙眼突然流下淚水。
“城隍爺顯靈了，城隍爺顯靈了！！”
“北邙山暴雨，是天災！就是天災！”
多少人來到城隍廟求證，得到的結果都是……城隍爺的雕像落淚。
彷彿，城隍爺在為這個天下，為自己所庇護的這一城子民而感到悲傷，卻又無力。
一時間，謠言在向著有預謀的方向推動著——開始在民間流傳了起來。
城北監城司司主江北，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官員，有著經天緯地之才學，讓整個太學院都為之敬佩！
上一次妖族圖謀的俸銀案，就是這位江大人帶頭破獲的，卻只收到了女帝一萬兩白銀的獎勵！
女帝為了自己能坐穩帝君的位置，想要對宗室動手，而江大人成了破壞她權謀的人，所以這次北邙山起蛟，就是女帝在害江大人！
事實就是，這次北邙山暴雨根本不是起蛟，而是國運對女帝不滿所降下的天災！
因為帝都有鎮魔司，有斬蛟營，怎麼可能有起蛟的事發生？
怎麼可能有妖魔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作亂？找死不成？
而江大人和他的妻子、明月郡主宅心仁善，為北郊湧入帝都城的流民準備熱粥和湯劑……救了那麼多人……
卻雙雙被革職！
這一次，女帝的權謀成功了。
而且，江大人那麼厲害的人，為什麼短短一天時間，就在朝堂說自己查不出案子？
而鎮魔司到現在也沒查出來線索，女帝卻沒有治罪鎮魔司？
北邙山的暴雨，是天災，而非起蛟！
女帝騙了所有人！
所有的謠言，都指向了這一點。
可是……
帝都城的平民百姓，又能做什麼？
他們都只是凡人……
天災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太過陌生，也太過可怕！
連日來，流言四起，愈演愈烈！人盡皆知！
百姓們紛紛逃離帝都城，大乾的國運開始動盪！
朝堂上，女帝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