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凝霜沒乘坐馬車。
如同失了魂一般，一個人走在街道上，馬車在後方跟著。
這麼一路回了郡主府，她全程一句話也沒有說。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走進了房間。
青鳶站在小院的門口，一臉急切，和其他幾個侍女唸叨著：“郡主是怎麼了？怎麼這一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得？”
“而且怎麼就郡主自己回來了，郡馬呢？他怎麼沒有一同回來？”
“我剛剛還去門口看了看，郡馬的馬車沒有回來。”
“他，他該不會又留宿教坊司了吧？”
……
屋內。
葉凝霜坐在窗前，肩膀輕輕顫動著。
黑衣女子突兀的出現在她身後，她一改往日冷淡的聲音，關切喚道：“郡主。”
當葉凝霜回頭時，她才發現……葉凝霜的臉上已經掛上了兩道清晰的淚痕。
葉凝霜並不是個脆弱的女子，她在福王的葬禮上哭成了一個小女孩，但那是哭給女帝，哭給宗室看。
但後面無論多難，她都再沒有流過一滴淚。
哪怕是明知道葉紅雨要對付她。
她若是脆弱，怎麼可能還會整合福王的力量、還想著為父復仇？
可如今，她去了一趟教坊司，卻哭了。
哪怕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黑衣女人根本不願相信！
“郡主……是發生了什麼事了嗎？是不是那個江北當眾欺辱你！我去殺了他！”黑衣女子沉聲道。
“不要！”葉凝霜突然站了起來，攔住了黑衣女人。
“影姐姐，你在王府多少年了？”葉凝霜突然問道。
“三十多年了，你出生時我還抱過你。”黑衣女人柔和地道。
“是啊……三十多年了，影姐姐你是最瞭解我的。”葉凝霜輕輕地點頭，“我是不是有些時候太過分了？太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了？我是不是……”
“一個很沒有感情的人？”
“這些話，是那個江北說的？！”黑衣女人攥緊了拳頭。
“不，不是他……是我自己這麼想，我好像確實太過分了些。”葉凝霜搖了搖頭，“大婚的當晚，我便要將他趕出去。”
回來的這一路。
葉凝霜都是站在江北的角度在想問題。
他莫名被自己連累進了俸銀案中，險些丟了小命，再加上自己那麼對他……
有什麼資格說他？
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他？
“郡主……您只是這一段時間太累了，心神繃的過緊了些。”黑衣女子暗暗嘆了一聲，“那江北確實有些能力，但還不足以讓你如此介懷自己。”
“真的嗎？”葉凝霜突然抬起頭。
“真的。”黑衣女人重重點頭。
“你說我不應該介懷自己……影姐姐，你也覺得我確實太過分了是嗎？”葉凝霜顫聲問道。
黑衣女子傻眼了。
不是，我可沒這麼說啊？！
再看看葉凝霜那眼淚又撲朔撲朔往下掉的模樣……只覺得眼前一黑，壞了，沒救了這是。
……
“因為俸銀案得罪妖族？”江北明顯的愣了一下。
隨後他又灑脫地搖了搖頭，“應該不至於吧？”
“那俸銀案可不是我一人查清的，妖族的陰謀更不是我一人的功勞。”
夜蓮抿了抿嘴，沒說話。
“夜蓮今日也聽說了呢，帝君賞賜給了鎮魔司靈晶，賞賜了太學院百萬銀兩，就只賞賜給了公子一萬兩。”夜蓮頗為不滿地道。
“可我卻猜得出，這一切都是公子的功勞。”夜蓮的眼中帶著滿滿的堅定。
江北心裡咯噔一聲。
但幾乎瞬間便放鬆了下來。
建立在夜蓮的角度上，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她是狐妖，她還願意如此態度，那純屬是為自己只得到一萬兩白銀鳴不平了。
“若是我真的拿了首功，且不說帝君會不會介懷我這個郡馬的身份，妖族都饒不了我。”江北笑道。
“所以公子真是將功勞推出去的？”夜蓮一臉詫異，目光復雜。
江北卻是笑道：“可不能這麼說，明明是妖族將線索喂到我嘴裡的，而我只是將線索送出去的人，然後再靠著尋靈獸才能尋到，不管換成誰都能做到。”
“至於最後查到了青金銀，只是一時不解妖族這樣做的原因而已，而我又大概猜到了妖族的目的，完全沒必要大費周折嘛，這案子破的也太簡單了，總不能是妖族看我剛剛上任想給我點功勞吧？”
“隨後粗略分析了一番……便發現了銀子有假的可能，沒想到真是假的。”
他說了個大差不差，但關鍵的卻沒有說，說了容易侮辱妖族的智商……
夜蓮目光更加複雜，不過很快便恢復了過來。
“夜蓮姑娘，你怎麼了？”江北一臉好奇地問道。
他當然知道自己說的話可能刺痛了她，畢竟她就是妖族，很可能就是始作俑者之一。
發配教坊司這種罪名，可不是能貿然頂替的。
可以說是一個蘿蔔一個坑，而在妖族操作之下，原本的夜蓮卻被狐妖頂替。
且這樣的狸貓換太子行為，不光能瞞住鎮魔司的耳目，還能在王大儒面前不露餡。
如此大費周折，想必夜蓮本身在青丘狐族內部，也絕對不可能是個普普通通的小狐妖。
“沒怎麼，只是有些震驚而已。”夜蓮搖了搖頭。
隨後……
“那妖族真是蠢得夠可以的，千算萬算，反倒是沒把最關鍵的給算進去。”夜蓮一臉認真地道。
啊這……
江北人傻了。
戀愛腦這麼誇張的嗎？狠起來能連自己都罵？
他只是想著套套夜蓮的話，可沒想過這一步啊！
但江北的目的已經成了。
“不過，公子你還是要小心妖族！”夜蓮一臉鄭重地道。
“哦？”江北一臉不解，“我明明都將功勞推出去了……”
夜蓮一隻手指放在了江北的嘴唇上，輕輕地搖了搖頭，滿目心疼。
“公子，夜蓮只是猜測。”
“不妨說說看。”江北認真道。
夜蓮心中更為感動，哪怕她如今只是個教坊司女子，而江公子是剛剛立下功勞的官員，他卻也願意聽我的胡亂猜測？
那一定得表現好一些，猜測得精準一些！
夜蓮柔聲道：“公子，妖族如此大費周章，目的肯定是讓宗室崩潰，大乾國運傾塌。”
“既是如此，妖族怎麼可能會慢慢的看大乾自己亂起來，而不從內部推波助瀾呢？”
江北瞳孔收縮，大為震撼！
“夜蓮姑娘的意思是……如今的帝都城內，有很多妖族在伺機而動？”
“但我將妖族的計謀破壞了，他們現在反倒無事可做了？”
夜蓮輕輕點了點頭，目光讚許：“公子，我們想的一樣呢。”
她又問到：“所以這些妖族如今什麼都做不了了，在離開帝都之前……他們會做什麼呢？”
“我破壞了妖族的陰謀立了功，而這些妖族卻因為我的原因，沒法霍亂大乾立功……他們肯定心生不滿，想要對我進行報復。”江北冷靜道。
夜蓮滿臉關切地道：“這些妖族不敢找鎮魔司的麻煩，也不敢找王大儒的麻煩……所以就只能找公子您了。”
他的心中早有了這個猜測，只是從夜蓮的口中得到了肯定……頓時感覺自己的小命又要不保。
夜蓮這條大腿必須得抱住！
這般想著，江北又輕輕捏了捏那挺翹的臀兒。
夜蓮的面色一紅，又道：“夜蓮在被髮配到教坊司之前，也接觸過一些修煉，只可惜生性愚鈍未有所成，而我父親所在的雲州，距離青丘又很近。”
“青丘狐族的手段可沒這麼簡單呢，公子只想到了第一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