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黃秀秀的母親以死相逼,他倆才不得不離開鎮上。
“我很佩服你的膽色。”阿里木欣賞的說道。
“哪裡,與你們這群殺人不眨眼的人相比,我簡直不值一提。”
“哈哈。”
楊昭烈帶著他倆走了一宿才走到村裡,而阿里木帶著黃秀秀母親在前往涼城的路上,她找藉口跑了,阿里木叫人去追,結果她一不小心跌落山底,死了,這讓阿里木很生氣,他讓跟隨他的八個士兵去把那條村滅了,自己則回了涼城。
阿里木未免太高估自己的手下而低估這些只會種莊稼的農民了,在楊昭烈他們逃回來後,就已經做好戰鬥的準備了。
阿里木派去的八個人,全都死了,不過村裡也付出了二十個人的生命代價。
他們知道這條村是待不下去了,便打算逃到其他地方去。
楊昭烈和其他長輩商量了一晚,他們打算逃到新城,那裡比較繁華,不過新城離這裡很遠,拖家帶口的話,要差不多大半年才能到,但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黃峰則偷偷跑回城裡,目的是奪回母親,不料卻被阿里木當場打死,臨死前,阿里木告訴他,他母親已經跌落山下,死了。
當一個公民的合法權益在自己的國家得不到保障之時,這個國家便不是他們的國家,人人都可以取而代之。
在逃亡的途中,他們遇到山賊,冰雪,豺狼虎豹,毒蛇猛獸,一千多人,死了差不多一半。
儘管路途是艱險的,但他們仍然心存希望的火種,那些孩子,就是他們以後的希望。
雖然黃秀秀失去了家人,成了孤兒,不過現在她由王麗家收養,楊兵也說過她可以來自己家,但黃秀秀最後還是選擇了楊曉家。
今晚,他們打算在這片竹林裡休整一晚,明天再繼續出發,再有半個月,他們就到新城了,此時的時節已經是春天。
“楊曉哥,我想家了,”黃秀秀躺在地上,看著飛來飛去的螢火蟲說道,“我想父親,想母親,想哥哥。”
雖然黃秀秀被王麗收養,但沒喊過楊曉作哥哥,最多稱呼為楊曉哥,也沒喊過王麗作母親,因為心有芥蒂。
“聽我娘說,死去的人,最後都變成了螢火蟲,為活著的人照亮腳下的路。”楊曉又對黃秀秀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真的嗎?”黃秀秀顯然希望這是真的。
“嗯,是真的。”
“吶,你說,哪個是我母親?”黃秀秀目不轉睛的盯著一隻在她心裡認為是她母親的那隻螢火蟲,指著說道,“我覺得是那隻。”
“你怎麼知道?”楊曉問道。
“因為看著它,我心裡就暖暖的。”
“我想一定是它。”楊曉應和著說道。
“可我卻找不到我的父親和哥哥。”黃秀秀失落的說道。
“我陪你一起找,一定能找到的。”楊曉處處守護著黃秀秀心裡最脆弱的地方。
“楊曉哥。”黃秀秀側頭看著楊曉說道。
“嗯?”
“以後我叫你哥哥,好不好?”黃秀秀滿懷期待的問道。
“好啊,我不一直都是你哥哥嗎。”楊曉一口答應下來。
“哥。”黃秀秀換了稱呼。
“在呢。”楊曉高興的回道。
“你答應我,以後不要丟下我,不要再讓秀秀一個人了,好不好。”黃秀秀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了起來。
“好,我答應你,”楊曉說道。
“你發誓。”
楊曉站了起來,對著夜空說道:“我,楊曉,今晚在這發誓,無論今後我去哪,我都會帶著黃秀秀,不會丟下她一個人,我會一直保護她,直到我死了為止。”
黃秀秀看著眼前比她大一歲但卻處處為自己著想的哥哥,心裡感到很開心,她相信他一定會說到做到。
“黃秀秀,”楊兵的聲音從後邊傳來,他看到站起來的楊曉,“原來你們在這呢,我到處找你們。”
“找我們幹嘛?”楊曉問道。
“找你們玩唄,”楊兵聽到黃秀秀抽泣的聲音,頓時就對著楊曉質問道,“你是不是欺負黃秀秀了?”
“我才不會欺負她呢,我要一直保護她。”
“那她怎麼哭了。”楊兵不信。
“她想家了,不行啊。”
楊兵不再問。
他們仨躺在這片竹林裡,看著滿天繁星和身邊的螢火蟲,帶著對家鄉的思念慢慢進入了夢鄉,他們倒是睡得香,苦了大人一頓好找。
經過大半年的長途跋涉,他們終於來到了新城,他們被安排到難民營,這裡也不僅僅只有他們一批難民,有一些是從其他地方逃亡過來的。
楊昭烈則帶著村裡一些年輕力壯且願意當兵的村民進了軍營。
王麗在路上患上重病,現在一直咳個不停,但他們身上沒有錢了,楊曉和黃秀秀很著急,他不知道母親什麼時候才能好,不過看著她咳的如此難受,他倆心裡如同刀割。
“哥,我們該怎麼辦?”黃秀秀著急的問道。
楊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他想到去求這些當兵的,可人家根本不理他,甚至嘲諷道:“你們這些外地人,有個地方給你們住就不錯了,還這麼多要求,怎麼不全都死在路上。”
聽到這句話,楊曉心裡很難受,什麼是外地人?不全都是大秦子民嗎,只不過我家鄉現在被敵人侵佔了,你們這些拿著國家俸祿,拿著我們交上去的糧食,卻安於現狀,不去將敵人打跑,反過來看不起我們的人,才更應該死去。
楊曉接二連三求了好幾個士兵,無一列外都被拒絕了,黃秀秀看到哥哥尚且如此,她也有樣學樣,很可惜,依舊沒人搭理他們。
楊曉不甘心就這樣等下去,他決定上街去尋大夫,剛進城的時候,長官跟他們說,城裡有親戚的可以去找親戚,沒有親戚的就待在難民營,不可隨意亂跑,如果有事需要上街,則需要通報,晚上也要準點回來,因為需要清點人數,違規者將會以擾亂治安罪的罪名關進大牢。
“秀秀,你待在這裡照顧孃親,我上街去看看。”楊曉在帳篷外對著黃秀秀叮囑道。
“我想跟你一起去。”黃秀秀害怕楊曉也會像她親人那樣離開她。
“你放心,我很快就回來,”楊曉摸了摸她的頭,隨後壓低聲音說道,“要是他們發了糧食下來,你就跟孃親兩個人吃了,不用留給我,我不餓。”
楊曉也不清楚上面會發多少糧食下來,甚至不知道今晚有沒有糧食,但今天看他們囂張跋扈的樣子,就算有賑災物資,應該也不會多給,頂多餓不死就行了。
所以楊曉此次上街,一方面是求求大夫能不能來幫他孃親治病,二是希望能找點吃的回來。
“那你一定要早點回來。”
“我會的。”
楊曉告別黃秀秀,去登記處登記了姓名年齡,隨後便往城裡繁華的地方走去。
新城無論從佔地面積,人口,還是資源等各方面來說,都比涼城有優勢,畢竟這是秦國第六大城市,所以自然也是繁華無比,往來貿易的外國商人旅客絡繹不絕,熱鬧非凡,不過,人多歸人多,這些人有沒有人情味就不好說了。
楊曉不敢亂走,怕找不到回去的路,不過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確實把他驚呆了,他一個小孩在街上儘可能躲避他們,因為稍不注意極有可能會在人海里迷失方向。
“您好,您知道哪裡有醫館嗎?”楊曉跑到一個菜攤前對著一個大娘問道。
“你往前走五百米,就會看到一家‘來福酒樓’,接著再往右走一百米就到了。”大娘講的同時還用手指給他看。
“謝謝。”楊曉道謝完就離開。
“賣菜咯,新鮮的蔬菜。”大娘吆喝著。
楊曉聽到大娘的吆喝聲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跑去了醫館。
醫館人滿為患,楊曉想不到怎麼會有這麼多看病的病人,他根本分不清誰是病人,誰是大夫,或者說他只看到兩個人在幫病者把脈,那就意味著剩下的全是病人,看樣子他要在這裡等上一段時間了。
從中午等到日落,楊曉的肚子裡沒進過一粒糧食,甚至連口水都沒有,但他只能老老實實在醫館裡等著,不敢離開,他害怕一離開又得重新排隊等候,他等得起,不過他母親等不起。
終於等到楊曉,他將自己母親現在的情況告訴了大夫,希望他能去救救自己的母親,大夫看他全身上下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全身髒兮兮的,認定他肯定是逃難過來的,身無分文,最後以人手不夠為由拒絕了。
“大夫,求求您了,我孃親已經咳嗽好幾天了,求求您救救我娘吧。”楊曉跪下來哭著哀求道。
“沒看到這裡有這麼多病人嗎,又不止你孃親一個人要救。”大夫冷漠的說道。
“不遠的,就在城南附近,求求您了。”
“小子,你看不看,不看別妨礙大爺我。”一個長的粗壯的男子在楊曉身後吼道。
楊曉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他還想哀求大夫,卻被其他病人一同趕了出去,理由就是他耽誤他們了,其實就是欺負他是一個外地小孩。
“大夫,我胳膊扭到了,你幫我看看。”那位男子坐下來說道。
楊曉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他看到醫館裡面掛著兩塊招牌,上面分別寫的是“醫者仁心”“懸壺濟世”。
楊曉最後想到了楊昭烈,他認為楊叔叔一定有辦法,但是他不知道軍營在哪,問了一圈也沒人知道,而天色也不早了,他想先回去,他現在好餓,他在想孃親和秀秀吃過飯沒有。
楊曉失魂落魄的回到難民營,這一路上他都在為母親的病而擔心,好幾次落淚,但當他看到黃秀秀那張期待的臉時還是選擇了故作堅強,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失落的那一面,在外面他可以為了孃親和秀秀跪下求人一百遍,但是在她們面前,他只能扮演男子漢的角色。
“哥,你回來了。”黃秀秀從人群裡認出了他,她高興的跑了過去。
其實在楊曉上街的那段時間,黃秀秀多數時間都在帳篷外看著他離去的那個方向,一直等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還沒等楊曉說話,黃秀秀就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大餅遞給他。
“這是今天晚上的食物。”
“你們吃了嗎?”楊曉接過餅。
“吃過了,這個是留給你的。”
楊曉半信半疑,他是覺得餓,但他沒有立刻吃這個餅,他擔心黃秀秀因為心疼他而給自己偷偷留了食物。
他讓黃秀秀先回去,自己則去找了一下楊兵,他把餅藏進懷裡。
“你知不知道你爹在哪?”楊曉見面就說道。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楊兵雖然是楊昭烈的家屬,但現在楊昭烈也沒能力給他們安排住宿,只好先讓他們待在難民營,有空的話他才會過來看望他們。
楊曉沒有回答他,現在他反而在想,楊叔叔也是剛到這裡,舉目無親,他自己也身無分文,也有家人需要接濟,哪還有能力幫自己,現在可不是在涼城,所以他打消了求助楊昭烈的念頭。
“你們今晚領到什麼吃的了?”楊曉換了個話題。
“一碗粥,一個大餅,對了,還有水。”
“一個人?”
“全家人的,”楊兵說道,“你不知道我現在好餓,快餓死我了。”
“什麼粥?”
“白粥,而且一點也不稠,”楊兵轉而問道,“你下午不在這裡嗎?”
“我上街去了。”
“怎麼樣,街上好玩嗎?”楊兵以為楊曉跑街上玩去了,一股子興奮勁。
“不好玩,我一點也不喜歡這。”楊曉發自內心的說道。
“我也是。”這句話引起了楊兵的共鳴。
“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去了。”
“有吃的嗎?”
“沒有。”
一碗粥,一個餅,那就意味著黃秀秀和母親兩人只喝了粥,又或者她們兩人中有一個人沒吃東西,想到這,楊曉覺得現在懷裡那塊大餅比自己性命還重要。
“娘,”楊曉還沒進帳篷就喊道,“我回來了。”
“曉兒,咳咳,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咳咳。”王麗一邊咳嗽一邊說道。
“娘,您沒事吧。”楊曉連忙走過來跪在地上說道。
“娘沒事,咳咳,休息幾天就好了,咳,你吃過飯了嗎,那裡有半碗粥。”
“我吃過了。”
楊曉將懷裡的那塊大餅拿了出來。
“這塊餅,你怎麼,咳咳,還沒吃。”
這個餅是王麗專門留給他的,原本是給他留一半,另一半給黃秀秀,但黃秀秀堅持將整個大餅留給哥哥,她認為哥哥出去跑了一天肯定餓了,無奈王麗拗不過她,只好把整個大餅留給楊曉,最後她讓黃秀秀喝了半碗粥。
“我在外面已經吃過了。”
楊曉把大餅分成兩半,一半給黃秀秀,一半被他撕成一小塊一小塊扔進了粥裡。
“娘,我喂您。”楊曉十分懂事的說道。
“你喝吧,娘已經喝過了。”
“您騙人,楊兵跟我說今晚就一碗粥一塊餅,娘,您先吃飯,吃了飯身體才好得快。”
王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曾幾何時,還在自己懷裡哇哇大哭的楊曉什麼時候就長大了,懂事的讓人心疼。
“娘,您怎麼了,您別哭,是不是我做得不好。”
“不是,你做的很好,咳咳,你是孃的驕傲,娘聽你的,好好吃飯,早點好起來。”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