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恬沒有想到阿婆居然同意的這麼爽快。

呂非然臉上綻放出一個可愛的笑容，雙肩不自覺，下沉顯然是鬆了一口氣。

他道：“好的，那咱們就去川城，那邊也有很多好吃的。”

夏阿婆笑著說，“想到一起去了，我想去那邊吃一下麻辣火鍋。”

老人家一邊說一邊觀察夏恬的臉色。

果然，不太好。

她把收拾乾淨的雞交給老楊，洗完手之後拍拍夏恬的肩，並沒有再說什麼。

親人之間只需要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能知道彼此的想法。

被一口鹽汽水卡在喉嚨裡是什麼感覺？

偏偏又不能對著自已親阿婆發脾氣。

夏恬嘟著嘴巴，學小鯉魚吐泡泡的動作，想要壓下心中那一口不得勁。

【你怎麼來了？】

小傢伙凶神惡煞的眼神就像院子裡炸毛的阿婆的貓，渾身是土，看著呂非然彷彿是在看一坨垃圾。

真的是很煩他。

為什麼他總是出現在她的面前？

【呂總不上班？】

【呂總不要開會？都沒有工作的嗎？】

對上那雙霧濛濛又明亮若天上寒星一樣的眼眸，呂非然呼吸一窒，心裡想說的千言萬語都被那道冷冽的眼神堵回去。

恬恬不想聽他說話。

【我會帶阿婆去川城看病，不勞煩呂總！】

人情這種東西是最難欠的。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用錢來辦，不能解決的事情就互相交換資源來解決。

所以她能夠非常心安理得接受顧聞笛的贈予。

畢竟她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陪顧聞笛出席各種各樣的場所去玩耍。

被人當做對照組去招惹另外一個女人的記恨，這種活計雖然上不了什麼檯面，但是她也付出了勞動。

雖然三觀可能有些扭曲。

這年頭只要我不炸裂，炸裂的就是別人。

“恬恬，最近顧聞笛很忙。”

呂非然逆著光，他垂下眼眸輕聲說這句話，不徐不疾的語調中帶了那麼一點掌控欲。

夏恬沒理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記號筆在a4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順便又畫了一個生氣的簡筆畫。

貓咪炸毛，貓咪兇狠，貓咪已經伸出雪亮的爪子。

“他最近是不是都沒有找你？”

“他荒唐太久，現在回到顧家，公司高層已經沒有了他的位置。”

“姚寓那邊不用多說什麼，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幫他出口惡氣給顧聞笛下絆子。”

夏恬終於肯在呂總踏進小院這麼長時間裡給他個白眼。

經營公司的事情，她確實不是很懂。

但是聽呂非然這說這些的意思大概就是顧聞笛在公司遇到了很多麻煩。

【然後？】

“呂家手裡有一個智慧專案，是開發ai家居機器人，我可以分給他一些生產零部件的工作。”

夏恬莞爾一笑。

果然啊，眼前的這個男人從小到大都沒有覺得她聰明過。

她就算是再笨，也知道做這種電子智慧生意工作，最掙錢的那一部分，永遠不是一線的勞動，而是技術，是專利，是研發，是品牌。

呂非然真是……把她當做三歲小孩忽悠嗎？

小姑娘嗤之以鼻的動作太明顯。

呂非然確定自已沒有看錯，恬恬一貫對著他的清冷無波面容下，諷刺大大，那樣明顯。

然而，夏恬雙目泛著兇悍逼人的光，美麗面容下淺淡的諷刺，轉而變成如有形制傷人的利劍，她寫，【哦。】

沒了？

沒了。

真是一個字都不想再跟呂非然多說。

“顧聞笛最近在爭取這個專案，如果成功，他就能徹底在顧家站穩腳跟。”

夏恬白了他一眼。

她已經不再是小時候沒腦子，只憑著一腔熱血，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撲向他。

且不說，顧聞笛在公司如何輪不到她來幫忙。

就算是有一天，顧聞笛真的需要幫助，他也會本人自已來說。

怎麼會像是呂非然這種小人得志的口吻，帶著耀武揚威的顯擺，渾身上下都是金貴公子哥不容反駁的霸道。

夏恬捂住胸口，再三確認，現在的她，每一次見到呂非然都沒有了曾經那樣的悸動。

可……

一張親子照片，赫然停留在眼前。

在繁華的中央大街上面，咖啡店的門口擺放幾張原木色的桌椅。

一大一小兩個人穿著小黃鴨造型的親子外衫，眉眼素淡而溫和，臉上笑的極其甜蜜的錢玲，手持小勺攪拌麵前的咖啡，目光含笑，看著對面的小傢伙，正在努力吃蛋糕。

在這一剎那間，彷彿連夕陽的餘暉中都帶著溫暖的笑。

“恬恬，我知道，對你來說，顧聞笛的工作如何跟你沒什麼關係，但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他繼續和錢家作對，那麼後面後悔的只能是他。”

夏恬真是被呂非然人給氣笑了。

狗男人腦子迴路是短缺了嗎？

過來跟他說另外一個男人過得幸不幸福的事情。

哪怕這個男人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和顧聞笛只要錢貨兩清就可以。

可，真的是這樣嗎？

腦海中深藏的記憶裡面，雖然沒有顧聞笛跟她說過的那些往事，但是夏恬還是直覺，顧聞笛並沒有欺騙她。

或許真的就像顧聞笛所說過的那樣。

在夏琳帶著她重新回到江城之前，她總是像一個小豆包一樣黏著顧聞笛，跟他一起玩。

夏恬自認為骨子裡並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性子。

可照片裡那個小男孩的眉眼和顧聞笛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呀！

“別搶。”

呂非然目光含笑，高高舉起那張照片。

他本來就比夏恬高大半個頭，此時更是非常無恥的踮起腳尖，攔著夏恬搶走照片的動作。

左邊右邊就是不讓她拿到。

“恬恬，你親我一下，就給你。”

半晌，看夏恬夠不到照片，有些氣餒，要收回自已的動作，轉身離開時，呂非然站在夏恬身後慢悠悠說出這樣一句話。

夏恬收回搶不過他的爪子，對上呂非然像狐狸一樣狡猾的雙眼。

記憶中這個人，從來不會這樣同她說一些，只有親密戀人之間才會有的暖情話語。

【不給拉倒，丨！】

呂非然反倒笑了，“乖，不親也給你。”

“笑一笑，別生氣。”

他的言語越發溫和，可是落在夏恬耳朵裡面除了諷刺還是諷刺。

或許她曾經真心期盼過，同他歲月靜好，攜手白頭的日子。

但歷盡千帆歸來的她，只想要看到那些欺凌過她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呂非然，我沒有把你視作，我復仇物件，已經是對我們那段不成熟感情最好的結局。】

明明是那樣娟秀好看的書寫，每一個字句都化作最寒冷的冰刃，刺進他的心中。

他對上夏恬冰冷理智的目光，抽絲剝繭般破開了那縈繞在他心頭的難捨。

原來，她不是沒有怨過他。

怎麼能不怨呢？

“門口兩個娃？想怎麼吃這隻雞？”

夏阿婆的聲音適時傳來，打破兩個人之間的僵硬。

“上次恬恬回來吃的是土豆燉雞，這次我們吃蘑菇燉雞？”

“對哦，非然不喜歡吃蘑菇，那就分出一半來做紅燒雞塊好了。”

點點溫暖，又劃過呂非然的心。

他忽然覺得自已向來穩定的情緒，似乎只有在夏恬這裡，才會變成要哭要鬧的，小臭孩兒一樣。

上下起伏，左右搖擺，前後不定。

有時候他自已也分不清自已究竟在執著些什麼。

大概就是日出月落，村口漸漸升起的炊煙，暮色四合中的晚風裡都帶著濃厚炒菜香味。

或者也是歷盡千帆，重新歸來後，那張頻頻出現在自已夜夢中，清冷或妖媚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