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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寒星寺

“阿婆,您知道恬恬在哪裡嗎?”

“我守了她好多天,她忽然就不見了。”

不知道為什麼,呂非然說出這兩句話的時候,格外委屈。

夏阿婆有一種錯覺,她面前站了一個低著腦袋認錯的逃學小學生嗎?

老人家在呂非然身上看到了一種不一樣的困頓無措。

滾滾紅塵,誰不是在煎熬呢?

“恬恬遇到了煩心事,她可能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緩緩。”

“等過去這段時間就好了。”

茂盛的葡萄藤下面,隱約有小蟲子飛過。

洛水鎮的平靜的日子裡面,街坊鄰居們八卦夏恬還有林家的麻煩事,也有意避開夏阿婆。

這樣刻意的迴避總是讓人不是滋味。

夏阿婆終歸是不想和呂非然過多交談,她蹣跚的腳步踏著滿心的擔憂。

她想,她知道恬恬去了哪裡。

“阿婆?您知道恬恬在哪裡,您就告訴我吧!”呂非然也不敢攔住夏阿婆回屋子的路。

只是他一再放低哀求的聲音中,總是難纏。

夏阿婆心中嘆息,這兩個孩子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終究是折磨人。

六年前,折磨的是恬恬。

六年後,蝕骨灼心的摧折的是青梅竹馬的兩人。

洛水鎮外,開車走高速需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達的地方。

江城之外,江北山下,茵茵夏日密林之中,蜿蜒石板路上,有一座小寺廟。

這個地方不出名,很小,整個寺廟也就不超過十個人。

香火隨緣,緣分稀薄……

這裡有著和江天禪寺、靈隱寺、般若寺這種香火旺盛的大寺廟截然不同的清靜。

寒星寺裡面,有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住持,整個小寺廟裡面最虔誠的信徒。

兩個半吊子和尚,白天上班唸佛,晚上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那種。

還有四個孤苦伶仃的小孩子,平時上學寄宿,放寒暑假的時候回到寺廟裡面跟著老住持吃齋唸佛。

夏恬收養的小方星,就是四分之一的小朋友。

還有守山人一家三口也住在這附近,勉強也算作寺廟裡的人,平時幫著寺廟裡做一些雜活。

小沙彌偷偷溜到寺廟後面的客房門外,探頭探腦:“夏阿姨都好幾天沒有出來了。”

“她來的時候都哭了,我覺得她應該遇到了難過的事情。”

“方星,你知道夏阿姨怎麼了嗎?我畫了畫,想給她看呢!”

“我也不知道……”方星軟糯糯回應。

就很奇怪,其他的小朋友叫恬姐姐“阿姨”而她要叫“姐姐”。

有時候她也分不清這是什麼跟什麼輩分啊!

有道是,山中歲月容易過,世上繁華一千年。

朦朧的酒罐子裡面,無論是千年光陰,還是區區十幾天的時間,都不足為道。

不過是光陰如箭矢般飛過,千年萬載的時間在白娘子身上,有求仙問道白日飛昇的盼頭。

落在夏恬頭上,十幾天的時光,不過是舊事重提,所有被壓制在心裡的痛苦緩緩輪迴的折磨。

老主持看著緊閉的房門,無聲嘆息,他雖然是個走路都慢悠悠的老人家,但是,他還是能聞出來,房門之內,飄揚的酒香。

罪過,罪過,寒山寺是個小寺廟,這樣光明正大,白天擺爛喝酒的,只有夏施主一個人。

“師傅,咱們要去看看夏阿姨嗎?”被剃了小毛茸茸接近於光頭的男孩子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跟在主持身邊,很是擔憂。

老主持一個大巴掌輕輕落在他瘦小的肩膀上:“各人有各人的難關,關關難過,關關過。夏施主的心病非一日之功,並非他人一二暖心關懷之語可以化解。”

小男孩一身粗布小沙彌的日常道袍,有點蹭光瓦亮閃光的小腦袋上面折射一點點太陽微弱的光芒。

憂心忡忡的小眼神更加憂傷。

老主持想笑,人小鬼大,說的就是這孩子。

“小牛犢,還不快去寫暑假作業?小星星的網課作業還沒有交。”

被小叫做小牛犢的沈書逸小朋友,小眉毛耷拉下來,歪頭看著笑眯眯的老主持,心裡不服氣。

“她自己不好好學習,為什麼總是讓我幫她寫作業?”

“師傅,您這是學術造假!佛祖會怪罪您的!”

老主持渾不在意,又拍拍他光溜溜毛茸茸的小腦袋:“你知道小星星為什麼總是躲著你嗎?”

“小小年紀,太古板不好,你也可以選擇去陪著小星星玩泥巴,搭建個小城堡。”

小孩哥沈書逸小朋友抿唇,方星那個幼兒園的小笨蛋,連天地人都寫不明白,不想理她了!

沈書逸小朋友悶悶不樂,回房間寫暑假作業去,雙份。

沒辦法,整個小寺廟都是在夏阿姨的贊助下才能維持的下去。

包括他們四個無依無靠的小孩子,都是夏阿姨在背後默默出錢撫養他們。

只能說,方星的哥哥跟著夏阿姨做事情,小夥伴們總是多關注她一些罷了!

星夜低垂,老主持不過年,不過節,帶著小孩子們大晚上放煙花。

沈書逸寫雙份暑假作業的時候,就在想,方星那個小傻子,要是沒了他可怎麼辦呢?

她又一次上學路上遲到了,她竟然跟老師說:“我明明看到學校附近的牌子上面寫的,前方學校,慢行啊!”

“我慢行了,所以就遲到了。”

為此,整個二年級的同學們,都知道和他一起住在寺廟裡面的小傻子星星,又傻又丟人!

偏僻小地方,受的管制比較少,四個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玩的很歡樂。

老主持選擇放煙花的地點比較微妙:夏恬客房門口。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五彩斑斕的煙花轉瞬即逝,漂亮的光澤打在客房緊閉的大衣櫃子裡面。

夏恬覺得,外面的那些孩子們很吵鬧。

不能長久綻放的煙花一眼而逝的生命那樣短暫。

身上能留住的,竟然只有被一次次撕裂又縫合的傷口。

她拍拍懷裡,像是在寬慰什麼,亦像是在承諾什麼。

總是,當一團大大金燦燦的煙花在窗邊綻放的時候,她眸光微動。

在孩子們的歡聲笑語中,爬出來站到窗子前。

四個五六七八歲的孩子們玩的歡實。

嘰嘰喳喳像是個報喜的百靈鳥。

夏恬機械化的彎彎唇角,眼中卻還在流淚。

已經失去的不能在強求。

現在依附於她的孩子們,總要有個光明的前程未來。

還有阿婆,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血親也在。

這副皮囊,總要等孩子們長大以後,阿婆也不在了以後,再……再扔掉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