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室中。
燕雲天滿臉陰鬱,怒相橫生,宛如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不得不說的是,白小露的突然“倒戈”,令皇帝始料未及。
白小露是士族之女,名門之後,家世背景顯赫,且素有溫婉賢惠的才名。
她本是皇帝親自挑選的“兒媳婦”,不論是學識、涵養、門第,都能配得上燕文軒這個大皇子。
燕文軒文武雙全,在百官心目中向來有寬德仁厚的賢名,於眾多皇子皇嗣之中一枝獨秀,脫穎而出,乃為儲君之不二人選。
二人結合,在皇帝看來,乃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將大奉江山的未來交到二人手中,國祚必定能源遠流長,承襲萬年。
殊不知。
皇帝籌謀已久,本以為今日得償所願,能順利撮合燕文軒和白小露二人。
沒想到白小露卻突然當眾揚言要另嫁他人,並淺帶“威脅”之意,便讓皇帝不免震怒。
而她要嫁之人,居然還是皇帝自己的“女婿”...
這讓皇帝如何能受得了?
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與“痛心”的是,燕文軒居然還自己同意了這樣的“決定”。
自己的兒子同意將“未來兒媳婦”嫁給別人,而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女婿”。
這在燕雲天想來,是極為難以接受和理解的。
此時,見到唐小志三人先後走進室中。
燕雲天滿眼怒火,沒好氣道:“都給朕滾!讓唐小志先進來!”
三人一怔,趕忙止步。
燕文軒與白凌峰應了一聲是,便退居門外等候。
唐小志略顯尷尬,則躬著身子走過去,拜見道:“卑職...”
剛吐出兩個字,卻已見皇帝猛然竄起,將身旁案上的一本奏摺丟了過來,怒道:“唐小志,你好大的膽子。信不信朕現在就命人活剮了你?”
唐小志一驚,機靈閃過後,狀若惶恐道:“陛下息怒。卑職所犯何事,為何要活剮了我?”
說完,便順勢將頭埋低,謙卑之色。
皇帝如今正在氣頭上,可得小心應付。
“為什麼你不知道嗎?滿朝文武皆知,朕有意讓白小露嫁入宮中,成為軒兒的正妃。你竟膽敢揚言願意娶她?你說你該不該活剮?朕看你是活膩了!”
“陛下明鑑啊!卑職萬萬不敢與大皇子搶妃子,但您也聽到了...是白小露自己說要嫁,卑職只是順勢而為。況且,陛下自己親口答應她可以嫁給優勝之人,而卑職比詩取勝...便是優勝者。於理,此舉也並無不妥。何以論罪?”
“哼!朕親口答應又如何?你只需說不願娶她,她就無力堅持,此事便會作罷。但你為何要說願意?”
“陛下,卑職說願意,其實都是為了陛下著想啊。”
“為朕著想?”
“是!”
唐小志目光一轉,故作正色道:“陛下可曾想過,大皇子向來很反對與白小露的婚約,為何突然之間就主動要求與白小露完婚了?”
燕雲天冷麵道:“這有何奇怪?或許是因為軒兒恍然大悟,自知朕的良苦用心,懸崖勒馬,迷途知返。決心與那女反賊一刀兩斷,願意聽從朕的安排,從此專心國事了。哼,別以為朕看不出來,那個李應...其實便是女反賊所扮。此來,便是藉以參選之名伺機行刺。”
唐小志一聽,倒是面色如常。
皇帝將應飄飄定為欽犯,暗中命趙卿追殺多年,對她極為熟悉。
此番能認出應飄飄的身份,不見多怪。
唐小志卻道:“陛下認為當真如此嗎?大皇子如果已經迷途知返,那為何要出言支援白小露嫁給卑職?他應該極力喝斥卑職,並反對白小露下嫁才對!”
這話,倒是令燕雲天為之一震,“什麼意思?你是在暗指...軒兒主動要求與白小露完婚,其實是另有所圖?而他當場表明支援白小露嫁給你,是做給那個女反賊看的?他也看出了那個女反賊的身份?”
“大皇子是否別有用心,卑職不敢妄加猜測。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仍未對那個女反賊死心。不過,陛下可以深思一下,大皇子若娶了白小露...誰的獲益最大。而卑職揚言願意娶白小露,只是為了顧及陛下顏面。”
唐小志正襟道:“陛下若強行阻撓白小露另嫁他人,必會惹來閒言碎語,有損天威。畢竟...您之前答應過她,允許她自行選擇。卑職暫且接下這門親事,日後有的是時機與她解除婚約。陛下也應該看得出來,大皇子和白小露之間並無情愫...白小露說願意嫁我,不過是想拿我當擋箭牌,拒絕大皇子罷了。”
言外之意,卻是將皇帝的思維引向了別處。
潛臺詞便是:我說願意,不是要和燕文軒搶女人,只是顧及你的顏面。你既答應白小露可以嫁給優勝者,若執意攪黃此事,眾人定會認為你仗勢欺人,有損你天子聲威。而燕文軒出面支援,可能還對那個女反賊戀戀不捨。
你與其糾結於我為何答應,不如想想該如何解決實質的問題。
燕文軒突然要求娶白小露,事出反常必有妖!
燕雲天聽此,臉色一沉,緩緩坐回太師椅上,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
燕雲天方才復而開口,冷峻道:“依你所指,軒兒此前主動要求娶白小露,是想得到白凌峰的支援,他有結黨營私之嫌?”
唐小志趕忙故作震驚道:“卑職可沒有這麼說,是陛下自己猜測而已...”
“那他又為何要跳出來支援白小露嫁給你,他突然又不想招攏白府了?”
“恕卑職愚鈍,不知。”
聽此,唐小志立馬自認愚笨。
畢竟,總不能直言...燕文軒此舉是受了白小露的“威脅”。
他跳出來支援白小露另嫁,並非想放棄白家的支援,只是為了保全應飄飄此時的安危。
燕雲天卻哼道:“哼,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說?不過也罷,此次就權當你身不由己,並非有意打亂朕的安排,算你無罪。去,將軒兒和白凌峰叫進來。”
唐小志心中一喜,立馬應是。
等到燕文軒和白凌峰入內。
燕雲天冷峻道:“軒兒,方才你說...也支援露兒嫁給唐小志?”
燕文軒躬身道:“父皇,您既已有言在先,允許露兒嫁予優勝之人。那麼,孤並無反對之理。”
此話一出,原以為會被皇帝一頓斥責。
誰知,燕雲天卻擺手乾脆道:“那好,既然你也覺得並無不妥,此事朕便準了。白小露日後便是唐愛卿的平妻,屈於墨兒之下。”
聞言,一旁的白凌峰臉色鉅變,“陛下,這...”
燕雲天卻冷眼道:“這什麼?你有意見?”
又令白凌峰一時語塞。
這位皇帝素來霸道果決,一旦做出某種決定,便毋容他人質疑。
頓了頓後,又接道:“不過,墨兒的婚事算是敲定了,但你的...也不能一直空懸。”
燕雲天忽然看向燕文軒,冷冷接道:“朕會親自再給你挑選一門親事,你可有意見?”
燕文軒表現得極為服從,低頭道:“孤沒有意見,全憑父皇安排。”
“好!”
燕雲天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回踱了兩步,問向白凌峰,道:“白愛卿在朝中德高望重,門生眾多,結交廣泛。心中可有人選,堪為太子妃啊?”
他突然改變了一下“稱謂”,直言“太子妃”,似乎在向白凌峰傳達一個意思:
燕文軒日後將是儲君人選!
白凌峰猛然一愕,躊躇了半晌,這才回道:“回陛下,群臣子嗣...老臣不便妄論,最主要是陛下和大皇子滿意。不過,除了露兒之外,老臣家中尚有一孫女,名叫白小霜。同樣是小有秀慧,就是不知...”
燕雲天嘴角一抹淺笑,道:“哦?軒兒,你怎麼看?”
燕文軒沉了沉聲,“白小霜乃露兒的親堂妹,素有雅名,知書達理,聰明秀慧。與兒臣頗有些交集,雖比不上露兒這般聲名在外,倒也算堪為正妃。”
“哦?這麼說來,你是很滿意這個白小霜?那朕之前為何未曾見你提起過她?”
“兒臣與小霜算是舊識,但父皇之前一直有意讓兒臣迎娶露兒,自然不便在您面前提及他人。”
“呵呵,你倒是說得很對!但...白愛卿,這個白小霜好像是你白府的庶出之女吧?據朕所知,他是你膝下第四子的私生女,可有此事啊?”
白凌峰聞言一愣,頗為尷尬道:“是,小霜確為庶出的私生女,但自幼就被接入白府,由老臣親自管教,並不比露兒差。”
燕雲天淺笑道:“是嗎?但再怎麼好,也終究是個庶出之女,焉能配得上一國儲君?這個白小霜,就算了吧。依朕看,整個白府除了露兒之外,就再無人配為皇嗣妃子!白愛卿,看來你們白府之人是註定與宮闈無緣啊。”
白凌峰從這句話之中聽出了一絲絃外之音,此時汗顏不已,連連稱是。
“不過,朕心中倒是已有一個備選之人,可為軒兒的正妃。”
燕雲天說著,忽然看向一側的唐小志,道:“那便是嶺南忠義侯之女,凌煙!唐愛卿,你覺得可否?”
唐小志本以為事不關己,誰知皇帝突然有此一問,令他不由一呆。
可是,凌煙是誰?
唐大里正穿越過來後,便一直隱居村中,打算等周倉升官,“保護傘”坐大之後,才將生意發揚光大。
對於朝廷各路顯貴的認知極少,非但不知誰是嶺南忠義侯,更不知其女凌煙是方是圓。
皇帝晾著當朝大皇子和太師不理,反倒問他這個初出茅廬的“井底之蛙”?
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但唐小志知道,皇帝如此一問,恐怕只是想繞開燕文軒和白凌峰,得到一個附和而已。
於是,在對這個“凌煙”沒有絲毫印象的情況下,仍是滿口贊同道:“能讓陛下記在心中之人,必定是人中龍鳳。卑職以為,凌煙可為也!”
白凌峰聽後,卻目光一沉,臉上閃過了一絲震驚。
燕文軒則直接出言反對道:“父皇,忠義侯只是一介五品末等武侯,其女...”
話剛說了一半,就被燕雲天直接冷聲打斷:“哼!末等武侯又怎樣?其女配不上你?你剛才不是說任憑朕安排嗎?朕覺得此女凌煙,就是除了露兒之外的最佳人選。你又想拒絕?是想拒絕忠義侯之女,還是拒絕這太子之位?”
弦外之音,似乎是在暗指...如果燕文軒拒絕娶這位“凌煙”,那麼就會連同太子之位一併失去。
使得燕文軒幡然語塞,愣在當場。
沉默了半分鐘,這才強壓心中不忿,回道:“父皇息怒,兒臣並非拒絕之意。一切聽從父皇安排...”
皇帝聽此,又冷冷哼了一聲,眼中卻閃過一抹寒芒,看似極為不滿燕文軒此時的抉擇和態度。
唐小志感覺到了一絲微妙,但不動聲色。
“最好如此!”
燕雲天眼神冷冽,瞟了燕文軒一眼後,邁步走向門口,邊走邊說道:“走吧,滿堂的賓客還在等著!”
回到大廳的主位上。
燕雲天坐下後,便召來了白小露,道:“露兒,朕既然答應過你,準你嫁給優勝之人,那便不會出爾反爾。此番,你與唐愛卿一個願娶,一個願嫁,那便這樣吧。待欽天監選得良辰吉日,你便與墨兒一道舉行大婚,封君上夫人,你可滿意?”
白小露一聽,自知自己計謀得逞。
皇帝不再堅持讓她嫁給燕文軒,心中驚喜,立馬就拜倒道:“謝主隆恩。”
在白大小姐看來,能擺脫與大皇子的婚約,便已算是她為自己爭取自由的第一步勝利。
至於,唐小志的平妻?君上夫人?
呵呵,這些名頭都無關緊要了。
以白大小姐的聰明才智,日後想一腳踢開唐小志,那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燕雲天點了點,擺手示意讓白小露退下。
而後,將總管太監小德興叫到身前,在對方耳邊輕語了幾句。
小德興隨即走到臺前,高聲道:
“百官肅靜,宣陛下口諭。”
“忠義侯凌尚威之女凌煙,秀慧宜中,溫婉德配,甚得朕心。擬召為大皇子妃,入東宮。待欽天監擇一良辰,與大明王燕羽墨同日舉行大婚,普天同慶。”
“凌尚威忠君愛國,替朕駐守南疆,固若磐石。安我子民,鎮蒼梧國於南境,功於社稷。逐,官進兩級,封忠義伯爵,正三品。”
“...”
臺下的唐小志聽著,猶如聽和尚唸經一般漠不關心。
等到小德興唸完之後,便立馬轉身向後,目光掃視著,尋找應飄飄的身影。
剛走出沒幾步,卻見馬戶急急趕來,將他拉到一邊,輕聲低語道:“大里正,劉芒傳來口信。那四個狗皮膏藥動了,目前已混入廳中,恐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