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狹窄的空間裡，厲餘聲看著車外的眼神滿是冷意。昏暗的車裡只有躍躍欲試的幾乎快衝破耳腔的引擎聲，厲餘聲只能聽到自己快要衝破胸腔的心跳聲。
公路上的車輛猶如脫韁野馬，視野所及畫面混亂快速，厲餘聲腳下的油門已經踩到了底，身上那種幾乎快衝破肉體的撒野，一種不要命的瘋狂和酣暢淋漓。
厲餘聲滿腦子都是柏理一的那句“不會有人永遠在原地等你”。
妒意如野草一般在他的心中瘋長，卻總在絲縷愧意的微風吹拂下倒伏在地。兩股較量已久的念力動搖著他脆弱的信念，令他進退維谷，難以抉擇。
厲餘聲發洩般的拍打著方向盤，副駕駛的手機鈴響起，讓他煩躁的心緒平靜了一些。
電話來人是厲餘聲的發小，樊星爍。
“二哥，嘛呢？”樊星爍操著一口地道的散漫京腔，背景嘈雜。
“開車呢。”厲餘聲語氣不善。
“喲，心情不好啊？”樊星爍嘴裡含了一口酒，口齒有些不清，“來我這啊，哥幾個都在呢。”
“大清早就鬼混。”
樊星爍無所謂的說道：“紈絝子弟紈絝還要挑時間嘛。”
“嗤。”厲餘聲被氣笑了，“地址。”
“老地方。”
掛了電話，一腳油門踩下去，車瞬間消失在公路上。
一進藍夜，厲餘聲就看見樊星爍半倚桌沿，背靠著吧檯，腦袋稍側，似乎在和身旁的妹子搭訕。穿著件黑色衝鋒衣，身材挺直又高大，此時微微弓著身子，看見厲餘聲走了進來，熱情的伸出手打招呼。
“二哥！這兒！”
酒吧老闆親自將幾瓶好酒送到卡座，大清早的卡座略顯冷清，讓人生出慵懶倦怠之意。
樊星爍給厲餘聲倒了半杯酒，“說說看吧，誰惹我們厲二少爺不高興了。”
厲餘聲喝了口酒，烈性洋酒順著喉管而下，胸口瞬間熱了起來，“還能有誰。”
“你那個弟弟啊？”樊星爍玩味的勾了勾笑，盪漾著痞氣，“不是說最近學乖了嘛。”
“你怎麼知道他學乖了？”厲餘聲鳳眸微眯，瞥了他一眼。
“圈裡傳的啊。”樊星爍給自己倒了杯酒，“厲家小少爺，火燒房子之後，性情大變，不僅一夜之間刪光狐朋狗友的聯絡方式，甚至連自己的親親二哥都不黏了。”
厲餘聲瞳孔微縮，拇指輕輕地摩挲著玻璃杯的邊緣，唇角的弧度帶上了隱約的自嘲和苦澀。
“他是乖了不少。”
甚至有了新的目標。
“人都這麼乖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從前不是最反感他黏著你嘛。”
厲餘聲又喝了一口酒，眉頭瞬間擰緊。
這段時間，他聽到“你從前不是最反感他黏著你”這句話的頻率有些高。
“我…我以前真的很煩他嘛……？”厲餘聲有些自我懷疑的問道。
樊星爍像聽到了笑話，一陣乾笑，“那何止是煩，他一旦出現你臉上就沒出現過笑容，尤其是許晚晴出現的那段時間。哎喲喂，這也就席青山沒臉沒皮，這要是換做是我，你要是敢用你那副死人臉對待我，一次我就跟你急了。”
“說真的，我其實覺得你那弟弟除了性格糟糕一點，別的都挺好的，這圈子裡什麼事沒有，況且你倆又沒血緣關係……”
厲餘聲的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樊星爍眼瞅著沒有繼續想聊下去的樣子，十分知趣的閉了嘴。
氣氛沉默了許久，厲餘聲忽地將酒杯擱到桌上。
發出“磕噠——”一聲，將樊星爍嚇了一跳。
“晚了。”
“什麼晚了？”樊星爍一頭霧水。
“他有喜歡的人了。”
“他不是喜歡你嘛？？”
“不是我了。”厲餘聲語氣裡難掩失落，“對方還是個道士。”
“……”
樊星爍腦子空白了一瞬間。
“你在講冷笑話嗎？”
“沒有，我今天見過，對方貌似對他也有好感。”厲餘聲的語氣很剋制，情緒彷彿一團正在遭受炙烤的炭，爐蓋之下，不停的譁啵爆裂。
樊星爍猛地站了起來，在卡座附近來回踱步好久，看向厲餘聲的眼神逐漸從震驚到疑惑再到震驚。
“道士啊？那個捉鬼的道士啊？”樊星爍懷疑自己聽錯了，反覆確認。
“嗯。”
樊星爍咬咬上嘴唇，欲言又止，最後憋出一句：“輸給道士，你也不虧。”
厲餘聲氣的恨不得拿酒杯砸他，“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現在知道急了？早幹嘛去了？”樊星爍的手放到厲餘聲的面前打了一個響指，“之前就勸過你，自己非要端那個死架子，該！”
樊星爍話鋒一轉：“那道士長的怎麼樣？有你好看嗎？”
厲餘聲皺著眉，認真的回憶，“跟我差不多高，長得很像個道士。”
“……”
“描述挺好，下次別描述了。”
“那你接下來怎麼辦？需不需要哥們幫你把人追回來？”
“不知道。”
心底的煩躁像只小蟲，不聲不響的啃噬著厲餘聲的平靜，讓他無法全然專注於當下。
“我想到了個絕佳的辦法，保證他能把注意力放回你的身上。”樊星爍的嘴角揚起狡黠的笑容。
“什麼？”
“給他找個情敵，你倆互相刺激。”
厲餘聲沉默的看向對方，無法用言語表達內心的無語，“意見提的很好，下次別提了。”
“我這不是在給你支招嗎？你自己又沒發法子，本來整天就擺著死人臉，現在看上去更不近人情了。”
“再說了，我只是讓你找個情敵刺激刺激一下他，你怎麼知道他現在找的這個小道士，不是為了刺激你呢？”
樊星爍的話瞬間點醒了厲餘聲，兩個人對視一眼。
“要不要測試一下？”樊星爍提示道。
兩個人正在計劃著，厲餘聲的手機響了，是席青山打來的。
“喂，怎麼了？”厲餘聲強迫自己語調正常的接了電話。
“喂，您好，請問您是席青山的家屬嗎？我這裡是第一人民醫院的，席青山在太清宮暈倒了，被朋友送了過來，目前正在我們醫院搶救，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有空過來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