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餅入口粗澀難嚥，只有簡單的鹽味，還有一股刺鼻濃烈的野菜味道，沈桑寧連吃一口都做不到，這對祖孫多年來卻以它為主食。

當她還在為早上的梅花糕不夠酥軟而擰眉時，他們在為一天的伙食而發愁。

老人家並沒有因為沈桑寧的失禮而生氣，就連小滿看見了也只是跑過來，從容地拿起一塊吃著，吃的很是愉悅，彷彿吃的是山珍海味般的美食，邊吃邊說：

“姐姐，剛開始的時候我也不喜歡，但是後面吃著吃著就覺得好吃了，以前我哥哥最愛吃野菜餅了 他說多吃就可以長高！”

“哥哥？”沈桑寧來這兒有一會兒了 並沒有看見除了他們幾人之外的其他人，有點好奇，問道：“小滿還有哥哥嗎？他現在不在家？”

可是老人家卻立馬阻止了小滿要說話的動作，找了個讓她去看火的理由將她支開了。

這樣一來更是疑點重重了，本來在這個地方見不到男丁就很奇怪，老人家的這番做法更是讓顧祁晏他們心生不安。

顧祁晏猜想事情一定不像他們所想象的那麼簡單，趙就不只是簡單的擴充軍隊，他還有更大的陰謀。

見老人家支支吾吾不知從何說起的為難樣子，他壓下週身戾氣盡力偽裝成平易近人的形象問：

“老人家可有什麼難言之隱？若是可以便說來我們聽聽，我們在官家裡有些人脈，說不定能幫扶你們一二？”

“哎呀呀，那這可真是太好了！”老人家緊張多時的情緒得到疏解，她淺嘆一口氣說道：

“二位有所不知，這綿州啊，可不止是魁拔作祟，前幾年上任此地知府的王大人，一直在對綿州百姓肆意掠奪。

百姓們本就連年顆粒無收，現在遇見這樣的老虎更是叫苦連天敢怒不敢言啊！”

也許是看顧祁晏通身氣質異於常人，有富貴金氣縈繞，沈桑寧也溫婉知性一看就是大家閨秀，老人家心裡有了信任就竹筒滾豆子般訴起苦來，說到難過處忍不住淚眼婆娑。

語氣裡是既憤怒又無奈的忍耐。

原來此地不僅是苛捐雜稅嚴重成災，還有強制男丁入軍庫的無理要求，上至五十男人下至十歲稚兒只要是男丁都會被抓走。

小滿的哥哥小望不過十一二歲出頭，連刀都拿不動的年紀依舊被無情抓走了。

沈桑寧在整個敘述過程裡沒有聽到關於小滿父親的任何事，繼續問道：

“那小滿的父親也是被抓去做兵了？”

提到這件事老人家的表情也是悲傷至極，她說：

“小滿父親已經去世了，去年他患上了癆病沒錢找大夫，可是那幫人什麼都不管就把他抓了去。

過了幾個月就送回來了，只不過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渾身是燒傷，問就說是讓他什麼都不會只能去做飯，滿身刺鼻味道怎麼洗都洗不乾淨。”

顧祁晏每年都會給綿州撥款，卻因為地理位置疏忽了這一塊地方的統轄，本想著撥款可以讓這裡的百姓好過些，可如今看來收效甚微，隱忍著怒氣說：

“陛下每年都會分發銀錢糧食下來賑災，難道竟一點都沒有流下來嗎？”

“陛下宅心仁厚心繫百姓，可是陛下也遠居京城天高水遠，怎麼抵得住惡狼分食呢？”老人家說：

“早些時候還有些米湯發發做做樣子，許是看無人來管現在連湯水也沒了，反倒還要從我們手裡拿些東西，交不出來就欠著，一年復一年早已經還不清了。”

沈桑寧聽完早已經咬碎了一口牙齒，輕啐道：“官官相護，都是一幫狗東西！”

綿州知府王副才和趙就恐怕早就私相授受通好氣了。

以前王副才在朝堂上總是無腦附和趙就的說法，要麼就是拍他馬屁。顧祁晏嫌他的阿諛奉承樣煩人就派他到綿州任職，沒曾想卻是放虎歸山。

“那奶奶可知道小望現在所在何地？”沈桑寧問。

“詳細地不清楚，不過大概就在十里屯那邊，我早些時候偷偷過去看過沒見著人，那邊每天都有可大的動靜，村民他們都被趕走了。”

沈桑寧心裡此刻有著巨大的衝動，她本來是為了早日完成任務才答應扳倒趙家的，但是現在她認為就算不能完成任務也要扳倒趙家。

趙家一日不倒就會有越來越多的家庭變成小滿和老奶奶。

她看向顧祁晏，眼眸裡閃著堅定的光芒：

“我們一定要快點找出證據讓趙就無法辯解，把小望還有更多人都解救出來。”

顧祁晏作為一國之君自然也是希望早點解決這件事的。

上一世他執著於找出生母死因，對身邊人的篩選派用不上心。當時有人告訴過他南希月和夜寒時有反心不宜放在身邊。

可是夜寒時是他從小長大的玩伴，南希月是他能找到和小時候那個人最像的女子。

那個頭髮短短辨不出男女，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在他困餓之時給了他一包口感獨特的東西，吃完他就不餓了。

還和他說，只要活下去就會有新的希望，世上最愛自己的人，就是自己。

即使南希月只有著三分相似他也捨不得殺。

可沒曾想最後卻害了自己。

這一世他本意是無心繼續活著只為了報復，可沒曾想遇見了意料之外的沈桑寧。

然後，他捨不得毀滅這一切了，他開始貪婪開始幻想著以後。

眼前的沈桑寧攥著他的衣袖說一定要快些結束這件事的樣子讓他心軟至極。

好似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就算是要親手殺了他也有可能會答應。

“好，我們一定可以找出來的。”

顧祁晏反手扣住沈桑寧的指尖給予她無聲地安慰和鼓勵。

那日夕陽正好，桌上剛端上來的魚湯白霧瀰漫柔和模糊了顧祁晏堅毅的臉龐，但是沈桑寧卻將那一雙只有她在其中的眼眸看得清楚。

她好像生了一場怪病，一場心跳極速跳動，情感突然異常強烈的病。

她想，她真的喜歡上了顧祁晏，無關任務，只是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