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祁晏輕輕掀開眼皮看著她,不想放過她眼神情緒間一絲一毫地變化。
他赴夏國談判時親眼見過沈桑寧在池邊舞劍,就是因為這才頓覺這人和小時候調皮活潑的那人有幾分相似,這才帶了回來。
雖然只是一些觀賞類的技巧,卻也要下苦功夫練,可這雙手,一點都不像是練過的。
這就有意思了。
沈桑寧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的理念一直等著顧祁晏的回答。
“不是,孤只是有點好奇。”
好奇你妹。
沈桑寧任由他抓著手指,換了個招式進攻。
指尖撓撓他的掌心,含有暗示地說:“陛下,寒夜漫漫,桑寧伺候您休息吧?”
“好。”
抓住她的手放回被子裡,重新閉上了眼睛。
一直保持著完美弧度的嘴角逐漸僵硬:“……陛下?”
她說的休息不是單純的休息,這人是故意裝聽不懂的嗎?
正當她還在想辦法的時候顧祁晏忽然嗯了一聲,尾調上揚,讓她心裡的警報直接拉滿。
沈桑寧問:“陛下怎麼了?”
“這是什麼?”
被沈桑寧徹底遺忘的東西從衣袖裡滾出來,落入男人的掌心。
“卿卿還隨身準備著這個東西?倒是孤小瞧了。”
“這不就是普通的香膏嗎?是剛才沐浴的時候小丫鬟給桑寧的。”
顧祁晏喉間溢位低笑,“你不知這是何物?”
見人神色實在是迷茫,他也不逗了,反手扔在地上,瓷瓶敲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骨碌碌的不知道滾去哪裡了。
“卿卿不知便罷了,睡覺,要是再不安分,孤便讓你出去守夜。”
“……這就睡了,陛下好夢。”
窗外的雪已停,只偶爾可聞宮人巡邏添燈的細微腳步聲,燭火明滅中窗幔紗簾飄動,透出相擁而眠的兩道親密糊影。
顧祁晏似乎真的睡了過去,連呼吸都平穩了,沈桑寧卻怎麼都睡不著,看男人的反應她大概猜到了那是什麼東西——
侍寢後塗抹傷處的藥膏,想猜不出來都難。
可是她拿的是青春小白花的劇本,傻白甜就要做好傻白甜的本分,不過,今夜真是一個好機會。
可惜了。
往後不知還有沒有這樣的契機可以完成任務。
這人做事沒有規律,這時還抱著她睡覺說不定下一秒都能砍了她,不確定性太多了,所以她一定要抓緊完成任務,然後逃之夭夭。
*
晨曦初露,周順帶著兩個丫鬟走了進來。
“陛下,該上早朝了。”
丫鬟剛要叫醒沈桑寧時卻被顧祁晏阻止,“別喊,讓她睡。”
“是。”
小丫鬟重新放下紗幔,不知想到了什麼羞紅了臉,小心翼翼地伺候顧祁晏整理著裝。
臨走之前顧祁晏掀開床幔看了看沈桑寧。
睡得很香。
“周順,把孤的劍拿來。”
周順大駭連忙壓腰拱手,“陛下!陛下三思啊!”
縱使明白陛下一直都是三分鐘熱度,但是他昨天才受過美人的恩惠,不開口好像總感覺兜裡的鐲子燙手。
“孤不想說第二遍。”
“……是。”周順從架子上取下陛下御用的寶劍,雙手呈上後緊緊閉上了雙眼,他見過陛下殺過許多人。
但是要殺這麼美的姑娘是頭一遭,有點不忍心。
可等了許久卻沒有聽到脖頸被割斷的聲音,也沒有聞到鮮熱血液的鐵鏽味。
“上朝。”顧祁晏越過周順走出殿外。
那把寶劍並沒有見血,只是壓在沈桑寧身上,美人還恍然不知,抱住劍柄睡得正香。
心中驚歎過後趕緊跟在顧祁晏身後了,暗暗在想,昨天的鐲子看來可以收,這後宮怕是要有主子了。
陛下設立後宮多年,貴人美人都有,就是皇后之位還空著,所有人都在猜測這位子是為那南希月所留,他周順卻不這麼想。
那南希月與陛下面都沒見過幾回,更談不上什麼私定終身的胡話了。
依他看,這沈美人倒是有很大的可能成為後宮之首,只是還要看看她能不能安全活到那個時候。
沈桑寧在顧祁晏走後沒多久就醒了,睜開眼看見的第一件東西不是小說裡說的俊美無雙的睡顏,而是一截製作精美鑲嵌著寶石的鐵塊。
她迷迷糊糊地摸了摸,不小心抽動了劍鞘,明晃晃的利刃就這麼暴露在她眼前,餘下的睡意全無,十幾年從未如此清醒過。
這根本不是鐵塊,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劍。
顧祁晏這個暴君!!
這是對她昨晚上不坦誠的警告。
紗幔被掛在兩邊,紅玉拿過她的鞋子擺放好,順手把木簪塞進她手心,沈桑寧心中瞭然,這是意外之喜。
紅玉語氣如常地說:公主,看起來你睡得還行。”
“還好,陛下呢?”
“陛下上朝去了,對了,公主,以後咱們的寢宮就換成很好很好的蒹葭宮了,您開心嗎?”
蒹葭宮,離聖華殿最近,幾分鐘的路程,不得不說顧祁晏為了敲打她真是費心了。
沈桑寧皮笑肉不笑地說:“開心,開心。”
——另一邊的清雪宮。
得知了沈桑寧並沒有死反而擠上了陛下寢宮龍床的訊息後,趙清慈摔了手裡的茶杯,滾燙的茶水盡數潑在丫鬟翠影身上,她也因此感受到臉上被蟄的地方重新痛起來。
“真是廢物!我不是叫你好好看著沈桑寧嗎?”
翠影手臂灼熱不已卻還是忍痛跪下去,“貴人饒命!奴婢、奴婢真的看見火勢浩大才離開的,白福可以作證!”
“白福?”趙清慈想了一遍各妃嬪手底下的丫頭,都沒想起來這白福是誰,問道:“哪個宮的?你把計劃洩露了?”
“貴人,白福不是您手下的丫鬟嗎?昨夜她還表了忠心,說一定要看見沈美人死才能放心離開……”
說到這裡翠影自己也發現不對勁,在地上磕頭求饒:
“貴人饒命!貴人!奴婢見她也拿著火摺子,便先入為主地認為她和奴婢都是貴人派來的人……”
“她也拿著火摺子?”
翠影忙不迭地點頭。
趙清慈攪著手帕思索,很快就將這些事情串聯到一起。
失火、侍寢、苦肉計?
“沒想到沈桑寧一場大病以後學聰明瞭。”厭惡的踢了翠影一腳。
趙清慈示意給她穿上衣服,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同為後宮嬪妃,沈美人遭此無妄之災作為姐姐自然要去安慰安慰。”
翠影不敢說話,默默拿過從庫房裡新取出來的狐裘給她披上。
“翠影,把安妃送過來的糕點裝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