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次,如同疾風驟雨的危機頻頻落下,接連不斷地破壞著這間房子,“咔嚓咔嚓!”
碎裂聲不斷。
四面的牆壁全都在破裂,嘩啦啦的碎石滾落一地。
但是還好,這張床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它將桑榆所在的床底圍成了一處類似安全屋的地方,沒有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時間在這樣的襲擊中飛速流逝,桑榆不知不覺間在床底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的身體再度縮水,身高只有一米多一點,胳膊上的牙印也已經消失了。
“嘶!”
眼前有些黑,她第一反應是要坐起來,結果磕到了腦袋。
疼痛驅散了僅剩的睡意,她摸索著從床下爬出來,神情怏怏。
“嗯……怎麼感覺這房子看著有一點奇怪?”
她不解地皺眉,但很快又釋然了。
“眼前分明是我賴以生存、從沒有離開過的家啊,怎麼會奇怪呢。”
她心道,轉而將心底的那點疑問拋之腦後。
顱後的血肉導管終於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可桑榆分毫不覺得奇怪,她知道那是給她輸送營養用的,從她生下來時起,這東西就一直在。
雖然有些疼痛,但這是活下去所必備的,不是嗎?
明明前一天才經歷過毀滅性衝擊的房間,此時竟然完好無損,只是牆角滲出了幾絲血跡,牆壁上也出現了少量裂紋,地面看起來斑駁無比。
對此,她毫無反應,木愣愣地坐在床邊,兩眼僵直地望向門上的發聲孔。
“不!不要,求求你們!”
“啊!!”
突然,絕望的女聲從出聲孔裡傳出。
緊接著,在一陣絲絲拉拉類似訊號接觸不良的聲音後,女人開始哭喊,強烈的負面情緒衝擊而來。
桑榆一動不動地聽著,口中呢喃道:“啊,又是這樣,好無聊啊……”
只是,這樣說著,她的雙眼卻無意識地流下了眼淚。
一時間,房間裡只剩下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嚎聲,尖利刺耳,令人不安。
沒一會兒,聲音消失了。
天花板又出現了與前一天類似的震動。
災難又要來臨了!
頃刻間,嘩啦啦的血水,如同驟雨般從頭頂上傾瀉而下,瓢潑似的擠進了房子。
四面牆壁被染得血紅,水位快速上漲,瞬間淹沒了桑榆所坐的那張床。
她被血水沖刷而起,整個人淹沒其中。
濃烈的腥臭味湧入鼻腔,耳道也被堵滿,眼皮縫隙處因刺激而刺痛。
但是幸好,她脖頸後的那根血肉導管能夠輔助呼吸,向她輸送氧氣,所以桑榆雖然很難受,但也不至於死過去。
第三天很快過去。
新的一天。
她已經迴歸了幼年期的模樣。
她再次聽到了女人的哭喊:“不要!放開我!救命!!”
那裡面摻雜著無盡的絕望、悲憤、仇恨以及恐懼。
桑榆似乎看到了,一個遍體鱗傷的身影,被一群男人鎖在一處小空間裡,一次次地折辱。
“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求求你!求求你們啊!”
這一次,她幾乎對女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她的眼前,一片血色。
顯然,女人的哭求又失敗了。
這也引來了桑榆的第三次災難——地震。
腳底突然一陣劇烈的晃動。
衛生間裡的洗手檯傾斜倒地,瓷磚破碎的聲音響起,與此同時,牆壁和地板開裂,地基開始崩毀,到處都在搖晃。
房間彷彿一瞬間被人傾斜了四十度,轟轟隆隆的響動接連不斷,天塌地陷,那張原本賴以生存的溫床,此時毫無辦法地滑來滑去,最終“嘭”一聲撞擊在牆角上,四分五裂。
伴隨著搖晃的加劇,床身直立而起,險險地卡在了一處斷裂的地基縫隙裡,不動了。
桑榆渾身灰撲撲的。
因為她的身板太小,面對這些毀天滅地的災難根本無從招架,她的額頭上被磕出了一道血跡,腳腕因扭傷而嚴重骨折。
她已經不能跑了。
但幸運的是,床卡住了。
她適時地躲進了一處死角里,終於艱難地躲到了危險結束。
夜晚,桑榆疲憊不堪地跌坐在地,雙眼一眨不眨地凝望著牆上的那盞鎢絲燈出神。
很奇怪,這麼嚴重的地震,那隻燈泡居然還亮著。
此時的桑榆並不太想思考。
對於她來說,活著無非就是每天經歷災難和痛苦,周而往復,毫無意義。
所以思考同樣是很沒有必要的事情。
但是此時,她感受著身體的傷痛,腦海中迴盪著出聲孔裡女人的哭聲,卻突然覺得有些害怕。
或許,那盞亮著的燈,能帶給她溫暖吧。
這樣想著,她拖著一隻骨折的廢腳,費力地攀著床板爬上了頂端,兩隻小手顫抖著,擰下了這間房裡唯一的一盞光源。
果然,它摘下來了也還是會亮。
就像星星一樣。
對了……
星星……那是什麼?
她有一瞬間的疑惑,但很快就不再多想。
因為沒有必要。
橙黃色的光芒散發著幾縷溫熱,令她胸口暖暖的,很是妥帖。
她把燈泡的尾端含在嘴裡,繼續拖著殘缺的腳從床頂爬了下去。
雖然中途差點摔倒,但總體還算順利。
就這樣,她抱著一盞燈縮在床邊疲憊睡去,眉頭因疼痛而緊鎖,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寂靜裡,她的影子突然動了動,身形逐漸隆起,成為一隻漆黑的詭異實體。
它艱難地從黑影中爬出,張著長滿尖牙的大嘴,小心翼翼地依偎在桑榆身邊。
見眼前人睡得並不安穩,它似乎有些焦躁,看不見眼白的詭異雙瞳滴溜溜地轉動。
想了想,它最終還是怯怯地縮回了天生的利爪,伸手,輕輕地,試圖撫平桑榆的眉頭。
只是,它的手穿模了。
在規則的影響下,它根本碰不到桑榆。
“媽媽,媽媽!”
難聽刺耳的聲音嘰嘰喳喳地響起。
然而桑榆並不能聽到。
待了沒一會兒,黑影就發出一聲哀嚎,被強大的束縛力拽回了影子裡。
第五天。
女人的聲音久久沒有傳出。
她似乎已經放棄了掙扎和求救。
囚禁她的人根本是一群毫無人性的禽獸,她越哭喊那群人只會越興奮。
桑榆能感受到她的身體狀態正在急速惡化。
就如同眼下她所在的這間房子,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壞一樣。
它的自我修復能力瀕臨崩潰。
四面的牆壁滿是裂痕,不明來源的骯髒血液從牆縫裡源源不斷地滲出,衛生間下水道里散發出驚人的惡臭,無數的黑水從地漏裡“咕嘟咕嘟”、沸騰似的往上冒。
尤其是在一開始為桑榆提供庇護的那張床,七零八碎,床墊像是被大型動物撕碎了標記過,羽毛狀的填充物被翻卷出來,到處都是暗黃色汙漬,噁心得讓人看一眼就想吐。
顯然,它已經被摧殘到極限了。
長在桑榆顱後的那根血肉導管,此時也不復之前的活潑模樣,蔫巴巴地垂落下來,形同枯萎。
到處都在崩潰。
這一刻,桑榆的腦海中清晰浮現了那名為母親的身影。
她沒有穿衣服,又或者說,她並不被允許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