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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扮演9

“噗通、噗通!”

桑榆有些疑惑地捂了捂自已的胸口,卻驚駭的發現,頻率對不上。

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心跳聲!

汗毛乍起!

她猛地回身,這才發現,剛剛在走廊巡視的焦屍,原來根本沒有遠去。

它一直就站在牆後的陰影裡,和深邃的黑暗融為一體!

跑!

來不及多想自已是什麼時候被發現的。

又或許她選擇半夜來雜物間本身就是錯的,是周雲謙對她的一場算計。

但現在她根本顧不得想這些,只能是跑。

臥室不做考慮,她果斷轉身,以最快速度向著樓下奔命。

只是,人怎麼可能跑的過鬼!

在沒有其他人拖延時間的情況下,桑榆很快就被逼近。

一股濃郁的燒焦的氣息從緊貼著面板的部位傳來,她的後頸部一陣灼熱的吐息。

髮梢在接觸到這股氣息的第一時間就被烤焦。

如果不能拉開距離,桑榆的唯一下場,只能是被活活烤死。

她發現,今晚的焦屍與之前幾天完全不同。

它明顯變得暴躁、憤怒、殺氣騰騰。

原本還能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的鬼東西,這一刻卻暴露出驚人的惡意。

為了與它拉開距離,桑榆腳下一個錯步,竟選擇滾下樓梯。

雖然,這的確留給了她反應的時間。

但問題是,這層樓梯太陡,也太高,破舊的木板支稜在外,已經撞傷了她的肋骨,放在往常的確不致命。

可現在,她連從地上爬起來都有些吃力。

就是這轉眼的功夫,焦屍已經再次貼了過來,與桑榆僅僅只有兩步之遙。

這一刻,桑榆出奇的冷靜。

她並非沒想到從樓梯跌下來會影響自已的跑步速度。

只是,她必須要跟焦屍隔開一定的距離。

即便受傷也在所不惜。

因為,她已經想到了,擺脫困局的方法。

身後傳來火燒火燎的灼痛感,她的後背衣料已經燃燒,面板被炙烤出油漬。

空氣中散發出蛋白質燒灼的焦香味。

桑榆沒有回頭,她用盡全力撲倒在廚房裡的餐刀前,卯足了力氣,拼命割開了煤氣灶管道,然後掏出兜裡早就準備好的打火機,對準了出氣口。

“嘭!!”

轟鳴的爆炸聲,伴隨著劇烈的燃燒沖天而起,火焰充斥了整個洋房。

只是奇異的是,這場火、這場爆炸竟完全沒有影響到房間的佈局。

一切傢俱都完好無損,包括處於風波正中央的桑榆。

只有那隻原本強大、殺機沸騰的焦屍,在火中嘶鳴、哀嚎,它的面容不斷變化。

在烈火的炙烤下,它身體的膚色,竟然由原本的焦黑,慢慢褪色為健康的米白。

直到這時,桑榆的眼前再度浮現出幻象。

這一場大火似乎與另一場重合。

在火中,許薇絕望地吶喊,面容瘋狂又猙獰。

“哈哈哈!燒吧,把這一切都燒掉!”

“這就是一座不祥的房子哈哈哈!”

“還有你,陳齊皓,你就在這裡,為你的愛情陪葬哈哈哈!”

她嘶吼著,試圖將一切埋葬在大火中。

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怪談的力量如果真那麼容易應對,這個世界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

這場大火燒不掉這座不祥的洋房,它只能燒死人。

桑榆凝視著幻象中許薇的下場,如同凝視著自已接下來的遭遇。

她看見,許薇在烈火炙烤下理智消失,被房子蠱惑。

她看見陳齊皓在大火中瘋狂詛咒、嚎叫痛哭,走向了死亡。

而最終,許薇變成了桑榆。

而陳齊皓,變成了一具焦屍。

終於,在漫長的恍惚中,幻象消散。

眼前的場景重歸現實。

相同的火焰落下帷幕。

剛剛還在追殺桑榆的焦屍,在經過了火焰的洗禮後,赫然變成了一個人的模樣——它變成了陳齊皓。

這一刻,桑榆終於意識到這次怪談最危險的地方。

它是一場輪迴。

一人一鬼,一個代表陳齊皓的過去,一個代表他的將來。

唯獨沒有現在。

而桑榆,作為許薇的扮演者、洋房的“女主人”,她的下場,會不會同樣早已註定?

這則怪談真的,有解法嗎?

這個念頭湧入腦海,她的手指瑟縮幾下,臉色一片蒼白。

第十四天。

“薇薇,這就是我們的新家了,你覺得怎麼樣?”

清晨,陳齊皓興致勃勃地帶著妻子跨入了新買的二手小洋房,順帶紳士地接過了對方手裡的行李箱,把東西提上了閣樓。

留在原地的桑榆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像一隻提線木偶般拾起了一幅巨大的新婚照片,提著裙子將其掛在了進門處的牆上。

昨天夜裡,在火焰熄滅後,她就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時,卻驚恐地發現,她竟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眼前的洋房內部亮堂堂的,角落裡乾淨整潔、廚房都一塵不染,明顯是上一任房主為了賣個好價錢,將房子精心打掃後的結果。

甚至陳齊皓的眼中都沒有多少陰霾,一派純然的歡喜。

這副表情,即便是之前陳齊皓屢次被系統重新整理重啟時,桑榆都沒有見過——

這不是厲鬼能偽裝出來的表情。

而是屬於人的、真實的、生動的情感。

這一切無不說明,她回到了夫妻二人故事開始的那一天,回到了輪迴的起點!

可問題是,時間真的能倒流嗎?

桑榆嚴重懷疑,這一切,不過是這間房子製造的另一場幻覺。

她的時間本就不多了。

跟隨怪談的節奏,一次次重複演繹這段過往,只會令她越陷越深,完全失去自我。

這絕對不是生路。

必須要打破現在的境遇。

但是,要怎麼做呢,她現在連動都不能隨心意!

很快,安置好行李的陳齊皓下了樓。

“薇薇,你站在下面幹什麼,來一起看看我們的新家啊!”

他看起來很高興,活躍地領著許薇上樓,跟她介紹著兩個人的房間。

“薇薇你看,樓上剛好兩間房子,你先選一間吧!”

桑榆很想做出不同的選擇,只是,手指抬起的那一刻,她根本無法自控。

很快,她聽見自已的喉腔裡湧出的聲音。

“就這間吧。”

說著,她又看見自已指了指代表“雜物間”的那扇門。

然後兩個人“開心”地交流著房子要怎樣裝飾,替換什麼顏色的傢俱。

聊了大半天,桑榆又聽見自已開口了。

“齊皓,我想找點事情做,你有沒有什麼想法啊?”

“啊,這樣啊……雖然我並不介意薇薇你工不工作,但是如果你想的話,嗯……”

“讓我想想……”

陳齊皓思索了一會兒,突然雙眼一亮。

“對了!你還記得給我們做媒的李老闆吧,他之前好像跟我說過,他在這個鎮上有個超市來著,你要不要先去找他看看!”

“大家都是同鄉,有個熟人照應一下,我也放心啊!”

“嗯,好,那我現在就去問問!”

終於,在桑榆說出最後這句話後,她出了門。

離開這棟詭異的房子,她終於恢復了自控能力。

“呼……”

這遭遇令她回想起來都有些後怕。

萬一身體‎‌被‌‌操‌‎控著去送死,她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而且還有一件事……

自已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像是那張照片裡的許薇。

即便在此之前,她曾不止一次擔憂過自已會被徹底同化,但當身體真的發生變化時,大腦還是一陣眩暈。

她平復下心神,特意選人多的路走去超市。

一路上,鎮民們看她的眼神不一樣了。

好奇、疑惑。

明顯是打量陌生人的神情。

沒有看以往的惡意和排擠,桑榆卻並沒有感到多少安慰。

這表示,洋房的影響範圍,已經大到將整個小鎮囊括其中,萬一出了事,想逃都沒地方去。

危機感如同針扎般在後腦勺刺痛,令她越來越深信處境的危險性。

如果說,情況突變的生存環境,就如同大海般將桑榆包圍。

她在這裡分不清方向、沒有時間概念,更無法找到陸地。

那麼,只有一個人,可以作為她的錨。

幸運的是,周雲謙似乎也在找她。

剛和李老闆談好工作事宜,她一從超市出來,遠遠地就看見了身穿制服的警官先生。

“看來你很適應這個身體嘛。”

本來還想出聲試探,誰料周雲謙的第一句話就讓她的嘴巴再一次不受控制。

“沈Sir說笑了,我不就是本人嗎?”

這句話一出口,桑榆就感覺自已的身體又發生了一些很微妙的變化。

周雲謙的表情也開始變幻,像是被鎮上羞辱許薇的那些人附身,嘴裡說著那些自從許薇搬家後就再也沒聽過的汙言穢語。

桑榆一陣乾嘔,被噁心得想吐。

厭惡感越發強烈。

屬於桑榆的厭倦、無力,和屬於許薇的憎惡、痛苦一齊湧上大腦。

胸口的怪談印記在發燙,她的眼中一片赤紅。

殺了他!

周雲謙,必須死!

最終,被冒犯的怒火壓過了理智。

桑榆突然收縮腹部,掙脫了一隻手腕,然後在周雲謙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閃電般拔出了他的配槍。

上膛。

射擊。

“砰”一聲巨響,子彈穿過太陽穴,從對稱的另一側射出。

彈殼“啪啦”落在地上。

周雲謙的腦袋上,洞開了兩個貫穿的槍傷。

血流噴湧而出。

緊接著,又是一聲響,男人失力,向後垂直倒在地上。

血液很快凝固。

他死了。

這樣也好。

雖然死得不合常理,也不符合時機,但是陣營對抗賽的雙方,你死我活是意料之中的事,桑榆並沒有覺得不對。

只是,唯一有些膈應的,則是周雲謙的表情。

他突然被殺,本該震驚、恐慌、怨憤,又或者空白。

可偏偏——

桑榆看得很清楚,男人倒地的那一刻,分明是笑著的。

看著面前躺倒的屍體,桑榆第一時間選擇把它運走。

不是別處,正是她所住的洋房。

原本,她還打算買個行李箱裝屍體,但是看到過路人渾不在意的眼神,意識到大可不必。

於是,她就當著一群小鎮居民的面,在青天白日裡,堂而皇之地拖著一具強壯的男性肢體往回走。

順便,她還摸了摸。

除了找到一本“沈蕪”專用記錄案情的袖珍記事本外,一無所獲。

應該沒什麼用吧。

她這樣想著,隨手將它揣進了褲兜裡。

途中,看到幾個見過面的鎮民,還一臉友好地和她打著招呼。

場面極度詭異。

桑榆知道,作為外來者,倘若此時死的是她,原住民們也會視而不見。

洋房裡靜悄悄的。

原本說要在家裡收拾行李的陳齊皓也不見動靜。

大門緊閉,四面的窗戶反著光,如同一臺腐朽的棺材,沉悶、冰冷,無法透視到陰暗的內裡。

為了防止身體再度‎‎被‌‍操‌‍‎‌控,桑榆並沒有直接進門,而是把周雲謙的屍體扔在了家門前的小花池裡。

那是第一任死者被發現的地方。

如果真的是這棟房子在吃人,桑榆守在一旁,很快就能發現端倪。

只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頭頂的太陽緩緩升上正空,她依然沒能親眼見證吃人的一幕。

難道,她的判斷有問題?

正在她困惑時,洋房二樓突然傳來陳齊皓的聲音。

“薇薇,快上樓,我有東西給你看!”

聞言,桑榆的眼神變得嚴肅。

眼前的小洋房依舊死氣沉沉,房門緊閉,如同一個巨大的、吃人的怪物,陰冷、怪異。

腳步變得沉重。

心頭湧起強烈的不甘。

她很想裝作沒有聽見。

只是,規則紙條明令規定,不得拒絕丈夫的任何要求。

她現在還沒有開啟紅房子。

這一聲呼喚,她必須聽從。

“嘎吱……”

與來時如出一轍的喑啞開門聲,在一片寂靜中顯得驚人的刺耳。

恍惚中,桑榆甚至以為這動靜喚醒了一頭怪物。

窗戶形同虛設,室內光線暗淡,連正午熾熱的陽光也無法穿透。

低矮的天花板將房間襯托得更加昏暗、幽深,猶如一口洞穴。

她摸索進來,依舊第一眼看到手邊的樓梯。

陡又高,上層暗不見光,很容易令人聯想到,有什麼東西,正從上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桑榆大腦突然一陣眩暈。

她有些疲憊地扶了下牆壁,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相框。

“吱”一聲輕響,她扭頭看去,恰好與一雙血淋淋的眼睛對視,頓時一個哆嗦,身體下意識往後一退。

待冷靜下來,她才發現,原來竟是相片上的人活了!

屬於陳齊皓的身影依舊面容和煦,笑出一口白牙。

然而在他身旁的許薇,雙眼卻逐漸生出了痛苦、怨恨,流出了鮮紅的血淚,染紅了純白的婚紗。

整個畫面,完全是動態的,給人的感覺,下一刻許薇就要從相框裡跳出來,掐斷所有旁觀者的脖子。

桑榆心裡一個咯噔,當即轉身大步上樓。

“吱呀吱呀”的木質地板響聲不斷,甚至讓她產生了身後有東西在追的錯覺,腳下邁地飛快,轉眼已經站在了二樓的過道里。

“齊皓?”

“你叫我上來,有什麼事嗎?”

走廊裡一片漆黑,完全不像是在白天。

她摸黑開啟臥室門,一抬眼就看見床邊上,背對著她坐著個人影,一動不動。

“齊皓?”

她謹慎地用一隻腳堵住門,站在門口向內張望。

“你在做什麼?”

心底的不安在加劇。

那個身影依舊一動不動。

突然,那個東西再次開口說話了。

“薇薇,快上樓,我有東西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