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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扮演8

第十三天。

“呼……”

桑榆眯著眼,難得地有些放鬆。

這次怪談帶來的壓力太大了。

為了全力避免ooc,她只能按照身體原主的行為模式去處事。

可這帶來的後果,就是她一步步深陷,動彈不得。

每天唯一能得到放鬆的時間竟然是和周雲謙待在一起的時候。

卻在這時,面前突然閃過一把鈔票。

緊接著,就是一聲直白的交易。

周雲謙聲音嘶啞道。

“我要買下你說真話的嘴。”

在意志最鬆懈的時候被人買下,桑榆瞳孔驟縮,很快失去了意識。

逼仄安靜的空間裡,有嘆息聲響起。

這一次的交易內容,周雲謙特意加了限定詞,而且選在桑榆放鬆警惕的時候說出,就是為了問一個他好奇已久的問題。

無關怪談。

一片寂靜中,他聲音沙啞,問——

“你,為什麼要那麼努力地活著?”

他顯然困擾已久。

語氣越發激動。

“這個世界明明殘酷、黑暗,毫無盼頭,為什麼,你還要一副積極向上的姿態,為什麼還能活的像向陽花,為什麼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好期待的嗎?”

幾句話出口,他的眼中暗含期待。

其實,周雲謙很早以前就認識桑榆,比對方以為的要早很多。

只是,這種認識,是源自於另一人的訴說。

“哥,我今天認識一個很奇怪的人,是一個學妹。明明學校對我們來說就是個擺設,所有人都朝不保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大禍臨頭,可偏偏她每天都那麼努力學習。”

“我竟然看見她去圖書館了,哥你能想象嗎,這種年頭居然還有人喜歡讀書!”

“她又在笑!”

“跑個步而已,就那麼高興嗎,是為了緊急情況下逃命吧!”

“雲彩有什麼好看的……”

“她是不是有病,什麼年代還有心情養花。”

“她難道不怕被拖進怪談嗎,她不怕死嗎。”

“啊啊啊!煩死了,她今天還對我笑了!”

“光明會的人又在到處搞事,她經常去的那家早餐店被炸沒了,她好像心情很不好。”

“哥你說,她一個人生活會不會很孤單、很害怕?”

“聽說她畢業以後去曙光工作了,哥你能不能替我關照一下她,應該不費事吧?”

“她是我的朋友。”

“……”

腦海中,周司齊的絮叨聲歷歷在耳。

他那個在外人面前總裝得一副貴公子姿態的弟弟,每次在說道桑榆這個名字時,眼中都閃爍著靈動的光。

不由自主地,他開始好奇。

從公司年報到例行會議,他忍不住一層層挖掘、飲鴆止渴似的瞭解著這個人全部訊息。

直到,他再也不甘心只做一個幕後的旁觀者,特意請命,空降至對方所在的分公司。

空氣有片刻安靜。

意識昏沉中,桑榆不安地皺緊眉頭,嘴巴囁嚅低語。

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周雲謙的臉色急轉直下。

他眼中的光芒逐漸凍結、凝固,漆黑的瞳孔深處,一道猶如窮途末路的絕望炸開。

“竟然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突然,他一聲悶笑。

越笑聲音越大。

無窮的苦澀壓抑在笑聲中,他的表情變得猙獰、粗獷、面目可憎。

近三十年的家教修養被撕裂,他的臉上陡然出現一抹駭人的殺意,凝視桑榆的眼神極冷、極惡。

兩隻手像利爪般竄出,他一股腦掐住了面前人的脖子,惡狠狠地掐緊,瘋狂地用力。

身下女人的臉龐開始充血、眼皮翕動,鼻孔因窒息而極速翕張,可卻遲遲無法清醒過來。

終於,當桑榆即將窒息的關頭,周雲謙猛得鬆開了手,臉龐痛苦地貼合在她的臉上,眼淚滾滾落下。

他還是捨不得。

即便明知道真相和未來有多殘忍,他也還是捨不得。

空氣越發安靜。

周雲謙木楞地環抱住桑榆,如同一個死人。

很久,他終於緩過神,從她的懷裡找出了那張被他特意送出去的規則紙條。

警察的身份帶給他的,不只是人際交往的便利。

在看到屍體的第一時間,他就發現了這紙規則,並同時想到了它的用法。

他有一根道具筆。

【效果:當使用者作為規則紙片的第一發現人時,可使用這支筆更改紙片上的一個筆畫(增加或者刪減),針對物件為同一怪談內的其他求生者。

使用次數:1\/3】

原本,周雲謙用這支筆,將規則紙上的文字“二”,更改為“三”,以此去誤導桑榆旋轉雜物間木牌規律,左三右四。

但是現在,他反悔了。

道具筆再度生效。

這一次,他是為了將錯誤的資訊改正。

道具使用次數歸零。

這支筆正式宣告報廢。

當晚,夜空無月。

桑榆買了兩瓶高度數白酒,灌醉了陳齊皓。

午夜,一片黑暗中,她從床上爬起,摸索著出了臥室。

在這裡待的太久,她連骨骼都變得纖細,力氣也越來越小。

這些天小鎮裡又死了幾個人,全都是和她有過交集的,每一個人的死法也都相仿。

她的嫌疑在加重。

如果不是身為警長的“沈蕪”力排眾議,她現在可能已經被監禁起來了。

不說待久了她會不會徹底成為“許薇”,即便是小鎮居民的懷疑和惡意,她也已經承擔不起。

時間緊迫,已容不得她猶豫。

“滴答,滴答……”

水滴聲從衛生間裡傳來,隔著一扇門的距離,在幽寂的空間裡顯得震耳欲聾。

封閉狹窄的走廊裡沒有一絲光亮,她踮著腳走路,憑藉記憶來到了隔壁的雜物間。

很奇怪,從超市下班以後,她再觀察紙條,上面的字跡就變成了“左二右四”。

可怕。

這說明,規則曾被人為篡改過。

現在的桑榆,需要二選一。

如果,她的時間還充裕,如果她沒有戴上名為許薇的枷鎖,她還有很多方式去驗證。

可偏偏,她已無路可退。

耳邊傳來胸膛的鼓譟聲。

她的心,因恐懼和緊張劇烈跳動著。

深吸一口氣,她定了定神,手指穩穩地旋轉門口的木牌。

左兩圈,右四圈。

門開了。

一道耀眼的陽光刺入眼簾。

她下意識閉眼,再睜開時,身處的場景已經大變樣。

一個年輕的女人,安靜地躺在手術室裡,紋絲不動。

幾個醫生圍繞在她的下體處,動作從容地動著刀子。

雖然女人的面容更加柔美,但在鏡子裡觀察了多日的桑榆,依舊第一時間意識到這人就是許薇。

很快,場景變換。

“這是雄性激素,從今以後,你每天都要定時服用。”

鏡前的許薇渾身赤裸地觀摩自已的身體,淚水滾滾而落。

她的骨節開始變得粗大,下巴長出了鬍鬚,聲音也變得粗獷。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齊皓他喜歡男人,應該就會喜歡現在的我……”

“可是為什麼,他不允許我穿上男裝,不允許我把變性的事說出去,是怕丟人嗎?”

場景再度變換。

“嘩啦!!”桌子上的茶具掃落一地。

陳齊皓赤紅著臉色,咬牙切齒地扇了許薇一巴掌。

“賤人,你敢在外面給我偷人!”

“不,我沒有,是他們,是鎮上的人在造謠……”

“那他們怎麼不造別人的謠,就造你的!還不是你個下流貨色,揹著我勾引人!”

陳齊皓看起來憤怒極了,面色陰沉醜陋。

十幾天的接觸中,桑榆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副模樣。

她依舊像一個旁觀者那樣看著,既無法插足,又不會被當事人發現。

過了一會兒,發飆的男人突然冷靜下來。

他像是在聽人耳語般,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面色違和地重歸平靜。

他上前,裝作好丈夫的模樣,將許薇摟進懷裡,輕聲安慰。

“好啦好啦,別怕,是我對你的關心太少了,讓你空房寂寞,要不還是去看個醫生吧。”

他假裝平和地商量著,第二天卻已不容置喙地把醫生請進了家裡。

然後,許薇又開始服藥。

她每天除了定時定量服用雄性激素外,又開始食用另一種不知名的藥片。

她的丈夫則越來越冷漠,每次與她交流時,都事先聆聽身旁的某一個聲音。

彷彿他的所有行為,都是受到那個聲音的操控。

可桑榆對著那個位置看去,卻發現那裡根本沒有人。

直到最後一個場景。

造謠生事的人終於被發現了。

被許薇親眼撞見。

那個人,是陳齊皓。

桑榆看得脊背發涼,渾身直冒冷汗。

一個恍惚,周圍的光線變暗,她又重新回到了雜物間裡。

她還在回憶剛剛看到的情景,心中構建著劇情。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許薇本來就是女人。

只是,在與陳齊皓結婚後,她意識到丈夫其實是個同性戀。

所以,在婚姻生活的無窮煎熬下,她選擇了做變性手術。

只是,這並沒有能讓她的情況好轉,反而急劇惡化。

陳齊皓非但不願意和妻子同房,甚至他為了避免別人追究自已的過錯,特意在外造謠妻子出軌。

因為他根本不是同性戀,而是自戀狂,是一個瘋狂的、極端的自性戀者。

當這一切真相被許薇發現時,不管她做出怎樣的應對,可以說都在情理之中。

這樣想著,桑榆關上了雜物間的門,將其反鎖後,開啟了手電筒。

光芒照亮了這間不大的房子。

低矮的天花板,長滿黴斑的牆壁,一張積滿灰塵的高低床。

顯然,這不是放雜物的地方,而是一間臥室。

她有理由懷疑,在許薇人生的最後階段,就是在這樣的一間房裡居住。

空間很小。

手電筒的光芒照了一圈後,桑榆就找到了線索。

就在那張高低床上,放著有關於許薇的病歷簿。

開啟檔案,她一頁頁翻看。

2月16日

病人開始失眠,做噩夢,頭髮脫落。

初步診斷為神經衰弱。

用藥:米氮平片、地西泮片、氯硝西泮片。

2月20日

病人情形加重,出現幻聽、幻視,脫髮嚴重,食慾不振。

診斷結果、中度抑鬱、焦慮、精神分裂。

用藥量將持續增大。

2月24日

治療方案:建議進行封閉治療,為避免其傷人,可以用鐵鏈將病人鎖在家裡。

……

滿滿惡意。

桑榆看完病歷,寒顫不已。

她強行剋制著心頭燃燒的憤懣,繼續翻找其他資料。

沒一會兒,她找到了一本相簿。

前面幾頁,都是夫妻二人年輕時的樣貌。

那時,他們應該還在談戀愛。

許薇扎著馬尾,一臉青春靚麗,衝著鏡頭比劃個v字。

陳齊皓則一臉溫和,頗有些紳士風度地為女友撐傘。

看起來郎情妾意,甜蜜幸福。

直到兩人婚後,照片裡的許薇,臉上多了絲疲憊,可依舊很努力地笑著。

陳齊皓則一如往常。

直到相簿最後,桑榆才翻到一張近期的照片。

許薇依舊在笑,只是雙眼沒有焦距,牙齒有些發黃,顯然很久沒有認真洗漱,身上的衣服因肥大而顯得很不合身。

可明明,她做過手術後,骨頭有變寬大。

現在穿女性衣服都偏大,可想而知她暴瘦了多少。

桑榆取出了這張照片,仔細翻看幾眼,發現在相片的背面,還寫著一行日期。

“2月10號……”

她皺眉,腦海中似乎閃過了什麼。

只是沒等想到,她就又發現了更關鍵的線索。

當她翻到最後一頁時,發現手感有些不一樣,顯然是兩張照片重疊了起來。

難道是原主人不想讓人看見的,所以藏起來了?

她連忙把這一頁開啟,將兩張照片都取出,發現在這本獨屬於夫妻二人的影集裡,竟然出現了第三個人。

那是一個胖子,大腹便便,眼神精明,臉上的橫肉又兇又腫。

這是……

桑榆眼中精光一閃。

“竟然是超市的李老闆!”

他跟這兩人有什麼非比尋常的交集嗎?

仔細檢視這張照片後,她終於在底部發現了一行小字——

“致我們敬愛的媒人,李峰。”

李老闆,李峰?

桑榆陷入沉思。

正在這時,窗外的烏雲隱隱退散,露出一輪皎白的月亮。

室內的光線陡然明亮,水一般潑灑進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亮光一驚,猛得抬頭一看。

“糟了!”

雖然不知道規則為什麼要求她在無月的夜晚進入雜物間,但是眼下出現了這樣的變故,這裡已經不能待了!

她於是急忙關掉了手電筒,側著身貼牆來到門邊,悄悄開啟一絲門縫檢視狀況。

卻見,幽深寂靜的走廊裡,一隻漆黑的腳正快速步入她的視野中。

略微抬頭望去,就見腳的主人正突然俯下身子,對著桑榆的方向張望過來。

不好!

她心頭一肅,連忙關緊了門縫,反鎖上門後,捂著口鼻蹲了下來。

剛剛她的反應還算快速,應該,沒有被對方發現。

她在心底暗暗給自已打氣,努力平復著過分緊張的心情。

過了好一會兒,門外的動靜遠去。

好險。

她長出了一口氣,又等待了幾分鐘後,才又小心翼翼地開門觀察,發現兩側都沒有焦屍的身影后,這才快步走了出來。

心跳聲快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