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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刀山5

憑藉著不俗的身法和走位,他成功順走了求生者隊伍中的幾件外套,順便撿了幾件沾滿血汙的其他衣物。

“接著!”

他跑近以後,猛地將手裡的衣服扔了一半給桑榆。

兩個人第一時間衝向了刀山。

“看啊!他們是被逼瘋了吧!”

“這兩個人要自殺!”

在身後幾十雙看傻子似的目光中,他們配合著將衣物捆紮在一排刀尖上,然後相繼踩了上去。

然後是第二排刀尖。

第五排。

第十排。

“64。”

此時,桑榆趴伏在一排包裹著衣物的刀尖上,雙腿勾著兩側支點,兩隻手抓住曹洋的腿上將人慢慢往上拉。

對方正把前一排纏好的衣服解下來,綁在腰間,打算迴圈利用。

時間仍在流逝。

他們似乎已經爬到了很高的位置。

周邊再聽不到其他求生者的哭嚎聲,連碩大的石碾都看不見了。

腳下是綿延不絕的刀刃,往上還是。

這座山,彷彿有無窮高,無限遠。

曹洋一度懷疑自已信錯了人。

他會不會已經走入了死局?

“208。”

桑榆心裡默唸。

她已經筋疲力盡。

刀山的坡很陡,有些地方直上直下,即便有衣服包裹,也難免會被擦傷。

一模一樣的場景令人精神恍惚。

身體極度疲勞。

奔跑、攀爬,長時間重複性動作令她肢體僵硬,手指神經性抽動。

耳朵很痛。

視網膜近乎罷工。

她已經聽不見曹洋說話了,眼睛也只看得到身旁一個人形的輪廓。

好累。

好想睡一覺。

這座山,怕是爬不到頭了。

這就是一種刑罰,一種來自地獄的刑罰。

放棄吧。

消極的念頭在腦中轟隆隆作響。

一遍一遍。

如同惡魔的蠱惑。

這反而令桑榆堅定了自已的想法。

模糊的光影在眼前變幻。

她任由自已在意識的深海里浮沉,然後仔細回憶起時間回溯之前、她被萬刃穿身的場面。

為什麼?

如果她當時說對了,那就不該被懲罰。

可如果她說錯了,石碾又為什麼會停?

除非,懲罰是必須的。

被石碾壓扁是懲罰、被惡鬼生吃是懲罰,被萬刃穿身而死,同樣是懲罰。

精神層面領略這種懲罰還不夠,肉體同樣需要懲罰。

怪談規則讓每個人大喊出自已的理解,並不是為了幫助人們逃離,而是為了讓求生者自已選擇一種懲罰方式。

這不是仁慈,是故意下套。

到此為止,桑榆已經徹底窺見了這場怪談的真面目。

但與此同時,她求活的信心卻跌落至谷底。

“江風,呵。”

她苦笑一聲,也不管曹洋會不會聽取她的意見,兀自說道。

“把衣服都扔了吧。”

“這座山,我們只能自已爬。”

說著,她解開了綁在手上的布料,赤手空拳握住了向上一排的刀刃。

一時間,鮮血橫流。

金屬利刃輕而易舉刺破肌肉,扎進骨骼。

尖銳的痛令桑榆眼前發黑,身子一晃,險些從高空墜落。

她連連抽氣,咬著牙將另一隻手也握上刀刃。

疼痛感順著手掌蔓延至肩膀、脊椎,甚至後腦。

她心無旁騖,發了狠往上爬。

提腳,找尋落點,踩住。

身體重心一移,鋒利的刀尖立馬刺透鞋跟,鋒芒直插入腳掌。

一步。

再一步。

血窟窿越來越多,傷口越來越深。

桑榆臉色青白交加,難看得如同死屍。

疼痛感順著周身的每一個細胞往體內蔓延,渾身每一處神經元都在叫囂著痛不欲生。

可她甚至不敢出聲大喊。

生怕卸了力氣掉下去摔死。

牙齒早已刺破牙齦,呼嚕嚕的血從嘴裡往外滲。

到了這一刻,桑榆反而不怕了。

不同於撞鬼時被規則操控的無力。

現在的她,掌控著自已的命運。

只要能再多用一點力。

只要能再多受一點疼。

她就能活。

身體失血過多,加上體能的嚴重消耗,她極度疲憊,神智已然模糊。

為了保持清醒,她已經咬破了自已的半截舌頭,牙齒深深陷入肉裡。

滿嘴都是血,一直在流。

有的順著鼻腔淌下來。

有的倒灌進嗓子眼裡,多到差點把她嗆到。

鐵鏽味溢滿了鼻腔、喉管。

咽喉機械性地蠕動。

重複著,呼吸、把血嚥下去、再呼吸。

耳鳴聲轟轟隆隆響著。

她的意識幾乎不復存在。

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字——

爬!

繼續爬!

她要活!

沒有人能阻擋她活下去!

江風不行!

怪談也不行!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桑榆終於在麻木虛脫的痛苦煎熬中,摸索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一個血人奄奄一息地爬上刀山頂部的高臺,體溫迅速變低,吐息極度微弱。

胸口處,一個花瓶印記若隱若現。

隨即,一股陰涼的能量順著心臟蔓延全身,勉強吊住了桑榆苟延殘喘的命。

她嘴唇開闔,最終一個字也沒能說出,暈死過去。

原本緊隨其後的曹洋已經徹底嚥氣。

上半身斜‎‌插‌‍‌‎‍進‌‍刀刃裡,如同一個全身破了洞的氣球,不停冒著血泡。

“這則怪談的底層邏輯是懲罰,需要求生者親身體驗、身體力行地感受痛苦。”

怪談人體磨盤,慘烈通關。

遊戲機手柄被扔到一邊。

白航一臉糾結地踢掉拖鞋,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倒騰一陣,終究是沒忍住衝進了監控室。 心頭騷動,泛著絲絲癢。

他故作鎮定,先是用眼尾掃視向螢幕,瞅一眼顯示器底部的傢俱陳設,然後迅速移開視線。

耳尖不經意紅透。

他握了握拳頭,自我安慰。

不過是工作需要,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樣想著,他一點點將視線抬高,從床底看向床上,一隻癱倒的熊映入眼簾。

他胸腔緊張得狂跳,眼神卻忍不住打量房間內的所有陳設,焦躁地搜尋著某個人的身影。

然而,期待落空。

在意識到不在的那一瞬間,白航隱隱鬆了一口氣,但隨之而來的一股失望情緒,像潮湧般溢位,再空蕩蕩地落下。

就好像他剛剛的糾結與難為情,都是無關緊要的庸人自擾。

他有些惱,轉瞬又化作心驚膽戰的擔憂。

都快天黑了怎麼還不回來。

雙腳忍不住就要衝出門去。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臥室門被開啟的聲響,一個身影佝僂著,踉蹌撲倒在床上。

看起來有些疲憊。

從背影來看,正是桑榆。

白航鬆了口氣,心口情不自禁泛起一絲喜悅。

他下意識變為側坐,彆彆扭扭地歪著眼神看人,故意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瞳孔卻將桑榆的身影裝得滿滿當當。

但是很快,他發現對方不太對勁。

趴伏在床上的人一動不動,雙手難受地壓在身下,胸腔急促地起伏,臉頰十分勉強地側抵住床面。

半露出的額角和耳鬢,鮮紅一片。

那分明是血!

白航心臟停跳。

來不及多想就飛快奔出家門。

來到對門,他用一塊硬紙板在門縫間滑動幾下,手法嫻熟地撬開了沒有反鎖的鄰居家防盜門,然後迅速衝進了臥室。

因為跑得太急,拖鞋甩掉了一隻。

他來不及穿回,一股腦撲在床前,檢查桑榆的傷勢。

“桑榆!你怎麼樣?”

他看見女人臉色蒼白,眼皮沉重地睜開又閉緊。

咕咕的血跡從她的鼻腔裡湧出,染紅了一角床單。

耳縫處的血跡已經乾涸,結痂的傷痕在耳洞深處若隱若現。

“我馬上叫急救,你堅持一下!”

白航白著臉翻找桑榆的手機,手指倒騰間,從衣服內口袋裡,找到一張醫院檢查報告。

他以為這是桑榆傷勢的來由,於是連忙看向這張彩超。

詭秘的花瓶頸部長而彎,瓶肚大而寬。

猩紅跳動,如同孕育的子宮,正嚴絲合縫地嵌入身下人的心臟處。

他瞳孔驟縮。

“怎麼會……”

這圖案,他似乎在他爸的檔案袋裡見過!

沒等他想通緣由,手腕卻突然被床上的人抓住,猝不及防跌倒在床上。

“痛……”

虛弱的呻吟聲響起。

桑榆蹙緊眉頭,虛著眼翻著身子。

胸口傳來灼燒似的悶痛,順著動脈血管向四肢百骸遊走。

白航心頭一緊。

“哪裡痛?再忍忍啊,醫生馬上來了,再忍忍啊乖。”

翌日

白航守著桑榆的床打盹兒。

兩人還在睡夢中,房門卻突然被撞開。

“別動!”

只聽“砰”一聲巨響,一隊手持槍械的西裝男破門而入,面色冷酷地分散開,有序圍繞在床榻邊。

黑洞洞的槍口抵住白航的後腦勺,堅硬的觸感刺痛面板,讓他一瞬間清醒過來。

“起來!”

“不許叫!”

被幾支手槍抵著,白航不敢做多餘的小動作,先是攤開雙手,將手機放在床前,示意自已不做反抗。

一行人莊重肅穆,如同在參加至親的葬禮。

顯然他們的職業素養很高。

由兩個人持槍監視白航,其餘人則紛紛將目標轉向桑榆。

他們動作粗魯地將人從床上拖拽起來,言辭冷酷。

“桑女士,有人要見你,不想吃苦頭的話,就不要做無謂的反抗!”

她迷濛著眼神醒來,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逃跑不切實際,而且很可能連累無辜。

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她垂首,面無表情地開始穿衣。

隨著最後一個西裝男離開臥室,白航彈跳而起,一隻手飛快撿起手機,然後快速來到窗前,對著樓下剛剛開走的黑色麵包車拍下了照片。

“喂,陳叔,遇到點麻煩,需要人手。”

“對,要快!”

他一邊語速極快地說著,將拍好的照片編輯彩信發了出去。

另一隻手還一刻不停地往身上套衣服。

兩分鐘不到,他就奔到了地下停車場,緊接著跳進了汽車駕駛座。

伴隨著“嗡嗡”的油門聲,地面留下一道鮮明的車轍印,車輛一陣漂移,朝著某個方向衝了出去。

江宅。

浴室裡,江風倚靠著浴缸。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室內,將他的臉照得紙一樣慘白。

一股濃烈的自厭情緒襲上心頭。

他咬著牙,拳頭攥住一角缸沿,恨不得將其捏碎。

當桑榆被強行帶入別墅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隻纏著紗布的手。

“老闆,人帶來了!”

寬鬆的浴袍包裹住精壯健康的身體。

江風疲憊地倚靠著沙發,一隻手撐著頭,不住在太陽穴按壓著。

沒有受傷的手在空中揮了揮,他的手中很快被人呈上來一把槍。

“都出去。”

沙啞的嗓音響起。

這句話落,其他人相繼離開,空曠的客廳裡,只剩下他和桑榆兩個人。

場面靜謐。

相對而坐的兩個人僵持許久。

終於,江風坐不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僵著脖子抬頭。

上上下下打量身前的女人一遍後,然後皮笑肉不笑道:“運氣真好,居然能活著出來。”

很明顯,他對桑榆毫髮無損的模樣很是驚訝。

“這場怪談很不一般,從我得到訊息時起,不知道用它處理了多少蒼蠅臭蟲,這還是第一次失手。”

兩個人的關係勢同水火,他甚至懶得裝。

一番居高臨下的挑釁說完,他笑了笑,一副前倨後恭的姿態給人倒了一杯茶。

“請。”

“哦對了,我忘了,你的繩子還沒有解開。”

說著,他慢條斯理地上前,動作繁瑣地為面前的人鬆綁,只是為了保證自身安全,他只解開了一隻手。

或許是單手操作不太方便,過程中,他屢屢觸控到桑榆的面板。

然而手槍上膛,冰冷的槍口抵住桑榆的喉嚨。

他收回笑意,喜怒無常:“你怎麼不說話?”

桑榆眯眼,心下不耐,臉上卻逐漸平靜:“江少爺,我惜命。”

“所以我剛剛一直在想,你想聽我說什麼、想讓我怎麼做。”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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