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
骨骼僵硬摩擦的聲音響起。
曾死在樓梯間的新人青年,頭身分離地爬了上來。
它的腰部以詭異的姿勢後折,雙手向後與兩腳齊平,蜘蛛一般速度驚人。
當江風從公廁門奔出時,它被砍掉的腦袋堪堪蹭過他的一片褲腳。
死在三樓的漁夫,一蹦兩米高,在樓道間快速跳躍著逼近。
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厲鬼解鎖分身能力後,將所有死者變成了倀鬼。
它們雖然算不上真正的鬼,但也絕不是普通人能夠殺死的。
跑動聲風一樣掠過。
江風不敢有任何停留,生怕被眾鬼堵死。
他的目標是透過兩側樓道繞圈子,拉開與倀鬼的距離,儘可能拖延時間。
但是,來不及了。
鄭東海死在了二樓的宿舍。
這一刻,它也從門裡爬了出來。兩者的距離不到三米。
剛好擋在了求生的前路。
前狼後虎。
他被堵死了!
絕望感滲透脾肺。
江風呼吸艱難地收住腳步,臉色變得慘白。
就這樣結束了嗎……
濃郁的血腥與腐臭味蔓延。
此時的宿舍樓,儼然化為了活人禁區,十死無生之地。
眼前,“鄭東海”還在爬。
或者說,是蠕動。
一堆宛如剛從消化一半的胃裡吐出的血肉殘骸,與不明液體交織,破碎地、稀稀拉拉地在地上顫動,所過之處殘留一地噁心的粘液。
爛肉中,一隻被咬碎的眼珠,牽連著腥臭的神經線,骨碌碌轉動著盯住他。
牙齒四分五裂,可嘴巴卻還在說話。
怨毒的質問聲一波比一波刺耳。
“為什麼要害我!”
“你騙我,我要讓你償命!”
聲音刺得江風胸腔作痛。
心臟幾乎梗塞。
他根本沒時間思索鄭東海的死因。
身後,電鋸嗡鳴聲、屍體跳躍聲、骨骼摩擦聲,紛至沓來。
越來越近。
沒時間了……
緊張感令人手腳麻木。
強烈的驚恐在胃部翻湧,身體本能地產生嘔吐反應。
這一刻,他甚至清晰感受到,自已後背陡然炸起的汗毛、細密的冷汗在衣衫下撲簌簌滾落。
陰氣鋪天蓋地,碾壓著他的全部感官。
無力。
不可對抗。
“已經走到頭了嗎?”
江風猛然鎖緊眉頭,對著自已的手背狠狠一擰,瞳孔中閃爍出窮途末路的狠光。
不能認輸!
一定,一定還有活路!
快想想。
再想想!
新人青年。
漁夫。
鍾曉。
鄭東海。
桑榆。
七個人的怪談遊戲。
除了他自已,這裡分明還有一個“人”大腦針扎般刺痛,他恍然清醒。
腦中閃過被他忽視已久的漏洞。
那個毫無存在感的“人”,從一開始就被眾人預設為厲鬼,是危險、不可招惹的。
但問題是,對方從始至終都住在二樓的一間宿舍裡,從沒有露面過。
而現在,他被困在眾鬼的包圍中,手邊唯一的轉機,恰好就是這個“人”的宿舍!
殊死一搏的時刻,為什麼不賭一把!
整個想法在腦中掠過,不過只花了半秒鐘。
前後兩側的厲鬼已經近在眼前。
脖頸後襲來刀鋸帶起的涼風,江風用盡全力低頭避過,後腦勺的碎髮隨之飄落。
沒等其他厲鬼襲擊,他猛然撞上身側的宿舍門。
拍打,聲嘶力竭大喝。
“開門!!”
話沒說完,門開了。
裡面空洞洞的,什麼也沒有。
江風卻沒有絲毫遲疑。
腦海中電光火石般整理完思緒,他已經徹底領悟了遊戲中的另一條生路。
就在這最後一刻,他用力撞向門口。
那裡是最適合室內主人開門的位置。
看上去恍若只有一團空氣。但碰撞感異常清晰。
身體劇烈一痛。
一種奇特的感官瞬間佈滿每一處器官。
江風似乎看見了自已的意識高高浮起,身體的每一處骨架肌肉與另一人緊密融合。
兩個人合為一體。
就在這一刻,門外的厲鬼停住了動作。
它們就像突然失去了攻擊目標一般無所適從。
在二樓漫無目的地遊蕩了一圈後,終於意識到弄丟了獵物。
怨毒與憤恨在周身浮現,澎湃洶湧。
可最終它們還是毫無辦法,留下其中一個倀鬼盯梢,然後不甘地離開了。
這一局生死關,被江風險險躲過。
這次的怪談遊戲非常陰險,它利用眾人的警惕心理,將明面上最可疑的“玩家”,設定為其中一個生路。
他在最後時刻艱難領悟,成功將自已與對方融合,變成了一個“不存在的人”。
而這種存在感缺失,不僅僅是針對活人。
厲鬼也同樣感受不到江風的存在。
於是他活了。
直到確定徹底安全後,他重重呼了一口氣,渾身虛脫地倒在地上。
之後,剩餘的十幾個小時,他沒有再碰宿舍樓裡的任何物資,安安靜靜地盤坐在地上等待。
又經歷了無數次厲鬼的巡視。
眼看著它們分別覺醒了穿牆、攝魂等特殊能力,將整個小樓折騰得滿目狼藉,後怕之餘,又全都被他有驚無險地避過。
直到怪談遊戲結束,童聲報幕響起,他簡單收拾好儀容,疲憊地來到大廳。
此時,正門已然大開。
整棟宿舍樓平靜祥和。
他看向乾淨如洗的天空,抬腳走出。
心中暗道。
“桑榆,我沒事。”
“但你的死期要來了。”
這樣想著,眼前視線一轉,他回到了自家的別墅客廳。
江風,逃生成功。
桑榆又一次回到了自家門口。
開啟求生者手冊,瀏覽到其中一條——
“求生者第一次被捲入怪談的地點,會成為每次迴歸時的目標地點。”
她頓時鬆了口氣。
說不清剛剛在惶恐什麼。
口袋裡鼓鼓囊囊。
正是那隻被江風撿起,又被她利用的詛咒玩偶。
因為看對方用布料包裹嚴實,所以她也選擇將其放入口袋,避免面板接觸。
一回生,二回熟。
她劫後餘生,心情倒也不錯,美滋滋掏出手機再次給老闆發簡訊。
“老闆~我又進了一次怪談,再多放兩天假怎麼樣?”
一邊等回覆,她一邊開門從冰箱裡找吃的。
大箱子塊頭很大,橫臥在廚房靠牆的位置,款式類似於小賣部兜售冷飲用的冰櫃。
開火燒水。
磕雞蛋,撒調料包。
香氣撲鼻。
一碗泡麵下肚,她這才恢復動力,瀏覽回信。
老闆顯然對她的不幸遭遇感到驚訝,一開頭就帶了個頗具感情色彩的驚歎號。
回話倒是言簡意賅。
“大後天儘量來開會,事後多給你幾天假。”
妥了!
她樂呵呵息屏,到浴室放水洗澡,打算收拾完就裹著詛咒玩偶送去調查局。
剛一進門,心臟卻莫名悸動。
一種無形的牽引促使她向著“丈夫的手錶”走去。
兜裡的玩偶跳動幾下,似乎有些驚懼。
一股黑色的霧氣懸浮騰空,牽引著,將它和手錶聯絡在一起。
抖動越發劇烈。
桑榆甚至聽到了玩偶的心聲。
它竟然在向她求救!
似乎有種特殊的能量,正在從玩偶內湧出,接連不斷地被吸食進手錶裡。
而這種單方面的掠奪,還是不可逆的。
桑榆沒有理會,好奇地站在一旁觀望。
沒一會兒,只聽一聲“咔噠”,兜裡的玩偶破碎成齏粉,而原本損毀的手錶,卻已經被修復了大半,表面的裂痕消失不見。
一種奇特的光輝閃爍在錶針上。
潛意識告訴她,這是一塊有利於自已的道具。
果然,在手指觸碰到的那一刻,腦海中閃過一行字跡——
“道具名稱:丈夫的手錶;
擁有者:桑榆;
佩戴效果:可在任意空間檢視準確時間;
特殊效果:取一滴擁有者的血液進行啟用,可將怪談世界的時間倒流回一分鐘以前。每場怪談限使用一次。
介紹:死人不可復生,死去的鬼卻只是沉眠,或許一覺醒來,你將見證他的迴歸;
備註:丈夫一生中,只鍾情於一人,那就是他的妻子,因此它只能繫結一人,無法剝奪、無法贈送、不可毀壞且無法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