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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戲瘋子

去廈門參加金雞獎頒獎典禮,還得等兩天。

顧蘭溪這兩天有幾場極其重要的戲要拍。

十七歲的少女穿著校服,笑著跟同學拜拜。

她邁著輕快的步伐,沿著熱鬧而又充滿煙火氣的小路,拐進一個菜市場。

她一路跟人打著招呼,走過爛菜葉堆成堆的小道,又穿過滿地水痕的魚檔,最後鑽進菜市場後面一條昏暗的小巷。

老舊居民樓,外牆上的水泥面已經開始風化,固定在牆角的水管也已經開始生鏽。

少女踩著坑坑窪窪的水泥臺階,三步並做兩步上了五樓,不等進門,就笑著喊“媽”,結果久久沒有聽到回答。

往日裡,一到這個點兒,靠近家門,就能聽到嘩啦啦炒菜的聲音。

因為她等下還要回學校晚自習。

五點一十放學,六點十五開始晚自習,放學時間總共只有一個小時多點兒,來回路上還得走個二十分鐘,媽媽必須卡點,才能讓她吃得飽飽的,再去學習。

可今天,她沒有聽到炒菜聲,反而聽到超大的電視聲。

為了讓她有更好的學習環境,家裡電視已經很久都沒有開過了。

少女一陣心慌。

推開門,就見廚房門口,媽媽倒在血泊之中,整個人縮得像只乾癟的蝦米。

少女呼吸停滯,手腳發抖,卻猛的撲到了媽媽身上,開始檢查她的傷口。

媽媽正處於彌留之際,最後一句話,卻不是求救,而是一句含混的“跑……”。

竟是被人捅破了肚子,腸子都流出來了。

她自是不會扔下重傷的媽媽離開的。

第一反應就是尋找醫藥箱,拿出繃帶,給她纏住傷口。

貧窮的,住在老舊居民樓裡,相依為命的母女,家裡卻會準備醫藥箱這種東西。

非常違和的事情,但少女早已習慣。

等把媽媽傷口纏好,她才飛快揹著媽媽下樓。

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樓上樓下都沒有反應,地上的血還是溫的,顯然事情剛發生不久,那麼,鄰居多半不在家。

這種時候,與其求人,不如求己。

少女從小跟著開武館的外公練武,有一把子力氣,媽媽身材幹瘦,咬著牙,硬是讓她把人給背到了二樓,遇到了回家的鄰居。

鄰居見她一身血,嚇得半死,但還是一邊呼喚著其他人,一邊過來搭把手,幫著她把人送到了醫院。

可惜,人還是沒有救回來。

這一段劇情分成好幾場拍,對顧蘭溪來講,如何在已經知道劇情的情況下,表現出無憂無慮的學生氣,是第一個難點,如何在推門之後,迅速從歡快切換到震驚與悲傷、害怕的複雜狀態,是第二個難點,至於第三個難點,則是如何揹著一個人,匆忙而又穩當的連下三層樓。

第一個難點其實也還好,顧蘭溪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她在表演方面很有天賦,這些年也沒少上表演課,很順利就完成了。

到了第二場,顧蘭溪一推開門,整個人都懵了。

沒有表情,也沒有臺詞,在那呆呆的看了好久。

高雲義拿著喇叭喊她,問她怎麼回事,顧蘭溪只是站在那裡,手顫抖著,嘴哆嗦著,瞳孔震顫著,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她早知道,為了呈現更好的藝術效果,高雲義這人會很拼,沒想到竟然做到了這個地步。

故意把廚房門檻墊高了,飾演媽媽的演員,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趴在門檻上,長長的頭髮散落下來,鮮血打溼了頭髮,黏糊糊的從她腦後垂落下來,堆在地上。

就連地上血泊的形狀,都模仿了她媽媽去世的場景。

她們家那一片很富裕,她媽媽自殺在祠堂,剛被發現,就有人拿著家裡照相機去拍了照,之後把照片高價賣給了港島媒體,最後那照片,被刊登在了報紙上。

可真是有心,十年前的報紙都被他找了出來。

顧蘭溪沒法接受這樣的事情,深呼吸好幾下,什麼都沒說,撐著扶手直接從五樓翻下去,很快就離開了片場。

她從未這樣不負責過。

扔下整個劇組的人,不顧各種準備有多費時費力,因為不想拍,直接跑了。

但今日這場戲,劇組並未與她溝通,就這麼做了。

這與高雲義設想的完全不同。

按他的想法,看到這疑似親媽去世的場景,她的表情一定極其真實,他連機位都反覆考慮了四五遍才定下來。

結果顧蘭溪只表現出了震驚,沒有丁點恐懼與悲傷、害怕之類的情緒。

“快!快攔住她!”

“你聽我解釋!!”

“我可以解釋!!!”

顧蘭溪根本不理他,眨眼就跑下了樓。

高雲義扒著樓梯間窗戶,對著那飛快遠去的背影拼命嘶吼,簡直恨不能直接跳下去!

還好製片主任童光全眼疾手快,直接抱住了他的腰。

“趕緊讓開,電動車,趕緊給我個電動車!”

工作人員無奈:“導兒,外頭是菜市場,哪裡騎得了電動車!!”

“趕緊給她打電話!讓她不要衝動!小莊呢?麗麗!麗麗!快把你們老闆叫回來!我可以解釋!真的!!我可以解釋!!”

莊曉彤和牛麗麗滿頭大汗把人撥開,想要下樓去追,聽到他喊,莊曉彤都要氣死了!

“她拍戲呢!手機都在我這,打個屁的電話!趕緊讓我過去啊!!跑丟了誰來賠我啊!!”

倆可憐的助理,急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到底發生啥事兒了啊?剛拍戲,她倆都在四樓。

為了方便,劇組把四樓也租下來了,充作劇組工作人員休息的地方,演員拍戲的時候,助理們自是待在下面。

沒想到上一場還順順利利,這一場立馬出問題了!

顧蘭溪一路狂奔,回到酒店,想要收拾行李走人,卻又氣得手抖。

一把將門鎖上,靠在門後,深呼吸好幾下,眼淚才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想摸手機,才發現手機不在身上。

找出備用機開啟,想打給陸南亭,又想起他這會兒在上節目。

最後直接憋屈的抱著膝蓋,就那麼靠著床,坐到地毯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如果說,她這一生中,有什麼是永遠也不想回想起來的,絕對是那一幕。

當年收斂完三個親人,她夜夜獨自守靈,所有人都誇她勇敢,覺得她了不起,可誰又知道,她也是個愛哭的小女孩。

她只是別無選擇,只能強撐著,表現出兇悍的樣子罷了。

她喜歡演戲,只是當年生病的時候,發現演戲很有意思,能讓她沉浸式的體驗不同人的生活,感悟更多的酸甜苦辣,從而增加她的人生閱歷,不至於遇到點事兒,就鑽牛角尖,看不開。

可這並不包括一遍遍的重新平常她兒時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