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天氣晴朗。
黃道吉日,宜嫁娶。
姜念早早被知意拉起來,這種熟悉的疲累讓她想起了出發去春蒐那一日。
昨夜她東想西想的,直到子時將盡,腦袋昏沉,實在支撐不住了才迷迷糊糊睡去。
說起來,她和元卿昨日一整天都未曾碰面,原以為他會按捺不住來尋她,沒成想倒是自已先按捺不住了。
……
昨日午後,她剛踏出府門,便被晏回攔截下來,這人宛如一座門神,筆直地杵在門邊,任憑她如何軟磨硬泡,就是不肯讓她去找自家王爺。
晏回一本正經地說道:“王爺有令,婚前一日,您二位依規矩不得相見。雖這規矩甚是古怪,但為了日後的天長地久,還是得遵守著。”
似是擔憂姜念會不在意這些,晏回竟擺出一副乞求的模樣道:
“姜姑娘,這是王爺交給屬下的差事,屬下必須得守好侯府大門。您和王爺即將成婚,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屬下回去挨板子吧?這見了血多不吉利呀!”
“我不能從側門走嗎?”姜念漫不經心道。
晏迴心中暗喜,以為她真的想要鑽空子,還好王爺早有防備。
“側門和後門都有兄弟們把守著,”晏回一臉認真地回答,“就連那低矮的牆頭,包括……包括侯府的狗洞也不例外。”
他還特別強調,“姜姑娘可能對那幾人不太熟悉,他們可都盡職盡責呢。”
狗洞還是太誇張了,她不過是提了一下側門,開個玩笑罷了。她想見元卿,也不至於到如此地步。
姜念揮了揮手,轉身回了自已院裡。
留晏回一人杵在大門外,他還暗自慶幸,還好白日裡是他守著,夜裡才換晏行。
若是那個木頭遇上了姜姑娘,嘴皮子可沒他這麼利索。
……
洗漱打扮完畢後,姜念站起身來,輕輕轉動身子,對著銅鏡仔細端詳著自已,越看越是滿意。
鏡中的女子膚色白膩,嬌唇紅潤,上揚的嘴角帶著毫不掩飾的喜色。
雙眸似秋水般瀲灩迷人,眼波流轉間彷彿能勾人心魄一般,美得肆意而張揚。
一身正紅色嫁衣是量身定製,繡工精緻華貴無比,巧妙地勾勒出她曼妙婀娜的身姿曲線,既顯得端莊大方又不失嫵媚風情。
“小姐您往日裡說的果然沒錯,這紅色真是最襯您了!尤其是今日這身嫁衣,堪稱絕色!”
一旁的知意興奮地圍著姜念繞圈圈,眼睛一刻也捨不得離開眼前的小姐,甚至激動得差點忘了如何平穩的呼吸。
姜念亦是由衷誇讚道:“你這手也巧,這妝面簡直是美出了天際!”
其實這並非商業互吹,如今知意的化妝水平已然有了進步。
元卿深知姜唸對於這位貼身丫鬟的依賴,特意請來了京城裡頗負盛名的妝娘,親自到侯府傳授技藝。
主僕二人嬉笑著,宛如親姐妹一般。
然而,屋門外的正經妹妹——姜榕卻妒火中燒,恨得咬牙切齒。
她成婚之時倉促無比,嫁衣都是宜王府的人從成衣鋪子隨意選購的現成之物。
這副身子本就瘦弱,在嫁衣的映襯下更顯單薄纖細。成婚前她與幾個丫鬟嬤嬤們一夜未眠,才將嫁衣改動得稍微合身了一些。
姜榕嫁入宜王府已將近一月,可她當初頭腦發昏,當眾給元昱認下的妾室卻全然不將她視為主母,對她毫無尊重。
而元昱夜夜留宿在這位姨娘那裡,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讓她在府中顏面盡失,連府裡下人都能在她屋外廊下大聲奚落她兩句。
她清楚自已是如何才坐上宜王妃這個位置的,也不敢進宮去求皇上、舒貴妃為自已做主,只好咬牙在王府大鬧了一場。
當晚開始元昱倒是來她屋裡了,可他每回在床榻上都像是欺辱她一般,對她是又罵又掐。
大半月過去,弄得她身上到處青紫點點,每日出屋前都得撲上厚厚的幾層粉才能堪堪蓋住。
姜唸的舅母謝氏恰從姜榕身邊經過進到屋裡,聽清了此人口中的詆譭之言。
她不知這姜家兩位小姐之間的恩怨,礙於姜榕宜王妃的身份,亦恐擾了念兒的歡喜,在一旁愁得直擰帕子。
姜念亦注意到了屋門口低聲碎碎唸的姜榕,這人來得倒是早,不過也不是誠心來賀喜的,怕是在咒她什麼。
她都聽說了,姜榕自從嫁入宜王府,在外便挺直了腰桿,也不裝什麼柔弱女子了,回門那日侯府下人是得了賞也捱了罵。
此人在眼前只會壞事,於是姜念朝一旁的燕離使了個眼色。
燕離是個有主意的,不用教也知曉小姐這是要她去趕人。
不一會兒,一大壺溫熱的茶水似是從天而降,姜榕被潑得一身狼狽,茶葉沾得到處都是,頸側還流著白湯。
她方才想得出神,又被兜頭這麼一潑,四下環顧都找不著是誰動的手。
燕離卻是像才發現這人一般從不遠處現身,面對如此蠢笨的對手,她都不費什麼功夫。
“今日大喜的日子,宜王妃如此失儀未免晦氣,您請回吧。”燕離淡淡道。
“你這刁奴!定是你與那賤人合謀在背後搞的鬼!”姜榕已然失態,全然不顧周圍下人們的目光,破口大罵道。
燕離都有些後悔為何不給人暫時毒啞了,還讓這蠢女人罵了出來。
她俯身靠近了姜榕一些,用只有她二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道:“宜王妃忘了?賞花宴上您母親那桶水也是我潑的。”
這一提醒,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姜榕的心上。她憶起當日母親的離奇去世,背上霎時冷汗涔涔。
她自知招惹不起,唯有以手掩面,狼狽而逃。
燕離並不知曉孟黎的死因,提及賞花宴,也僅僅是想提醒姜榕與其母親曾經的所作所為。
如此一來小姐趕人就在情理之中,只是沒料到此人都做了王妃竟還如此膽小。
大喜的日子少了礙眼的人,姜念覺著心裡暢快多了,否則還得防備著出嫁前最後一個時辰姜榕會不會給她使絆子。
屋內氣氛僵硬,姜念反倒開口安慰起大夥兒來:
“無事無事,一點兒糟心事罷了,往後本小姐的日子那可都是順風順水。”
有了這話,屋內又恢復了此前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