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坎特洛城堡的兩個審訊室其中之一里,坐著三隻小馬;唯一的照明,是他們頭頂一盞搖曳的燈。審訊室建在城堡地下的深處,緊鄰著年久汙損的地牢。審訊室裡的三隻小馬,其中兩位分別是塞雷絲緹雅公主和露娜公主;而第三位,不安地坐在金屬椅子上的,是一隻雄性天馬,他面前是房間裡唯一的桌子,桌面上擺著各種物件;雄駒右邊的牆面上,一面完全被遮蔽的窗戶後面,站著幾名守衛,他們監控著局面,一旦房間裡的囚犯膽敢搞什麼名堂的話,立即就能把他的行動扼殺在搖籃裡。
塞雷絲緹雅看著玷汙了守衛名號的日間守衛,眼中閃著冷酷的光。“你明白自已為何在此。”她簡短地說。
“是,我向您無保留地投降,渴望換取公正的裁決,也渴望在傷亡擴大前阻止指揮官的計劃。”
“如此,”露娜說,“開始便是。”
露娜用魔法拿起一個資料夾,在封面上貼著面前這名前守衛的照片。她開啟資料夾,念出了上面的內容。“秋收落葉(Harvest Leaf),職位列兵,二十一週歲,天馬,出生地雲中城(Cloudsdale)。根據檔案記錄,你擅長格鬥術,尤其是無武器的肉搏。此外,你...小時候有個幻想中的小龍朋友,叫做塗塗(Doodles)?”
落葉(Harvest)緊張地乾笑兩聲:“是,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檔案上會有這個。”
露娜挑起眉毛,但決定不再多問:“根據目擊證詞,你參與了針對暮光閃閃公主的襲擊,這次襲擊造成五名小馬國或荒原巢穴的守衛在保護暮光閃閃的過程中身死,荒原巢穴皇家衛隊長飛星受傷,暮光公主則至今昏迷不醒。綜上所述,你的罪行已經屬於叛國行為。你可知道自已即將面臨的處罰?”
“是的,殿下。”
露娜的表情仍然鎮定如常,但誰都不可能遺漏她聲音中蟄伏的怒火:“考慮到被害者的身份,我們有理由將你移交給邪繭女王處理;毫無疑問,她絕不會給予你任何寬恕。現在。秋收落葉,告訴我們實情,不要有任何隱瞞。現在說謊,對你來說無異於自尋死路。”
“遵命,我猜您應當準備了許多測謊法術。”秋收回答道,“我會服從您的一切命令,回答您的一切問題。”
“很好。”露娜向塞雷絲緹雅點點頭,開始提問。
“秋收落葉,請你詳細地解釋整個事件,從最初的準備工作,一直到發動襲擊為止。”
“遵命,殿下。婚禮事件過後...”
秋收落葉向公主們解釋了一切。從婚禮事件後,盾矛找到他和其他幾名同事開始,提到盾矛用盡花言巧語、說服他們相信幻形靈都是十惡不赦的怪物,提到他們的秘密集會。當他提到他們獵殺無辜的幻形靈時,公主們的怒火愈發滾燙起來。他提到無盡之森深處的秘密基地,最後說到他參與的刺殺行動,以及撤退後幾小時的事情。
“——然後,因為我並不像他們那麼確信的緣故,我被派去巡邏。我藉著機會逃走了,一路來到了這裡,然後...就這些了。”
塞雷絲緹雅回顧了一番他剛才的發言。“無盡之森,幾乎沒有小馬會去那裡,難怪指揮官選在那裡建立秘密基地。幸好,我們現在知道他們藏身於何處了。”
“還有一件事。”落葉插嘴道,“盾矛現在很可能已經知道暮光還活著,他應該會啟動作戰傀儡以防萬一。”
“傀儡?”露娜質問道,“他怎麼得到作戰傀儡的?”
“據說,塞雷絲緹雅公主的學院裡,有位大法師欠他...一兩個情。我確信他們一定會用上所有的防禦措施。”
“總的來說,你幫上了很大的忙,秋收落葉。但我需要提醒你...”露娜俯身向前,“你告訴了我們你是怎麼逃走的,卻沒有告訴我們為什麼。為什麼你拋下了自已的同伴,現在還出賣了他們?你的理由是什麼?”
“許多事情。”他回答道,“暮光公主在襲擊中的恐慌和憤怒,我們謀害的其他幻形靈們的行為...”落葉的眼睛垂了下去,“還有那件事...”
“哪件事?”露娜打斷他的話。
他抬起頭,看著露娜:“您知道的,就是那位過世的女傭。問題在於,就是,有傳言說是盾矛指揮官殺了她。”
露娜看著他的眼睛:“那名女傭的名字是晴明暖陽。”
“我知道,我認識她。據說她曾經和盾矛談過戀愛。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就我所知,晴明是我見過最謙虛善良的小馬,她還養了一隻變色龍,叫做凸凸(Dandy)。”
“你偏題了,秋收落葉。”
“是,抱歉。我們當中有幾個,懷疑是盾矛害死了晴明。我離開前不久,壯著膽子問過盾矛,但是...他的回答很模糊,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是...”
秋收落葉嘆了口氣:“我和其他小馬談這事的時候,他們看上去根本就不在乎。那可是一條生命啊。就是這樣,我意識到自已身邊都是些什麼樣鐵石心腸的怪物,我不想成為他們的一份子。所以我就在去巡邏的路上跑了,我的翅膀都快飛斷了。”
“我明白了...就這樣嗎?”
“是的,殿下。我已經知無不言了。”落葉低下頭。
“很好。”露娜向窗外點點頭,兩名日間守衛走進審訊室,站在秋收落葉的兩旁。
露娜站到一旁。塞雷絲緹雅威嚴地站起身,展開她的翅膀下達判決:“小馬國皇家日間守衛成員,秋收落葉列兵,現在將你移送地牢中關押,等候軍事法庭的審判。我們不會忽視你的罪行,你對小馬國和諧的玷汙;但你提供的協助也會在量刑中被考慮。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秋收落葉絕望的低著頭,抬起兩隻前蹄:“沒有了,殿下。”
“很好。帶走他。”
兩名日間守衛帶著秋收落葉離開審訊室。現在房間裡只留下了兩名皇家姐妹。
“皇姐,”露娜開口道,“你準備怎麼做?”
“我會和邪繭先商量商量,但這夥叛徒必須被儘快清掃乾淨,以免帶來更多慘劇。盾矛必死無疑,但我希望他的同黨們能看清情況,向我們投降,以免和他遭受一樣的結局。我會親自出戰,邪繭應當也會去;我猜,你的衛隊長和遠距倍鏡中士也可能會自願參加。”
“不要讓情感矇蔽了雙眼,緹雅,在戰鬥中失去理智,恐怕會帶來不可預知的後果。”
塞雷絲緹雅對自已的妹妹微笑道:“別擔心,露露,我保證不會有事的。盾矛的同黨們究竟會有何結局,還有待考慮;但對盾矛的審判,以目前情況來看,必然要交由邪繭女王親自決定,我們都知道判決會是什麼。”
“我很敬佩你現在還能保持高尚。”
“露娜?”塞雷絲緹雅的聲音裡滿是驚訝和刺痛。
“你騙不過我的,緹雅,我知道你也想把他千刀萬剮,但是...千萬小心。這樣黑暗的想法可能會帶來數不清的危險。”
塞雷絲緹雅將寬大的白色翅膀蓋過露娜。“幸好我還有個能幫我保持理智的妹妹。”她微笑著,碰了碰露娜。
露娜也蹭蹭她:“我上次問過你,但我還想再問一次。沒有我的一千年裡,你到底是怎麼過的?”
塞雷絲緹雅輕笑出聲:“這恐怕是一個無解的謎。”
坎特洛城外,午後的郊區披上了一抹祥和,一隻小兔子正從他的洞裡鑽出來。夜幕即將降臨,但尚有最後的日光存留。小兔子抖了抖耳朵,快活地看了看四周,呼吸著美妙的清新空氣。然而就在這時,空氣中傳來了金鐵相擊的聲音,他的頭猛地轉向聲音來的方向。四個黑影快速向這邊襲來,小兔子受到了驚嚇,一頭鑽回洞裡。
“咦~哈~~!”倍鏡模仿著鄉村口音,喊道。四架直升機正以最快速度飛往無盡之森,倍鏡把頭從其中一架直升機的門中探出來。
蝠勒迪米爾並不像他那麼享受乘直升機,只敢瑟縮在直升機尾端的角落裡。在他身旁正是邪繭女王,她看上去也並不怎麼愉快。
“這些機器簡直要命!”她對前面的塞雷絲緹雅喊道,“我明明有翅膀可以飛,而且比這舒服多了!”
“除了雲寶黛西,誰也飛不過這些直升機的!”塞雷絲緹雅喊道,想把聲音蓋過螺旋槳發出的巨大噪聲。“你不會是怕了吧?”她調皮地笑道。
邪繭不太高興:“幻形靈女王才不會被這麼點小事嚇到!我只是不想和這大鐵疙瘩一起摔到地上,被活活炸死!”
“恕、恕我直言,公主殿下!”蝠勒迪米爾說道,“我覺得邪繭女王說得對!”
“別傻了,蝠勒!”倍鏡笑道,“這多好玩啊!”
四架直升機劃過天際。這是直升機第一次被應用於實戰,因此機械師、駕駛員們都非常急切著想要試試自已的寶貝在戰場上的厲害;然而,這次直升機只被用作快速載具,並不會實際參與戰鬥,這使得他們有些失望。駕駛員們計劃把直升機停在恰到好處的位置,既不會有被轟下來的風險,又近到乘員們一下直升機就能直奔目的地。每架直升機上,乘有五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其中兩架上坐著的是幻形靈計程車兵,還有一架坐滿了小馬國軍隊的戰士,最後一架上的乘員包括蝠勒迪米爾、遠距倍鏡,以及另外三名小馬國軍隊的戰士,銀色的軍隊用盔甲和蝠勒迪米爾身上暗藍色的夜間守衛盔甲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同一架直升機上還搭乘著邪繭女王和塞雷絲緹雅公主,後者身著全套的小馬國皇室戰甲,蹄中握著一支金色的長戟;邪繭女王沒有穿盔甲,甚至連武器也沒有帶。
“邪繭女王,”塞雷絲緹雅大聲問道,“請問你為什麼沒有帶任何裝備?”
“我可是全盛期的幻形靈女王!我的甲殼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堅實的盔甲,我的魔法則勝過任何物理性的武器!”
“我也相信自已的魔法,但如果陷入混戰,你準備怎麼辦?”
邪繭沒有回答,只是咧嘴微笑,露出口中尖利的牙齒。
塞雷絲緹雅不太滿意地搖搖頭:“還是小心點吧,邪繭。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不用擔心我了,公主。我倒是很好奇你的這身盔甲,它看上去非常的古樸;就連我也沒有見過你穿這樣的盔甲。”
“這套盔甲確實是有些年頭了。上次用上它,是在反獅鷲侵略戰爭;再上一次,都是反抗暴君黑晶王(King Sombra)的時候了。過去的一千年裡,它一直被收在裝備庫中,就像一件文物似的,除了接灰什麼用也沒有。”
“恐怕你並不希望再用上它吧?”
“自然,重新穿上盔甲,就意味著殺戮與死亡。”塞雷絲緹雅沉重地回答,“這總是讓我想起我希望能忘記的過去。”
“蝠勒,”倍鏡朝後面的夜間守衛隊長喊道,“飛星和銀甲呢?他們為什麼沒有來?”
“他們留在醫院,和各自的家人在一起。”蝠勒迪米爾回答道,“我們最好還是專注在眼前的任務上吧!”
很快,直升機來到目的地上空,迅速地下降,盤旋在臨近樹頂,離地面只有幾米的低空。幻形靈和小馬計程車兵們或是用翅膀、或使用繩索,速降到了地面。塞雷絲緹雅在邪繭身後降落,立刻點亮獨角,將最後一抹陽光壓到地平線以下;與此同時,露娜公主在坎特洛將太陽昇到了夜空中。塞雷絲緹雅聯絡上太陽的力量,用獨角將周圍點亮如白日。
乘員全部到位後,直升機齊齊飛離;駕駛員們將會把直升機停放在附近的小馬鎮,等到再有命令時立即出動。
“各位!”蝠勒迪米爾喊道,“敵軍很可能已經準備好應戰了。因此,跟緊佇列,保持警惕,進攻!”
毒蛇坐在無盡之森躲藏處指揮平臺上的戰爭地圖旁。桌面上到處是計劃書,地圖上記滿了筆記;這隻幻形靈急切地想要找到方法,既能在暮光閃閃出院前殺掉她,又能從追捕中脫身。他相信自已的工作有進展了,但就在這時,之前老來打擾他的那名中尉又來了。
“長官,四架直升機剛才在森林外不遠處降落,上面的乘員朝著我們這裡來了!最多幾分鐘他們就要到了!”
毒蛇惱火地吼了一聲,憤怒地把筆記丟到桌面上:“該死的!果然是那個秋收落葉出賣了我們!敵軍的情況怎麼樣?”
“大約二十隻,包括幻形靈和小馬,幻形靈的女王和塞雷絲緹雅公主也來了!長官,有些兄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塞——”
“那不是塞雷絲緹雅!”
“什麼?”
“你真的以為公主會親自參與戰鬥嗎?就算是被控制了,她也不可能為那隻害蟲做到這一步的!她是幻形靈假扮的,不要留情面!”
中尉愚昧地再次相信了他的話:“遵命!”
“很好!讓所有小馬集合,讓作戰傀儡掩護入口,準備作戰!”
中尉敬了一禮,轉身跑去傳達命令,被矇騙的小馬們的蹄子在洞穴裡製造出蹄聲來。
毒蛇咕噥著,拿起自已的闊劍,檢視著上面正閃耀著微弱紅光的符文。
“如果我活不了了,至少我能把你一起帶入深淵,邪繭。”
蝠勒迪米爾看到洞穴的入口近在眼前,裡面有什麼東西在移動著。
“即將遭遇敵軍!公主,請下命令!”
“跟在我後面。盾矛必死無疑,但我希望給他的同黨們一個投降的機會。”
他們從叢林邊緣緊密成排的樹後衝出,排好佇列向洞穴進發。蝠勒迪米爾看去,至少二十五隻全副武裝的小馬,外加十臺作戰傀儡,守在洞穴的入口準備作戰。作戰傀儡的外觀就像是沒有五官的小馬,它們的前腿上安裝著可收縮的長劍(譯者注:呃...袖劍?),但蝠勒迪米爾知道,即使不用武器,它們僅憑力量也能要了小馬的命。
敵軍最前方的一隻小馬踏步向前,他身上的盔甲標明,他是一名中尉,任職於日間守衛。
“站住,害蟲!不要繼續向前!”
塞雷絲緹雅走到佇列的前面,掃視了一眼被利用的小馬們:“全體日間守衛聽令,我是塞雷絲緹雅公主,立即停止你們的瘋狂行徑!現在投降,必將得到公正而仁慈的判決;如決心堅持這破壞和諧的道路,你們必然見證太陽的怒火!”
“閉嘴,害蟲!”中尉喊道,“你騙不了我們,公主絕對不會襲擊自已的子民,更不可能讓戰爭的鮮血玷汙她的身份。”
塞雷絲緹雅緊皺眉頭,看著眼前愚蠢的小馬:“你對我一無所知,中尉。我曾面對過的危機,只在你們最恐怖的噩夢中出沒!我封印過無序(Discord),抵擋過殘暴不仁的國王,甚至放逐過自已的妹妹。我是塞雷絲緹雅公主,即便你們數量佔優,也絕無勝算。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現在立即投降。我不會再問第三次!”
“一派胡言!”中尉喊道。塞雷絲緹雅想到自已接下來要做的事,不由得嘆了口氣。
“小馬國最後的勇士們,上——”
他的命令被葬送在了喉嚨裡。塞雷絲緹雅搶先出擊。她的怒火、她的傷痛,她走到盡頭的耐心,所有的一切化作一支金色的魔法長槍,撕破空氣,打在一臺作戰傀儡正前方的地面上。
然後一切都陷入了混亂,有如地獄升入世間。
金鐵相接的聲音此起彼伏,長劍、短劍、闊劍、窄劍,紛紛相接。兩名小馬國士兵圍攻一名叛變日間守衛,將劍刺入他的胸膛;他們拔出劍,僅僅來得及轉身,就被作戰傀儡擊飛出去。蝠勒迪米爾與一名敵人纏鬥,遠距倍鏡毫不猶豫地對著敵軍的機械弩小隊射出一發弩箭,正中一隻小馬的眼窩,那小馬慘叫著倒在地上。與此同時,塞雷絲緹雅縱深飛入空中,將一束帶著毀滅氣息的魔法射向戰場,叛變守衛們紛紛逃開尋求掩體;一隻不幸的雌駒正好被射中,下一秒,她就化為了灰燼。
幾隻小馬向邪繭包圍而去,卻被她釋放的魔法全部擊飛,跌入混戰當中。一臺作戰傀儡向她飛撲而來,彈出前腿上的劍,直朝幻形靈女王的頸部刺去。邪繭只向旁邊跨了一步,她的獨角閃爍,將作戰傀儡變成了毫無用途的廢鐵,只有一兩塊碎塊落在她的前腿上。邪繭掃視戰場,意識到盾矛並不在場,顯然是仍在洞穴內。她用一道魔法將敵軍退開,從他們之間暫時形成的空隙間衝向洞穴。
倍鏡注意到幻形靈女王的去向,緊跟著她追入洞穴,以免出現意外。
邪繭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否則她可能會停下來等倍鏡一起;但腎上腺素充盈著她的每一根血管,她毫不猶豫地獨自深入。
邪繭衝進洞穴深處,洞穴外戰鬥的聲音漸漸模糊。她來到洞穴的中心,看見四周到處是帳篷、補給箱和臨時灶臺,洞穴正中心是一個金屬平臺,高出四周的地面。
盾矛站在高臺上,看見幻形靈女王進來,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轉身走開。
邪繭咆哮著,爬上斜坡,來到平臺上。指揮桌上鋪著一張小馬國地圖,盾矛坐在平臺另一端,蹄中握著一個玻璃杯,裡面裝著的液體,像是威士忌。
“你這個混蛋...”邪繭低吼著,獨角上亮起綠色的光;她抓起桌子,丟下平臺。現在,邪繭和她的獵物之間沒有任何阻礙了。盾矛轉了轉眼睛,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然後將空杯丟下平臺。玻璃破碎的聲音在洞穴中迴盪。
“我本來想請你也喝一杯的,但我猜你會拒絕。”指揮官微笑道。
“是時候為你的罪行付出代價了!塞雷絲緹雅會解決你的同黨,而我,會終結你。”
“嘖,‘同黨’什麼的可不對呢,他們充其量只能算是炮灰。雖然我的計劃眼看要失敗了,但我和他們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只要我殺了你。只要我快速解決掉你,我就有機會離開這裡。那之後,我再找機會送你的女兒和你團聚。”
邪繭不知道他說的“我們”指的是誰,但絕對不是外面的那群小馬,盾矛剛剛親口把他們比作“炮灰”。
“你別想再傷害她!”邪繭憤怒地吼道,獨角之上湧動著足以致命的力量。
“好了好了,別這麼著急嘛!”盾矛說著拔劍出鞘。那是一把闊劍,劍身上閃爍著紅色的光芒,釋放著巨大的魔法能量。
“什、什麼?”邪繭一時語塞,體內的魔法被全數抽空。她仔細看去,劍身上銘刻著紅色的符文。
“這可是個好東西,是上面給我的...以防萬一。這種符文很稀少,不過嘛,你肯定認識,不是嗎?”
“那是斷裁女王的家族傳承,你是從哪裡得到的?!這種符文不應當存在於世!”
“原本是不在了,但我需要用上,就有辦法得到。你的外祖母肯定是不需要它了,畢竟,她都死了。順帶一提,我知道你媽媽和斷裁的關係也不怎麼好。好了好了,閒話少說吧,沒了魔法,你還能做什麼?”
邪繭怒吼著,衝向盾矛,亮出口中尖牙。盾矛搖了搖頭,舉起武器,向邪繭揮砍去,迫使她變向躲開。一劍、又一劍,邪繭毫無反擊的機會,只能一躲再躲。每一次揮砍,劍刃都離她更近了幾分。
‘塞雷絲緹雅說的是對的。’她在心裡踢了自已一蹄子。
劍刃從邪繭的臉旁擦過。盾矛奸笑著,準備給予最後一擊。
一支弩箭落在盾矛身旁。倍鏡衝入洞穴;他迅速地再次上膛,將下一發弩箭精確地向盾矛滿是怒火的臉射去。
盾矛橫過闊劍,將那支箭彈開,飛向襲擊他的陸馬。邪繭想要阻止他,但卻被一記後蹄踢下了指揮台。
倍鏡想用機械弩的握柄擊打盾矛,但還沒能來得及這麼做,那隻弩便被從他的蹄中擊落。盾矛兩次揮劍砍向倍鏡,均被他躲開;倍鏡抓住時機,將盾矛拽到地面上,同他爭搶起了那柄闊劍。纏鬥中,倍鏡用蹄子猛擊盾矛的臉;盾矛的鼻頭有血流出,但他也不甘示弱地反擊。他的前蹄帶著極強的力量,只一蹄就打得倍鏡恍惚起來,藉機將倍鏡推開。倍鏡在地面上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與此同時,盾矛已經舉起闊劍,刺進了倍鏡身上銀色的盔甲間的縫隙。
倍鏡不動了。
邪繭剛從摔落的重擊中恢復過來,便親眼見證了這一幕。幻形靈的女王恐慌地看著倍鏡遇害,卻沒有機會阻止。就在這時,她意識到自已暫時離開了符文的抑制範圍,便毫不猶豫地點亮獨角,將一道全力擊出的魔法射向金屬高臺的底座。整座平臺在一陣巨響中倒下,碎塊阻擋了盾矛的視線,揚起了洞穴內地面上堆積多年的塵土。邪繭保持遠離盾矛,在漸漸散開的揚塵中尋找著生命的跡象。
從她的視線邊緣裡,一個身影從身後襲來。邪繭跳向一旁,劍刃從她身旁劃過;她想要再用魔法攻擊盾矛,但劍身上的符文再次生效,將她所有的魔法都扼殺在了獨角中。
邪繭被逼到了洞壁旁,靠著巖壁站立:“你是怎麼到我身後的?”
“你不需要知道。”盾矛奸笑著,舉起蹄中的闊劍,準備給予她致命一擊。
一發弩箭射中他的前腿。盾矛驚呼一聲,劍掉落在地上。
邪繭看見倍鏡從殘破的指揮台後走出來,他對自已微笑了一下。“你輸了。”倍鏡對盾矛喊道,隨即支援不住,倒在地上。
盾矛伸出前腿,想要拿起自已的闊劍,但一隻黑色有洞的蹄子搶先拿起了它。另一隻黑色的蹄子將盾矛翻過面來,腹部朝上,緊緊摁在地上。盾矛抬起頭,映入眼中的是邪繭寫滿憎惡的臉。邪繭用盾矛自已的武器刺入他的胸膛。
邪繭向後退開,將劍留在瀕死的指揮官身上。洞穴裡忽然滿是死一般的沉寂。洞穴外的戰鬥似乎也即將結束,各種聲音都漸漸消失了。
盾矛的口中咳出鮮血,他艱難地抬起頭,看著邪繭。當邪繭與他四目相對時,他最後一次開口:“你對自已的命運一無所知,邪繭。我將墮入黑暗,我註定要失去一切...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女王。”
盾矛的頭垂了下去,眼睛緊閉。綠色的火焰閃過他的身體,揭露出那之下潛藏的幻形靈。
“我害死了他們。”
這便是滲入者毒蛇的遺言。
邪繭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景象。她明白過來,之前他是用了幻形靈魔法,透過傳送門來到自已身後。但這隻幻形靈是誰?真正的盾矛指揮官又在哪裡?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她還有一位身受重傷的同伴。她匆忙趕到倍鏡身旁,想要救助他。
但已經遲了。倍鏡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他的蹄中仍然握著自已的機械弩,臉上還帶著一如既往得意的笑容。現在沒有了符文的抑制,邪繭毫不猶豫地用魔法掃過倍鏡的身體,只要他還有一線生機,就能活下去。
但沒有了。
倍鏡盡到了一名士兵最後的職責。
邪繭俯下身子,為這名中士的奉獻而嘆息。不久,塞雷絲緹雅和其他小馬攻入洞穴,幻形靈們也緊跟在後面。有幾隻小馬和幻形靈身受重傷,但塞雷絲緹雅仍然毫髮未傷。
“邪繭!”塞雷絲緹雅快步走到幻形靈女王的身旁。就在這時,她看見了倍鏡的屍體。
“倍鏡?”塞雷絲緹雅明白了情況,心中頓時被苦澀填滿,“這是怎麼回事?”
“他成了最後的受害者。”
“盾矛在哪裡?”
邪繭指向死去的幻形靈:“恐怕不是真正的盾矛。”
塞雷絲緹雅的視線落在死去的滲入者身上:“幻形靈?那真正的盾矛在哪裡?”
蝠勒迪米爾也看見了朋友的屍體,但現在不應當是悼念的時刻,他還有工作要做。他和身後的小馬們四散開來,調查洞穴內部;就是在此時,他注意到了一處毫不起眼的洞壁——毫無異常,根本不需要檢查。
“等等!”蝠勒迪米爾喊道,“這裡有一個認知阻礙!”
守衛們匯聚過來,看向蝠勒迪米爾蹄子指向的位置。一隻獨角獸點亮獨角,移除了阻礙法術,一條此前並不存在的洞穴通路顯露出來。
“看來露娜的特別訓練還是有效的。”塞雷絲緹雅評價道。
“除了倍鏡以外,我們的隊伍似乎沒有死亡。”邪繭說。
“確實如此,我親自檢查過。雖然有些小馬和幻形靈受了很重的傷,但我相信除了傷疤以外,他們不會留下終身的後遺症。然而我們的敵軍卻拒絕看清事實,他們全都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盾矛被外面傳來的聲音從昏睡中喚醒,他的頭低垂著。不久,聲音消失了,精疲力竭的天馬又沉沉睡去。
直到蹄子接觸地面的聲音重新叫醒了他。
“看在塞雷絲緹雅的份上,真的是他。”一個熟悉的傳來。
“蝠勒迪米爾衛隊長?”盾矛無力地輕聲說,艱難地抬頭看著眼前的小馬們。
“盾矛指揮官?軍醫!快去叫軍醫來!”蝠勒迪米爾對身後的小馬們說。他們紛紛跑出隱秘洞穴,去尋求救護。只剩下盾矛和蝠勒迪米爾留在狹小的山洞中。
儘管心中滿是沉痛,盾矛還是強擠出笑聲:“你們來了,真是太好了!”
“我想也是。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是、是的,我知道發生的一切。我可能還知道一些你們不知道的資訊。那隻幻形靈是個不要臉的蠢東西,每天都在我面前吹噓他的‘偉大功績’。”
“明白了。我們已經消滅了敵軍,現在救你出去。”
蝠勒迪米爾開始鬆解盾矛身上的束具,但他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後,一個身影無聲地走來,舉起了長劍。
但盾矛注意到了。
一被解開,盾矛便跳向前去,搶過蝠勒迪米爾的配劍,斬下了作戰傀儡的頭。蝠勒迪米爾驚訝地看著作戰傀儡的頭緩緩滑落。
“漏了一個。”說完,盾矛無力站立,倒了下去。
四架直升機即將降落時,地面上已是一片騷動。幾輛急救車停在一旁準備運送傷員,還有許多守衛攔著漸漸圍過來的記者。
直升機降落熄火,醫護員們快步跑向前,輕傷的傷員就地檢查,而重傷的傷員則直接用擔架抬走,立即送往急救。盾矛就被擔架抬上了一輛急救車。蝠勒迪米爾本想跟著盾矛一起,確保他平安無事,但他現在首先要寫下一封信。
蝠勒迪米爾看向一旁的一輛急救車,那上面的乘客並不會被送往急救中心。
倍鏡被裝在黑色的裹屍袋中,他要去的地方是太平間。
蝠勒迪米爾嘆了口氣,目送著倍鏡離開,看了看自已蹄中拿著的機械弩。這隻弩將會和他的戰友一同長眠地下。
蝠勒迪米爾離開了,他去寫訃告,發給馬哈頓(Manehatten)的一個家庭。
---注 釋---F o o t n o t e---
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