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幻形靈用魔法握著雞毛撣子,滿意地看了看自已的傑作,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公主的房間被他打掃得一塵不染,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狹縫都打掃得乾乾淨淨。他還特別注意把所有的東西都擺回了暮光公主離開時的位置,這還得感謝他的上司提醒了他注意公主的...整理癖。這位幻形靈當然是不想招惹到未來的女王陛下的。
不幸的是,現在的女王陛下忘記了他的存在,也就因此沒有告知他暫時疏散這回事。就在這位清潔員收好清潔用具,準備離開的時候,門開了。一隻薰衣草色的雌性獨角獸快步走進房間,身後還跟著一隻身著重甲的白色雄性獨角獸。他與來者差點撞了個滿懷,互相看了一眼,便紛紛僵住了。那隻雄駒死瞪著幻形靈,或者說是,想瞪死這幻形靈?
清潔員立刻俯身向面前的雌駒行禮:“暮光殿下非常抱歉我沒有料到您會這麼快回來房間已經打掃好了我這就...我這就——”
暮光在心裡嘆了口氣,看著眼前瑟瑟發抖的可憐蟲。他以為自已會遭受什麼處罰嗎?暮光立刻露出最最友好的笑容,對清潔員說道:“沒關係,謝謝你打掃了我的房間,我看得出來你做得很好。”
聽到暮光的讚許,那隻幻形靈看上去稍微放鬆了些。
“但現在,我希望能和我的哥哥獨自談談。”暮光說完後半句話。
清潔員立刻起身,匆忙逃出了房間。銀甲閃閃目送他離開,然後轉過頭,挑眉看向暮光。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麼妖魔鬼怪呢。”
暮光撅噘嘴,不滿地用尾巴蹭了蹭傻笑著的銀甲閃閃:“好吧好吧,你儘管笑吧。不過,小馬們平時對公主她們也是這樣的。”
“嘿,有道理。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是和天角獸對等的幻形靈,而且還是皇室成員。
“說到這個...”銀甲遲疑了一下,說道,“我能看看嗎?看看‘另一個’你。”
暮光也猶豫了,但最終緩緩點頭:“好吧。”下一秒,銀甲閃閃退後一步,看著綠色的火焰包裹自已妹妹薰衣草色的身體。他還沒能來得及仔細看,那火焰就將紫色的皮毛抹去,換上了甲殼覆蓋的身體——眼前的生物,看上去和當初控制他的心智、破壞他婚禮的可怕生靈是那麼的像。
暮光站在銀甲面前,僅憑銀甲的緊張就能看出他不喜歡自已的樣子。她又開始用蹄子蹭地,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
“說實話,我更喜歡真正的你。”銀甲板著臉說。
暮光猛地抬起頭,看向她的哥哥。“可這就是真正的我。”她堅持道。
銀甲沒有回答,卻忽然把注意力放在了房間裡。“幹得不錯,小暮。又有了這麼多書?”他轉移了話題,既刻意又生硬。
“書怎麼會不夠多呢?”暮光假笑起來,努力掩蓋著她的失望。
“呃呃,你想坐下,還是...”暮光指指房間中央圓桌旁的坐墊。
銀甲點點頭,在桌子旁坐下;暮光坐在他的對面。
不安的沉默佔據了房間,暮光發現,哥哥不敢看自已的一雙豎瞳。
“銀甲,你有理由生氣,我理解。他們做的事,對你,對音韻做的一切,都是錯的。我不支援他們的行為,永遠也不會支援。”
“我明白,永好友小妹,你和那些怪物不一樣。”
“你說怪物?永好友大哥,我已經原諒他們了。”她的神情嚴肅起來。
“什麼?”他滿面驚訝。
“我說,我原諒他們了。他們...我們不是怪物!”暮光堅定地說。
他的嘴角閃過了怒火:“暮光,你怎麼能這麼說?你見識過他們做的事,也很清楚他們都能幹些什麼。”
“他們是為了救我才這麼做的,銀甲閃閃!”暮光抬高了聲音。
“那是當時,現在他們知道怎麼對付我們了,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得寸進尺,一舉奪下小馬國?”他的聲音很鎮定,多年作為衛隊長的職業素養開始體現。
“他們才不會這麼做!如果你肯花些時間,在巢穴裡到處走走,看一看中心城,看一看幻形靈們的生活,你就會發現我們和小馬沒有什麼區別。他們一樣會和朋友飲酒作樂;一樣會有自已的愛情,比如飛星和哌娜;他們一樣有自已的孩子,比如尤菲妮。他們或許做了一些錯事,我不會否認,但這不能代表他們都是怪物,因為他們不是。至少這座巢穴的幻形靈不是...我的幻形靈們不是。”
“你的...”銀甲的聲音裡現在滿是怒火,“那他們的女王呢?她已經把壞蛋二字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了。”
暮光想起自已過去幾天見證的邪繭身上軟弱的一面,不禁輕笑道:“相信我,等你瞭解媽媽之後,你會發現,她沒有那麼壞心腸。”
“‘媽媽’!?”銀甲怒吼道,將暮光嚇了一跳,“你管那個怪物叫媽媽!?你這是什麼毛病?”
暮光站起身來:“不準...叫她...怪物,銀甲閃閃!你問我、怎麼了,我還想問你、怎麼了。激動過度,大發雷霆,五分鐘前你還不是這樣的!”
“邪繭已經侵蝕了你的心智!你根本看不出她是什麼東西!”
“你根本沒有聽我說話!為什麼你不能給他們一個機會,就當是給我一個機會?”
“你開玩笑嗎?幻形靈們都是怪物,他們的惡行...我已經看夠了。”
“真奇怪,我沒想到你居然是個種族歧視的偏執狂。”暮光喃喃道,眼裡已有了淚水。
“你說我是什麼?”
“偏執狂,固執的偏執狂!我知道有些坎特洛貴族會這麼想,但是...但是我沒想到你也這樣。我跟你說,邪繭是我的媽媽,薄暮微光也是我的媽媽。我在這裡也有朋友...如果你肯站在我的角度上看一看,哪怕只是一分鐘!你就會看到幻形靈們好的一面。”淚水從她的臉上湧下。
銀甲看著暮光...他眼中的鄙夷讓她心都要碎了。“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暮光吸了吸鼻子:“我也快不認識你了,永好友大哥——”
銀甲用蹄子跺地:“閉嘴,幻形靈,只有我妹妹這樣叫我。”
暮光的耳朵顫抖著,淚水已經決堤而下,她放聲哭泣著,衝向房門。
銀甲閃閃這才意識到自已剛剛說了什麼,臉上頓時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小暮...”他喊道,但暮光的號哭把他的聲音淹沒了。
門被紫色的魔法一把推開,悲痛欲絕的幻形靈公主衝出房門,連門邊偷聽的陸馬被門撞開都沒發現。
倍鏡看向走廊,哭聲漸行漸遠。等他終於聽不到哭聲了,才轉過頭,用鄙夷的眼神看著自已的上司。
“搞什麼啊,非凡哥?”
銀甲無言以對,慚愧地將臉深深埋進雙蹄中。
邪繭女王端莊地坐在自已的黑曜石制王座上,至少,對於看著這種無聊的、關於巢穴農業生產發展的報告時,她完全放空的大腦來說,此時她的坐姿已經夠端莊了。等讀完這份報告,還有下一份等著她。
“唉,文書什麼的最煩了。這些事還是我的女兒更擅長。”邪繭用自已才能聽見的聲音咕噥道,看了看身旁的空王座。
*陛下?*蟲巢裡傳來一個聲音。
‘終於有藉口不管這些麻煩的報告了!’
*什麼事?*
*是、是公主殿下。*
她頓時在意起來。
*她現在正在哭,而且——*
*正在哭!?她現在在哪裡?*
*殿下在激動過度的情況下,用魔法炸燬了一面牆;然、然後接下來的五、五分鐘,一直在對著空氣道歉,情緒越發激動,然後她跑進了您的寢宮,把門關上了!*
*誰也別靠近我的臥室,我這就去!*
邪繭將自已面前的報告隨便丟下,跳了起來。她跳下王座,直接用傳送門將自已送到了她此刻急著去的地方。
暮光趴在媽媽的床上,在床單上蜷成一團。悲傷的哭聲在臥室裡迴響。
——“我也快不認識你了,永好友大哥——”
“閉嘴,幻形靈,只有我妹妹這樣叫我。”——
他不要我了。她最大的恐懼就在眼前發生了,別的小馬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吧?
她彷彿無間的地獄裡沉眠了無盡的時間,但一道綠色的光芒過後,沾滿淚水的房間裡多出了一個身影。
邪繭躡蹄躡蹄地靠近了女兒趴著的床:“暮暮?”
暮光忽然跳起來,撲向邪繭,臉靠著她的胸口:“他...他說...”
“噓,沒關係的。”邪繭輕聲說,蹭蹭女兒的頭頂,帶著暮光一同躺下。現在她需要陪伴自已的女兒,但她想要,也需要和銀甲閃閃衛隊長談一談。
“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
“我明白,暮暮,對不起。如果我知道會這樣的話,我絕對不會讓他和你單獨說話的。”
“他就是不肯聽,我想解釋,可是...”
暮光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又哭了起來。幾分鐘後,她才又開口說話。
“我...我要回坎特洛去。”暮光抽噎著說,“我想知道大家怎麼看我。”
“你確定嗎?暮暮,我覺得...”
“我確定。”
“好吧...如果你想這樣的話,我可以安排你和那些小馬明早一起回去。我只有一個要求,帶上飛星和他的隊員。”
過了一會兒,暮光點點頭,又把頭埋在邪繭的胸口。邪繭躺在女兒身邊,無能為力地聽著她哭泣,只有輕撫她的鬃毛,用翅膀蓋住她顫抖的身體。她們就這樣躺著,直到暮光終於哭累了,沉沉地、平靜地睡去。
邪繭看著自已的女兒。這是真的。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已的女兒真的在自已身邊了。
邪繭最後輕吻自已的女兒,也平靜地睡下了。
---注 釋---F o o t n o t e---
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