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和她的朋友們乘著普通列車前往坎特洛。她的朋友們興奮地交談著,為自已在即將到來的慶典上的職責感到激動;與此同時,暮光卻一路上都在生悶氣。她很不開心,自已的哥哥居然不肯當面告訴自已他要結婚的事,而且還直到婚禮前一個星期才通知自已。她不記得銀甲提起過有女朋友什麼的,於是想要回憶自已還住在坎特洛時有沒有聽說過,卻發現自已對坎特洛的記憶只有含糊一片的讀書和上課。暮光感覺難以集中注意力,而且腦子裡滿是嗡嗡的雜音。
隨著列車漸漸駛向坎特洛,暮光腦中的聲音越來越嘈雜,直到它們佔據了她的整個腦海。就在這時,忽然地,那些雜音變得漸漸清晰了。
“哪來的聲音!?”暮光猛地一震,大惑不解地說。
“咋回事,甜心?”蘋果傑克問道,卻只得到暮光低聲嘀咕似的回答。
“哦...呃,沒...沒什麼,只是忽然有些頭暈...”
“是不是你轉個不停假裝自已是一架直升機的時候的那種頭暈!”萍琪跳了起來,用一如既往激動過度的語氣問道。
“一架、直、啥玩意兒?”蘋果傑克轉過頭看著自已粉紅粉紅的奇怪朋友。
“就是啊萍琪,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暮光板著臉說。
萍琪翻了個白眼:“你們OUT啦。”
“直升機是最新的一種飛行器,效率比飛艇要高得多,但機艙內的空間很小。我記得,櫻莓(Cherry Berry)就有一架,而小馬國軍方也正在試驗推廣使用直升機。”瑞瑞替萍琪解釋道。
“哦...咱還以為萍琪又在瞎扯呢...”蘋果傑克有些不安地說。
“這次確實不是,親愛的。”瑞瑞別有深意地笑了。
“對了,你們——啊算了。”暮光嘆了口氣,轉過身子看向窗外。之前的嗡嗡聲又回來了,但這次變得柔和了許多,只蜷在她的腦海深處。
很快,坎特洛城出現在眼前,但隨著列車開始環山而上,她們注意到了情況不太正常。初看之下,整座城市彷彿被一個巨大的泡泡糖包裹了;實際上,是一個粉色的、巨大的魔法護罩包裹了整座城市——大部分獨角獸都能在自已身體周圍施放這種護罩,但眼前的這一個要大得多。
暮光的獨角感覺到了護罩上巨大的能量,但她不能確定能量來源,也不明白為何要動用這麼強大的安保措施。
列車即將穿過護罩,暮光開始擔憂他們會撞上堅硬如實體的能量牆;但是並沒有,他們只是從兩隊衛兵之間被暫時開啟的一個入口。列車緩緩停靠在坎特洛站,首先映入下車的旅客們眼簾的,是站臺上大隊的城市衛兵,他們檢查了所有小馬的身份證和行李,但暮光和她的朋友們,根據銀甲閃閃總隊長的命令,被直接放了過去。她們從衛兵們旁邊走過,在幾名衛兵的護送下,走向城堡。
一經抵達,女生們便分開來,被各自引導到她們的房間或辦公地點去。暮光同她的朋友們說了再見,便馬不停蹄地去找她的哥哥。她要祝賀他收穫真愛,但也要懲罰他不早點告訴自已這件事!暮光在城堡裡穿行,尋找著自已的哥哥應當正在工作的地方;身為坎特洛的皇家衛隊長,他需要負責城堡裡、城市裡,以及全國的皇家衛兵{“隊長”只是傳統的榮譽稱號,實際上,銀甲的軍銜是上校},而他的辦公室也因此離皇室側廳非常近。
暮光不多走一步彎路地向她的目的地行去,與此同時,之前的噪聲又開始出現了。暮光原本只把這當做頭痛幻聽,直到——
*是她!是公主殿下!*
“什麼?”暮光不禁驚叫出聲,環顧四周。
“小暮(Twily)!”不遠處,一處城垛那邊,一個聲音喊道,暫時讓暮光無視了自已腦海裡的聲音。
銀甲解散了面前的衛兵,快步跑向他的妹妹,後者滿面不快地瞪著她。
“我有話要跟你說,先生!”暮光朝她的哥哥大喊道。
“小暮!啊,我想死你了,妹妹,火車旅途怎麼樣?”
“你怎敢不親自告訴我你就要結婚了?!我可是你的妹妹!”
“這不是我的錯!塞雷絲緹雅公主要求大力加強安保,你在車站沒看見那些守衛?”
“對,因為有場大型婚禮快到了,沒準你聽說過?”暮光諷刺道,走到銀甲身後。
“這和婚禮沒有關係。坎特洛遇到了不明威脅,我們不知道是因誰而起,但塞雷絲緹雅公主讓我幫忙提供額外的防護。”
聽到這話,暮光的怒氣消了一半;銀甲伸出蹄子托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頭看著自已:“瞧,就像這樣。”
一陣閃光,銀甲把自已和妹妹一起傳送到了城堡最高的城垛上,讓他們能看到整座城市和周圍的護罩。
“確保坎特洛萬無一失的重任無疑落在了我肩上,專注於這項工作是我的首要任務。”
“好吧,好吧,我明白。你有召喚你獨有的護盾,保護坎特洛的重要任務。可是...你怎可以不告訴我像婚禮這樣重要的事?我對你不再重要了嗎?”
“嘿,你是我的妹妹,你對我當然重要。就算你不願做我的伴娘【注1】,我也能夠理解。”
暮光既驚又喜地深吸一口氣:“你打算讓我做你的伴娘?”
“這...當然。”
“非常榮幸!”說完,暮光將她的哥哥推到一腿遠的距離,繼續興師問罪,“但我依然很惱火,你居然與我不認識的小馬結婚!你何時結識的這位‘米 · 婭莫 · 卡登瑟公主’?”
“小暮,米 · 婭莫 · 卡登瑟公主就是音韻,她曾經照顧過你。”
“音韻?是那個音韻!?自小馬國有史以來最會照顧小幼駒的小馬?!”
“你說呢?她可照顧過你。”銀甲閃閃竊笑道。
“我的天我的天!音韻是最不可思議的小馬!她漂亮、體貼,她善良...有多少小馬能在其所到之處傳播愛心呢?我只知道一位!而你就要和她結婚啦!你和音韻結婚!你和音韻結婚!”
“我是不是打擾什麼了?”身後一扇開著的門裡傳來另一個聲音。
兩隻小馬轉過身,看見一位粉色的天角獸走下樓梯,向他們走來,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暮光身上。
“音韻!太陽,太陽,瓢蟲們起床!拍拍雙蹄腰搖晃!”
看到暮光忽然開始邊唱邊跳,音韻似乎受到了些許的驚嚇。暮光晃了晃身子,既傷心有失望:“你忘了我們的‘陽光舞’了嗎?”
“對不起,暮暮,我...只是太久沒有見到你了,我可能是太過驚訝,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沒...沒關係,但是...”
暮光沒能來得及說完她的話,就被一把擁入懷中,被緊緊地抱住。
“我好想你啊,暮暮...”
“嘿,音韻...我也很想你但是我喘...不...上...氣兒...了...”暮光的臉變得比平時更紫了。
“哦!”音韻驚呼一聲,立刻把暮光放回地面,歉意地笑了笑。
暮光身後,銀甲正在努力憋笑:“呃...真高興看到你們還那麼合得來,我還有點擔心這麼久沒見你們的關係會疏遠呢...”
“永遠也不會!”音韻和暮光異口同聲道。
“我看出來了。我得回我的崗哨去了,沒有我在,你們還是要好好享受這些繁瑣的婚禮準備工作哦!”
“絕對沒問題!”暮光微笑著看著自已的哥哥傳送離開。
現在只有兩隻雌駒還留在原地,音韻輕輕嘆了口氣,轉向暮光。
“真希望我們能有更多時間許久,但我們要做的工作太多了。”
“沒關係的音韻,我剛好還有東西要回爸媽家裡拿。”
“你要回家嗎?”
暮光點點頭。
“好吧,等你回來,到城堡的廚房找我,沒了我最信賴的策劃專家,我怎麼能搞定這場婚禮呢?告訴你哦,今晚到宴廳來,我們可以一起吃晚飯。”
“我...應該可以。”暮光看上去有些恍惚,她搖了搖腦袋,回過神來。
“暮暮?你還好嗎?”
“沒什麼,只是...我的腦海裡有一個很奇怪的聲音一直在嗡嗡作響,弄得我的頭都暈了...”
“嗡嗡作響?”音韻的臉上忽然多了一絲困惑,暮光看見她的耳朵微微動了動。音韻的表情嚴肅了片刻,隨即變回之前歡快的神情。
*坎特洛全體滲入者(infiltrator)注意。現在起,禁止嘗試和暮光公主的顱內顯聲術(Head-based Internal Vocalisation Egregore)交流。*她停頓了片刻,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補充道,*為了防止你們當中有笨蛋沒聽懂的——我說的就是你,列兵卸釘鉗(Private Pincer)!——別,用,蟲巢(H.I.V.E.)和她講話!*
“誒...那聲音沒有了...剛剛有一會兒聲音特別大,但現在什麼也聽不見了。”
“你可能只是緊張過度了,畢竟你的壓力確實太大了。”
“也許吧...”
“你確定沒事了嗎?”音韻的臉上滿是關切。
“沒事了!真的!”
“好吧,我只是有點擔心我心愛的小雌駒。”
暮光高興地點點頭,她們倆又擁抱了一次,便各自離開了。音韻要回去檢查婚禮的準備情況,暮光則往自已父母的住處去了。
暮光的父母不在家,令她很是高興。暮光緩步穿過自已小時候居住的地方,爬上寬大的樓梯,走上二樓。她兒時的房間就在走廊的盡頭。
暮光一直知道自已是養女,也知道她的生理學父母把自已拋棄在了這個家庭的門前。她的父母和哥哥沒有試圖隱瞞這一點,但同時也堅決表明他們並不在意暮光不是親生的孩子:無論她是誰,她永遠都會是夜光和薄暮的女兒,是銀甲的妹妹。
但四年前的一次事件讓她對自已產生了懷疑,她開始猜測,自已被遺棄背後是否還有更深的原因。
暮光從她父母的房間、哥哥的房間的門前走過,走進自已從前的房間。她的父母一直沒有動過房間裡的東西,但自從她先後搬到城堡和小馬鎮居住後,她很少再回到過這裡。
暮光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自已獨自在家,這才走進房間,鎖上了身後的門。房間的盡頭是一面全身鏡。
暮光走到鏡子前,坐了下來,看著鏡中與自已四目對視的紫色獨角獸,她的臉上流露出了不安。
她坐在那裡許久,看著鏡中的“自已”,一動不動。
然後,綠色的火焰包裹了暮光,房間被點亮了;火焰很快消失殆盡,暮光再度看向鏡子。
這次不再是紫色的獨角獸,而是一隻形似小馬的生物:它的身體包裹著純黑的甲殼,黯淡的藍色鬃毛上有一道綠色的高光,頭頂的獨角彎曲而有洞;它長著尖利的牙齒,背上還有一對昆蟲似的翅膀。現在,暮光看見的,才是真正的自已。
自已的翅膀隱藏了這麼久,終於能再度舒展的感覺真好。眼前的生物和自已幾乎完全不同,除了一些細節上的相同之處:她的眼睛還是亮閃閃的紫色,而且她的六芒星狀的可愛標記還在。是這些特徵讓她相信她還是她自已,真正的她自已。
暮光時常會從世界的注視中躲開,在鏡子前顯露真身。這既是因為她很好奇,也是因為她很喜歡自已的樣子。她花過幾個月的時間在皇家圖書館裡研究,想要找到對自已的物種的描述,想知道自已究竟是什麼,但卻...什麼也沒找到。她沒有和任何小馬提起過這件事,因為她害怕看到他們會作何反應。她理性的一面告訴自已,大家會接納她,會像從前一樣愛她。
但她焦慮的一面,受恐慌操縱的一面,則堅決反對,害怕會失去自已的一切,會被從小馬的社會中放逐出去,被塞雷絲緹雅公主驅逐。僅僅是想象這樣的畫面,她就什麼也不敢說了,只能掩藏自已的真實樣貌。
而現在又來了這嗡嗡的聲音...
聲音已經消失了,但她知道這絕不是音韻說的緊張過度。她深深地感覺到,這嗡嗡的聲音...是她的一部分。暮光不知道為什麼自已會這麼想,她也害怕知道。
綠色的火焰再度包裹暮光,鏡中黑色的怪物又被大家熟知小馬取代。她是暮光閃閃,塞雷絲緹雅公主的獨傳學生——這是她最熟悉的自已,但這個自已只是一個面具...即使她曾經努力想要否決這一切,但這就是事實。
“我到底是什麼?”
---注 釋---
注1(伴娘):原文“best mare”,推測是從英文“伴郎(best man)”演化來。這個片語來自《彩虹小馬》原作,但無法解釋為什麼官方從一開始就會設計這樣的片語:按照歐美地區的婚禮習慣,新郎會和伴郎(一般是關係極好的男性朋友)一同出席,而非伴娘(與新娘關係極好的女性,同新娘一起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