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雪第一次逛集市，看什麼都覺得好奇，什麼都想看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左手糖葫蘆，右手沒見過的民間點心，好吃的好玩的，根本拿不過來。
一旁抱著大包小裹的楚瑾辰不斷提醒她慢一些，別磕了碰了。
另外一邊的依舊一臉冰冷的沈凌霄，每次她在即將撞到人的時候，都會悄無聲息的護好她。
傍晚將至，還沒玩得盡興的楚寒雪也只能戀戀不捨的跟在兩人身後往回走。
“賣糖人，好吃又好看的糖人。”
一旁的叫賣聲吸引了楚寒雪的注意。
她在賣糖人的攤販前站定。攤販案板前插得各種樣式，琳琅滿目的糖人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姑娘，賣個糖人嗎？我可以按照你的身形制作，很快就能做好，耽誤不了您多長時間。”
楚寒雪剛想點頭答應，走在前面，已經被懷中大包小裹遮住臉的楚瑾辰催促道：“小雪，快過來，別走散了。”
她見王兄狼狽的樣子，也不忍心讓他繼續等下去，只能對店家笑笑作罷。
跟在兩人身邊的楚寒雪，因為糖人的事，有些不易被旁人察覺的失落，但很快就重新被街道兩邊其他的新鮮事物吸引。
那細小的失落，被一雙看起來寒冷徹骨的眼眸收進眼底。
剛回到客棧，就看見林清夢依舊披散著頭髮站在庭院中，看著庭院中的那棵梧桐樹。
身影看上去單薄、落寞……
楚寒雪跑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肩膀，撒嬌般的在她懷中蹭了蹭。
林清夢鮮少與人接觸，不喜他人的觸碰。
但楚寒雪大膽撲過來的時候，她沒有後退半步，身體對她的擁抱也並不排斥。
尤其是她髮間傳來的淡淡果香，令她覺得心安。
她只是愣神片刻，但並未冷漠的推開她，任由小姑娘這樣抱著，任由她將她半身的重量全部掛在她身上。
“到了北荒，我還能看到這樣的梧桐樹嗎？”
楚寒雪揚起小腦袋，好奇的看她。
她並不能理解林清夢的意思，她放開她的身體，用手語比劃道。
“能看見的，要是北荒沒有梧桐樹，我就把梧桐樹的種子撒遍北荒。若是北荒的土地無法令它生長，我就將這裡的梧桐樹連根拔起，快馬加鞭送到北荒給你看。”
林清夢有些吃驚的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如此可愛的人居然失語。
她看不懂手語，只能茫然的看著站在不遠處，懷中抱滿東西的楚瑾辰。
楚瑾辰找了個地方，將東西全部放下，長長撥出一口氣。
逛一天的街市，比練一天武功還累。
楚瑾辰眼睛含笑，將楚寒雪的意思轉述給她聽。
楚寒雪甜甜的笑著。
林清夢奇怪，明明已是傍晚，為何她覺得此時的陽光如此明亮。
也是。
她在心中自嘲道：“我何時見過傍晚時分的太陽。”
楚瑾辰見她接受了楚寒雪，於是趁熱打鐵，向她示好。
“林姑娘，你來的時候便是一身素衣，沒有金銀絲軟，我今日到街市，見這簪子應該很襯你。”
楚寒雪笑意盈盈的目光在這兩人身上流轉。
她敏銳的鼻子似乎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林清夢從他手中接過簪子，隨意幾下便挽起長髮。
楚寒雪手舞足蹈，連連誇讚好看。
楚寒雪拉著她的手進到房間，將今日給她挑選的衣服換上，果然整個人看著精神了不少。
只不過，林清夢在褪去衣物時，楚寒雪看見了她滿背的傷疤。
被鞭打的傷疤，有些是一層層疊加，很難想象，她以前過的到底是怎樣的生活。
不過楚寒雪並未動聲色。
楚瑾辰和她說過，總有一天，林清夢會自己敞開心扉，將那些自己覺得不堪的過往，慢慢的說給自己聽。
在院中喝酒的楚瑾辰，聽著兩個姑娘在屋子中的笑鬧聲，恍然覺得所謂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
餘光見到沈凌霄從房間中出來，隨手調動內力，丟過去一個杯盞，攔著他的去路。
沈凌霄也不閃躲，在半空旋轉的杯盞被他穩穩接到手中。
楚瑾辰見他手中拿著字畫樣的卷軸，開口打趣道：“怎麼？覺得北荒一去，路途遙遠，準備變賣家產了？”
沈凌霄不理會他的玩笑，將被子用內力推了回去，穩穩落在楚瑾辰面前的桌子上。
“來來來，陪我喝酒。”
“不去，自己喝。”
沈凌霄調動輕功，幾個起落之間便在屋頂消失不見，院中只留下楚瑾辰握著半杯酒愣神。
夜半時分，楚寒雪依舊睡得不踏實。
她做了個冗長的夢。
夢裡的她回到了小時候，面前的女人正溫柔的將梨花糕掰成小塊兒餵給她。
不知為何，她一邊哭，一邊將香甜的糕點嚥下肚。
突然，衝進來一個持劍的黑衣人，給了女人一掌，女人應聲倒地。
楚寒雪看著面前痛苦掙扎的女人，突然失去自我。
她只隱隱看見眼前的世界似有金龍衝撞環繞，將那刺客逼退數丈。
突然，女人從地上抱起她，將她丟進湖中。
在她的懷中，她隱約聽見那女人說：“噓，這秘密永遠不要說出去……”
輕輕敲擊窗子的聲音將她從夢魘中喚醒。
她睜開眼，只覺得身上衣衫被冷汗浸溼，而她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
聽到房屋內的聲響，外面的人便離開。
楚寒雪開啟窗子，窗臺上一個精緻的糖人，插在一個小木板上。
剛剛的夢魘在頃刻之間便煙消雲散。
她拿起糖人，用手輕輕戳著糖人的小腦袋。
仔細觀摩，發現手中的小糖人竟與自己有七八分的相似。
一身淡紫色的衣裙，簡單可愛的髮飾，正是自己今天出行時的裝扮。
就連衣裙細節處的金色紋邊，在小小的糖人上都刻畫得如此細緻。
可見做糖人的人細心之處。
她放在嘴裡輕輕舔了一下，麥芽的香氣在唇齒間蔓延開來，掃平她夜晚所有不安。
那身影依舊在不遠處望著她。
楚寒雪永遠也不會知道，此刻，捏糖人的師傅正坐在攤位前，握著沉甸甸的銀子崩潰大哭。
面前是一地只做了一半的糖人。
他從未見過如此挑剔的顧客，非要按照畫上的人，一絲不差的用糖人捏出來。
捏之前還親自監督他洗了無數次手。
“這天殺的買糖人的！這不是強買強賣嘛！”
不過看在銀子的份上，他用袖子胡亂擦了把臉，就這樣算了。
沈凌霄倚在她看不見的牆壁上，眉間擰了三分。
剛剛，他在窗外，感受到屋內的她不斷掙扎翻動，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噩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