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雪覺得,林國官員大多以百姓安泰為已任,經歷科考與研習,層層考驗,關關選拔。雖有個別蠹蟲,可斷不敢過於囂張。
可眼下來看,這林國部分的城鎮,官商勾結的蠹蟲,還真是不少呢。
楚寒雪氣得渾身顫抖,卻不敢讓那眼神銳利的老闆發現端倪。
只能當自已是憤慨的尋常百姓。
陸欽原皺了皺眉,繼續問道:
“可是……這跟竇家和官府一直在找年輕女子有何關係?”
“難道是竇氏是在藉著冥婚,找姑娘家做雲錦?”
誰知那劉老闆聽完後閉上眼連連搖頭。
“不該的,如今雲城八成的紡織者全在竇家做工,他們不該如此需要女眷的。”
“至於你們問的那事,我當真不知。”
“只是聽說,竇家的兒子被人打死了,縣衙當日便按住了兇手,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當日便判了腰斬之刑,而後就是竇家要配冥婚的事了。”
“大致情況,應該與你們知道的差不多。畢竟我孑然一身,也不大關注他們那些爛事了,只是偶爾聽往來的客人提上那麼兩句罷了。”
沈凌霄緊了緊拳頭。
想要知曉竇家命案一事,還得從竇家和縣衙那入手。
謝過劉老闆,沈凌霄三人便起身要走。
想著吃的三碗餛飩還沒付銀子,沈凌霄便隨手拿出了一錠沉甸甸的銀子來。
想了想,他又換成了銅板,放到桌子上。
這老闆是個剛正不阿的人,若是用錢來表示“感謝”對別人來說或許是雪中送炭,可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侮辱。
剛一起身,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沈凌霄。
“誒,兄弟,昨日你娘子一胎三寶,兩男一女,出生還順利嗎?”
昨日隨口胡謅的時候,沈凌霄還不覺得有什麼,可如今這樣被人大聲的問出來,沈凌霄只覺得自已像被雷擊中了一般,渾身發麻。
就連那餛飩攤的劉老闆都抽了抽嘴角,忍不住用一種怪異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一胎三寶?還兩男一女?”
編瞎話,也沒有這麼編的吧。
沈凌霄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陸欽原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自作孽,不可活!”
沈凌霄無奈的笑笑,一把拍掉他的手。
“我也勸你,天冷風大,少說風涼話,小心閃了舌頭。”
楚寒雪卻捂著肚子,忍笑忍得辛苦。
沈凌霄就算不想回他也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轉過身去,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來。
“生了生了,母子……母女……反正都平安。”
那人是個自來熟的,他過來一把攬住沈凌霄的肩膀。
此刻的他,與昨日在城門外高高在上的守衛簡直判若兩人。
“兄弟真是好運氣,一下就生了三個娃娃。”
“正好,我眼下閒暇,讓我看看娃娃,到你那去沾沾喜氣。等一下,我讓你嫂子也過去,讓你嫂子給弟妹做些吃的。”
“唉,你嫂子那人,除了紡織,不會做什麼,就是這做飯菜還算拿得出手,你們也別嫌棄。”
沈凌霄身體僵直,額頭都要滲出汗來。
從前對戰江湖中比他還要厲害得多的高手時,自已也沒這麼緊張過。
“不嫌棄,怎麼會嫌棄?兄臺說笑了。”
“只是……只是……”
那守衛挑了挑眉。
“只是什麼?”
沈凌霄只覺得腦子都要冒煙了,也不知道自已該想出些什麼藉口來。
“只是……”
“只是他們這些外鄉人有習俗,孩子還沒到百日呢,婦人和娃娃都不能見外人。”
倒是那餛飩攤的劉老闆給沈凌霄解了圍。
“對,對!暫時還不能見外人,剛剛我沒好意思說。”
沈凌霄說完,立即背過身去,小心的長出一口氣。
想著總算逃過一劫。
看來日後,不能隨意吹牛了,吹牛總會付出代價。
“行啦,快點吃餛飩吧。”
“好嘞,劉伯。”
那守衛二話不說,擼起袖子開始吃餛飩,那餛飩的湯汁燙口,燙得他說話都不是很清晰。
“你們也坐下來一起吃。劉伯做的餛飩,是我們雲城最好吃的餛飩。”
說著,他還一邊拉開身邊的椅子,招呼沈凌霄他們坐下。
同時,那隻手還招呼著劉伯再煮上三碗。
“他們幾個的,算我的。”
劉伯沒好氣兒的瞪了他一眼。
“你自已吃好就行了,他們吃過了。”
“哦哦,吃過了啊。”
劉伯趁著守衛專心吃餛飩的時候,暗暗給沈凌霄使了個眼色。
沈凌霄立即會晤,坐到了被他拉開的凳子上。
那老闆也藉著要給他添湯,坐在他身邊。
“小吳啊,這幾個人是外來人,他們想買一些上好的雲錦。”
“雲錦,雲錦好啊,我們雲城最好的東西就是雲錦。”
他喝了一大口湯,覺得身上暖和和的。
“他們想買的,是上好的雲錦。”
“什麼意思?”
那被劉伯喚作小吳的守衛還是沒意識到這句話的精髓所在,依舊囫圇的吞著餛飩。
“這滿城都是竇家的雲錦,哪來的上好雲錦呢?”
小吳愣住,眼睛一直盯著劉伯看。
隨即,他咬斷了嘴裡的餛飩,立即起身。
“劉伯,你知道你自已在說什麼嗎?”
“劉伯,我自認對你不錯吧,你不能害我呀。”
他擺擺手,轉身要走,眼神中甚至透露出絕望來。
“今日這話就當我沒聽過,我也當你沒說過,自此便再也不要提及了。”
“您也到了花甲,難道這輩子,你還沒放下嗎?”
那老劉本是個凌厲,卻不愛說話的。
可小吳的話,卻好似刺激了他。
“放下?怎麼放下?”
“若是那竇家真能將雲錦發揚光大,莫說是要我的家產和我的一條腿,他們就是要我性命又何妨?”
“可你覺得,那竇家能做到嗎?”
“做不到又如何?我們是誰?只不過是雲城的百姓而已,能吃飽,能穿暖,已經是莫大的福氣了,不要不知足。”
“服氣?你的服氣僅此而已嗎?”
老劉明顯是動了氣,直接將盛湯的勺子摔在了鍋裡。
滾燙的湯汁濺出,在依舊有些寒冷的天氣裡,化成一道道霧氣。
“你覺得,你夫人腹中,那尚未出世的女兒,成人後日日被關在家裡,也是福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