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雪騎在那匹棕色大馬上，不斷用手摸著它脖子處油亮的短毛，笑得明媚。

看得出，那棕色大馬也很喜歡她，舒服地發出歡愉的鼻音。

“按照原本的路線行進，今天我們很有可能會在野外過夜。”

原以為她聽到會在野外過夜會覺得害怕，但抬頭一看，只見她表情興奮，眼睛明亮得像是將星辰放入了眼中。

“你在高興？”

楚寒雪拼命點頭，自小魏女官在哄她入睡之時便會講她曾經的見聞，楚寒雪唯獨對野外露宿的事格外感興趣。

沈凌霄心中暗暗苦笑，她怕是還不大瞭解野外露宿的真正意思。

沈凌霄笑道：“也不知道你平日裡看的都是什麼樣的話本子？小腦袋裡裝的都是些什麼奇怪的知識？”

他馭馬到她身邊，用食指點了下她的小鼻子，直至手指落在她的鼻尖上，他才發覺他的動作有些逾矩。

於是趕忙放下手，乾咳兩聲，掩飾心中的尷尬。

楚寒雪見到沈凌霄臉上的笑意，心情似乎變得更好了。

“出發吧。”

兩人騎馬飛馳。

楚寒雪深知這次去往東北方向的雲澤閣是為了救人。她將人命看得很重，所以這一路上遇到自己喜歡的風景，她也只是側過頭多看一眼，但從未停下腳步。

沈凌霄雖然嘴上不說，但這一路上都在觀察她的狀態，她那些回頭看風景的細微動作全部被他捕捉到眼底。

傍晚時分，夕陽將輕薄的雲層染成厚重的金色，與山崖下錯落有致的楓樹，崖柏輝映成畫，此種景緻很是難得。

“今夜，我們在此過夜。”

沈凌霄特意選了此處休整，雖然兩人身上任務重大，但在不影響主要任務的前提下，滿足自己遊山觀景的興致又有何妨？

楚寒雪看著山崖下的景緻，興奮地點頭。

楚寒雪松開韁繩從馬上下來，她第一次騎這麼久的馬，握緊韁繩的嬌嫩手心被磨出些紅色的血印子，剛剛她還未察覺，這突然一鬆手，倒是火辣辣地痛了起來。

她搓搓手，也沒什麼要緊的。

沈凌霄拴好馬，站在她身邊與她一同欣賞山崖下的風景。

楚寒雪用眼尾餘光偷偷觀察站在自己身邊的沈凌霄。

雖然他外表看起來冷漠了些，但心思細膩，也是個極愛山水風景的人。

他嚮往自由，便自己去追逐自由，而她……似乎從出生起似乎便被剝奪了追逐自由的權利。

不知為何，身邊的小姑娘眼底突然間流露出淡淡的哀傷神色。

可到底是個姑娘家，那些女兒家的玲瓏心思，自己作為一個男人也不便多問，但又止不住有些擔憂。

他將手放到她的發頂輕輕揉了揉。

“你在這裡看風景，我去找些幹樹枝生火，別亂跑，山林中難免有猛獸。”

楚寒雪僵著脖子看向四周，突然覺得騷動的草叢和呼嘯的風聲全部化成猛獸的埋伏和嘶吼，不自覺地吞嚥口水。

“嚇你的，我就在不遠處，聽到這邊有動靜，我會立馬趕過來。”

楚寒雪聽他這樣講，懸著的一顆心算是回到腹中。

看著他在不遠處撿枯枝的身影，楚寒雪突然捂著嘴笑了起來。

沈凌霄平時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內心像個小孩子一樣，竟如此喜歡惡作劇，尤其是和楚瑾辰在一起的時候，口中淡淡吐出幾個字就能將他氣得半死。

夜幕降下，沈凌霄找了個空曠的位置，點燃篝火，將餅放在火上烤。

微微有些燙口的餅咀嚼過後，竟有些清甜，楚寒雪很喜歡這種味道淡淡的吃食。

就是略微有些口渴。

她剛想拿起水袋喝水，便被沈凌霄攔下。

他將放在篝火旁的水袋遞給她。

楚寒雪喝了幾口，溫柔的水嚥下，竟趕走了身上的寒氣。

“你今日咳嗽很多次，喝些熱水能夠好些，若是身體不適，定要同我說，我們及時休整。”

楚寒雪有些愣住了。

“人命至重，有貴千金，這還是你同我講過的。你的身體同樣重要。”

沈凌霄自顧挑著面前的篝火，枯枝被挑起一些，燃燒得反而更旺，他又丟了些枯枝丟了進去。

“早些休息，我們還有好些路要走。”

楚寒雪聽話地找了個位置靠好，卻始終無法入睡。

秋季的蟲子似乎是想用盡自己全身力氣完成最後一場嘶鳴和吶喊。

在她聽來，那些蟲子的叫聲簡直比那些兇猛的山貓走獸可怕得多。

她從小就害怕蟲子，可能是小的時候聽說過，誰家的小世子夜晚睡覺的時候有蟲子鑽到了耳朵裡，大夫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那小蟲從耳朵中取出。

自聽到這個訊息之後，她尤為害怕蟲子，以前在梧棲閣，都是成祿安排人在她的寢閣中燃好多驅蟲的香，她才能安心入睡。

但現在行走江湖，也不能太過矯情了。

她這一垂眼，剛好看到她的衣襬旁有一隻叫不出名字的蟲子趴在那裡。

她僵直身體，向一邊挪了挪身體，從地上摸起一根不太長的樹枝，將那小蟲用樹枝推得遠些。

一旁的沈凌霄突然起身，從包裹中翻找出一個小瓷瓶，他將小瓷瓶中的粉末圍著兩人的位置灑了一圈。

“這是防蛇蟲鼠蟻的藥。剛剛我忘記了。”

楚寒雪用手語比畫道：“你也害怕蟲子嗎？”

沈凌霄在她身邊坐下，與她一起靠坐在同一棵樹下。

“不怕，但不喜歡。”

楚寒雪點頭表示認同。

“睡不著的話，看看天上的星星，這個時節的星星是最明亮好看的。”

楚寒雪重新將肩膀靠在樹幹上，抬頭看天上的星星。

秋天的風總是將雲層吹得很淡，露出來的星星似乎也更加坦然，比往常時分明亮得多。

夜裡的秋風掃過，吹在身上有些涼，楚寒雪下意識搓了搓手臂。

一件披風蓋在她身上，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

“秋天的風最容易吹得人頭痛，切忌貪涼。”

說罷，沈凌霄的手臂繞過她的肩膀，有分寸地將她攬在懷中。

他輕咳一聲，身體僵直，並未看向楚寒雪，只是淡淡道：“取暖。”

火光將他的臉烤得通紅。

楚寒雪靠在他的肩膀上，從他身體上傳來的灼熱體溫很快便溫暖了她。

奔波了一天的楚寒雪在他的肩膀上找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沉沉睡去。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在野外過夜，但一夜無眠，她睡得出奇安穩。

清晨的光透過枝葉，斑駁地照在臉上，晃得眼睛也斑駁一片。

楚寒雪擰著眉，睜開眼睛，只覺得胸口處十分火熱，劇烈咳嗽幾聲。

身邊的人早已沒了蹤影，她突然心慌起來。

“莫不是被山貓猛獸抓了去？”

楚寒雪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他身手這麼好，若是真的遇上山貓猛獸也未必會輸吧。”

“在想什麼？”

沈凌霄拿著汗巾和水袋從身後走來，離得老遠便看見某人用手捶打自己的小腦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