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熔爐內部,法則洪流依舊洶湧,但已無法真正傷害謝缺。
謝缺感覺得到自己隨時能夠踏出萬法熔爐,但他並未急於脫困。
他選擇原地盤坐,雙目微闔,進入一種玄妙狀態。
謝缺的目標非常明確,此地法則濃郁到極致,正是最理想的悟道之所。
他無需費心去理解和掌握這三千大道的全部內容,因為他所需要的僅僅是其中與天地虛空相關的本質資訊而已。
這些資訊就像是構建世界的基石和執行的法則,雖然並非具體的知識,但卻是對世界構成的“基礎引數”以及“執行邏輯”的碎片化感悟。
謝缺此時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揮拳出擊,而是靜靜地沉浸在這資訊洪流之中,默默地吸收著這些寶貴的知識。
他的身體表面不時地浮現出山川的虛影,彷彿他的身體與這片天地融為一體。
時而又有星河在他的體表流淌,展示出空間的浩瀚。
時而他的身體變得虛幻不定,彷彿隨時都可能消失在這片虛空之中。
時而又似乎凝固在了時間長河的某一個點上,彷彿時間在他身上已經失去了意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謝缺完全沉浸在這資訊的海洋中,對外界的一切都渾然不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感覺自己對這些大道本質的認知積累已經達到了一個臨界點時,他自然而然地停止了對資訊洪流的汲取。
他緩緩地睜開雙眼,眼眸之中彷彿蘊含著無盡的星辰大海,深邃而又包容。
一種全新的、超脫於世俗的氣息從他身上瀰漫開來,彷彿他已經超越了這個世界的束縛,進入了一個更高層次的維度。
在他的體內,經過萬法熔爐淬鍊滋養、並且領悟到“破壞”“一力破萬法”兩道道韻的武道意志,在這一刻發生了質的涅盤。
謝缺的生命層次也在此刻再度躍遷,正式踏入到了第六階的涅道境!謝缺感受著全新的力量,他心念一動,並未施展任何神通,僅僅是抬起了手,對著前方洶湧的法則洪流輕輕一拂。
隨著謝缺這看似隨意的一拂,蘊含著涅道境武道意志的無形力場擴散開來。
前方狂暴的法則洪流如同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君王,瞬間變得“溫順”,如同被無形牆壁分開的潮水,恭敬地、無聲地向兩側退散,形成一條筆直、平靜的通道。
這並非暴力壓制,而是境界壓制和本源理解的體現。
涅道境的謝缺,其武道意志已具備部份“超世界”特性,對構成熔爐的三千大道本源有了更深的理解,故能令其“自然退避”。
在這通道盡頭,不再是熔爐壁,而是萬法熔爐的出口所在。
謝缺面帶微笑,步伐穩健地踏出光門。
他的腳步輕盈,彷彿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彷彿這個世界都在為他讓路。
當他完全走出光門時,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禁為之一愣。
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極其廣闊的廣場之上,這個廣場的規模之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廣場的風格獨特,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整個空間瀰漫著一種難以想象的古老與沉重感,就好像這個廣場已經經歷了無數個紀元的洗禮,見證了時間的流逝和歲月的滄桑。
儘管廣場上人來人往,但是這裡的氛圍卻異常壓抑和死寂。
沒有喧囂的人聲,沒有活力的氣息,只有一種深深的疲憊、麻木和……絕望的旁觀感。
這種感覺讓謝缺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座巨大的、等待最終審判的墓園之中。
廣場上的人影綽綽,他們的形態各異,有的人形,有的獸形,有的是能量體,有的是機械構造體,甚至還有一些難以名狀的、彷彿概念聚合的存在。
這些存在彼此之間似乎沒有交流,也沒有互動,只是各自默默地走著自己的路,彷彿這個世界與他們無關。
謝缺敏銳地感知到,這些存在的氣息絕大多數都比他更加深沉、晦澀、強大!其中,甚至不乏道源境的仙帝存在!他們的力量內斂,但無意間散逸的一絲威壓都足以讓虛空顫抖。
這些強者們大多神情漠然、眼神空洞,或獨自靜坐如同一尊尊石雕,或漫無目的地遊蕩。
他們身上散發著濃重的暮氣,彷彿失去了所有前進的動力和希望,只剩下無盡的等待。
偶爾有目光掃過謝缺這個“新人”,也僅僅是一瞥,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旋即移開。
當謝缺站穩腳跟,關於此地的資訊如同本能般湧入他的腦海。
此地名為祭道城。
這裡是真正意義上踏入“三千道關”核心區域的起點。
能抵達此地者,皆是闖過了“超我關”的絕世強者,擁有衝擊最終道果的資格。
祭道城內絕對禁止廝殺,任何攻擊意圖或行為都會被瞬間抹平。
祭道城前方,矗立著一座巨大的、樣式古樸的門戶。
穿過此門,便踏上了通往道關最深處的“證道之路”。
證道路,是染血的路!
大道唯一,道果唯一!
這條路上,最終只能有一個人成功證得道君!
其餘所有踏上此路者,皆是競爭者,生死勿論!
廣場上這些強大的存在,便是無數紀元以來,踏上證道路失敗,或自知無望、或心生畏懼、或道心崩潰後,選擇退回祭道城苟活下來的“失敗者”。
他們滯留於此,不再嘗試前進,唯一的“意義”似乎就是見證最終那個成功者誕生,或是等待自身在無盡歲月中徹底腐朽。
接收到資訊後,謝缺內心毫無波瀾。
武道的核心便是自信,祭道城的壓抑氛圍和那些強者的暮氣,反而更堅定了他的信念。
他環顧四周,目光掃過那些麻木的身影,心中只有一種感覺,這不是他的歸宿。
他的道,是生道,是進取之道,是開創新紀元之道,豈能在此枯等腐朽?他沒有任何猶豫,眼神銳利如初,目標明確地抬步,徑直朝著廣場前方那座散發著終極威壓的混沌門戶走去。
謝缺的步伐極度沉穩,沒有絲毫停頓或留戀。
他的背影在死寂的廣場上顯得格外挺拔、格格不入,卻又充滿一往無前的決絕。
而謝缺此刻這一動,也是引起了廣場上不少“棄道者”的注意。
更多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漠然,有不解,有微不可查的譏諷,也有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被歲月磨滅的複雜情緒。畢竟他們能從謝缺的身上看出,曾經屬於自己的痕跡。
但無人出聲,無人阻攔,只是靜靜地看著。
就在謝缺即將觸及混沌門戶的前一刻,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前方不遠處,恰好擋住了去路。
此人形貌普通,身著樸素灰袍,氣息內斂深沉,眼神深邃如古井,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灰袍人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道友留步。初臨祭道城便欲踏證道路,道心可嘉。”
“貧道代表‘天道宮’,誠邀道友加入。”
“天道宮主,乃此紀元最有希望證得道君果位的不世存在。其修為通天徹地,已至道極之境,距那無上道果僅一步之遙。”
“宮主宏願,一旦證道成功,便可庇護追隨者,安然度過此紀元終結之劫,隨其一同踏入下一紀元,得享無量逍遙。”
“道友資質絕倫,若能加入天道宮,為宮主前驅,宮主成功之日,便是道友超脫之時。此乃萬古難逢之機,望道友慎思。”
謝缺能聽出,此人的語氣似有佛門的度化之音,還隱隱帶著些許的優越感。
他停下腳步,平靜地看著灰袍人,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他沒有任何思考的過程,直接搖頭,語氣平淡卻斬釘截鐵:“沒興趣。”
說完,謝缺便欲繞過對方繼續前行。
灰袍人臉色微沉,平和的氣質瞬間轉為冷厲。
他並未移動位置,只是聲音壓低,帶著刺骨的寒意:“道友莫要不識抬舉!拒絕天道宮,便是自絕於生路!你以為這證道路,是誰想走就能走的?”
“宮主意志籠罩之下,你踏出了道門後,恐怕活不了多久!”
就在氣氛緊張之際,另一個方向傳來一聲輕笑。
一個身著華麗星袍、氣質略顯陰柔的男子踱步而來,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呵呵,天道宮好大的威風啊。”
“這位道友,切莫被他們嚇到。我‘太虛宮’同樣虛位以待,宮主亦是道極巨擘,所求同道。”
“加入我太虛宮,一樣可得庇護,共迎新紀元。如何?”
“可比天道宮那套陳詞濫調有誠意多了吧?”
星袍男子目光灼灼地盯著謝缺,帶著招攬,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算計。
謝缺的目光在星袍男子身上停留了一瞬,依舊沒有任何猶豫,再次搖頭:“多謝好意,同樣沒興趣。”
謝缺懶得再與這兩人多費口舌,只是將目光重新投向近在咫尺的混沌門戶。
他一步踏出,無視了擋在前方的灰袍人,身影直接沒入了那流轉著混沌氣息的巨大門戶之中。
留下身後臉色難看的天道宮、太虛宮使者,以及廣場上無數道或麻木、或複雜、或幸災樂禍的目光。
與此同時,星袍男子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變得陰鷙:“好一個不識好歹的小子……”
“莫非他以為自己能闖過超我關就無敵了?”
那灰袍人亦是聳肩:“無所謂,恐怕他連太虛幻境都過不去,更何況踏上道途了……”
穿過混沌門戶的瞬間,謝缺感到一陣輕微的時空錯位感。眼前景象驟然變化。
他站在一條極其寬闊、一塵不染的街道上。
謝缺目光所及,是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造型極具流線型和未來感,表面覆蓋著巨大的全息螢幕,閃爍著變幻的霓虹廣告。
空中交通繁忙,無數造型奇特的飛行器沿著無形的空中航道高速、無聲地穿梭。
光線明亮卻不刺眼,來源不明,彷彿整個城市自帶柔和的光源。
行人穿著風格簡潔、材質奇特的服裝,步履匆匆,表情冷漠或帶著模式化的笑容。
巨大的全息投影在城市上空,展示著抽象的幾何圖案或看不懂的宣傳語。
一切,都充滿了高度發達的科技文明氣息!
這裡沒有自然山水,沒有古建築,沒有明顯的靈氣波動,只有冰冷的金屬、高效的能量和井然有序的“完美”。
謝缺立刻習慣性地感應天地法則和自身力量,但此刻他卻是發現,自己與三千大道的聯絡被徹底切斷、遮蔽了!
彷彿有一層無形的、絕對的屏障,將他與外界的一切法則根源隔絕開來。
他無法調動任何天地之力,無法感知空間、時間、五行、陰陽……
任何已知的法則在這裡都“消失”了,或者說,被一種完全陌生的規則取代了。
更讓他心頭劇震的是,他體內歷經萬劫淬鍊的武道意志和氣血之力,竟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狀態!這些東西並非消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們存在於體內,
卻像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鎖,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制、隔離,運轉變得極其滯澀、微弱。
謝缺感覺自己好似,踏入了另一方沒有超凡存在的世界!
謝缺瞬間進入最高戒備狀態,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赤手空拳的凡人,突然被扔進了深海。
他立刻收斂所有氣息,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普通的“未來都市市民”,同時大腦飛速運轉,分析環境,尋找線索。
謝缺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那被無數飛行器和全息投影占據的天空,試圖找出這詭異規則的源頭或破綻。
前的景象“完美”得令人窒息,科技感十足,運轉高效。
但謝缺心中卻升起一股強烈到極點的違和感和虛假感。
這種“完美”顯得如此刻意、如此冰冷、如此缺乏“道”的生機與靈性,彷彿一個巨大無比的、精密的模型。
然無論他如何集中精神,運用僅存的微弱感知力,他都無法具體捕捉到任何“不對勁”的源頭。
天空就是天空,城市就是城市,規則就是規則。
這種“感覺不對卻找不到證據”的狀態,比明確的敵人更讓人心頭髮毛。
他彷彿被困在一個天衣無縫的、專門為他打造的牢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