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宮裡頭的局勢對本宮頗為不利,本宮這些日子仔細想了想,還是需要培養自己的人。”富察氏神情中閃過幾分不忍,但旋即恢復正常,只得肅聲繼續說著,“慧貴妃,嫻妃和嘉妃本就恩寵正盛,何況慧貴妃和嘉妃膝下還養了阿哥,本宮不得不多打算些。”
“這一切還是要未雨綢繆的好。”
瞧著富察氏神情頗為謹慎莊重,富察夫人的神色也不由得凝重起來,全然沒有方才的坦然舒心。
“你如今不再是親王福晉,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自然要多盤算些。只是,先前你曾說江南官員進獻美人的事兒,因著太后的阻攔方才拖到如今,那些都是外頭的人,籠絡來了用著也不放心,臣婦想著倒不如是自家人。”富察夫人忽話鋒一轉,望向富察氏一字一頓道。
富察氏一頓,聽到“自家人”時,忽然心裡頭涼了半截,“額娘,這是何意?”
“是你伯父的意思。我們富察氏是世家大族,你如今成了皇后,底下適齡的妹妹們本就是要參加選秀的。既如今你提了出來,倒不如藉此機會送進來,也算是為你助力。”富察夫人聲音平穩道。
富察氏聽著這話,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是心下仍有些難受,她尚且剛成為皇后,如今母族便迫不及待要送了人進來,美其名曰是固寵,可往後若是得寵了這殊榮自然也都是富察氏的。
富察夫人瞧出女兒的心思,不由得嘆了口氣道:“你也莫怪你伯父,他本意亦是為你好的。何況如你所言,慧貴妃的阿瑪和嘉妃的阿瑪在朝中越走越近,隱隱有抱團的趨勢,你自也不可在宮中孤立無援。”
“送進來的是你的族妹,家中自然會囑咐她一切都聽你的,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翻不過你的手掌去,你不必憂心。你要記得,你永遠是富察氏一族最寄予厚望的女兒,身上肩負的全族擔子不可忘記。”
這般沉重的囑咐,富察氏只得點了點頭,心裡頭一陣複雜。
待送了富察夫人出去,她轉身瞧著那縷縷夕陽之下的微光,只覺著人有些疲憊。
但望著這長春宮,望著那皇后的寶座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富察夫人說得沒錯,無論是誰入了這宮都要聽她的,她自好好用好這枚“棋子”,固寵也好,分寵也罷。
只要出發點是一樣的,旁的都不在意了。
四月十六,初春的喜慶日子舉辦了內務府選秀,皇上下旨冊封索綽羅氏為慎常在,喜塔臘氏為秀常在,柳氏為柳答應,另納皇后族妹沙濟富察氏為瑞貴人,賜居永和宮。
江南官員亦進獻三位美人,皆是容色上佳,其中尤以一女子容貌甚是出挑,自入宮以來皇上連著三日召幸,已冊封為白貴人,住在鍾粹宮。
這一下子宮裡頭便又熱鬧了許多,這日長春宮請安時,純嬪蘇氏心裡頭不平,酸言酸語了半晌,這新晉得寵的白貴人便與她同住一宮,她很是瞧不上那股子狐媚勁兒,趁著富察氏還未出來,話裡話外便都是吐露不快。
高棠音正剝著橘子吃,聞言瞧了眼金純兮,金純兮笑吟吟看著蘇氏,有時候倒真覺著她說話有意思的很,話裡話外埋汰的意味十足。
如今宮裡頭有了個白貴人,蘇氏愣生生將從前最看不順眼的金純兮都看順眼了很多,眼見著其他人都不插嘴的,她越發是嘆了口氣。
“說起來我還真是懷念從前的清淨,如今我那鍾粹宮可真是烏煙瘴氣的。皇上賜居宮苑也就罷了,那皇后娘娘的族妹瑞貴人,哪怕是其他幾位常在答應我都是二話不說的,偏正來了個慣會拿喬的白貴人,真是說個話也是氣的人半死,慣會拿喬的。”蘇氏翻了個白眼,說的口乾舌燥方才端起茶水啜了口。
話音剛落,便見內殿那簾子動了動,只見一容貌清麗的女子扶著富察氏出來,仔細看二人眉眼間還有幾分相似,瞧著很是親熱的樣子。
金純兮瞧了眼,這便是富察氏的族妹瑞貴人了,一入宮便擇了個正式的封號,雖比不得白貴人如今的風頭可也不差了。
況且依著這出身,日後不作妖也是前程不可限量的。
“皇后如今身邊有了瑞貴人作陪,這一顆心啊是都偏了去,咱們姐妹們可都要往一邊去了。”瓜爾佳氏瞧著不免打趣了幾句。
倒是高棠音挑了挑眉笑著道:“怡嬪妹妹此言差矣,瑞貴人可是皇后娘娘的族妹,同出一族的,怎麼說也比咱們親厚些。不怪皇后娘娘這般偏心了。”
金純兮抬眸臉上掛著淡笑卻並不插嘴,只見富察氏面色如常,那位瑞貴人更是臉都沒紅一下,只是掛著淺淡的笑意,平靜道:“二位姐姐打趣臣妾了,皇后娘娘待後宮姐妹們的心都是一視同仁的,從無有偏心之說。”
那拉氏瞧著瑞貴人,心裡頭微微一動,轉而笑著與金純兮對視了一番。
眼瞧著眾人都慢慢到了,反倒是白貴人的位置上空著。
蘇氏見無人說話,她便挑了挑眉施施然道:“白貴人還未到,臣妾作為一宮主位也實在不知其中緣故,不過白貴人這幾日聖眷正濃,想來也不是故意的。”
蘇氏這話中諷刺的意味十足,哪裡是為白貴人說話的。
富察氏瞧了眼那位置,正準備說話,不料聽著外頭稟報白貴人來了。
眾人的視線齊齊向外投射過去,只見一容貌嬌豔的女子緩步入內,那雙眼眸中似是暗含秋波,朱唇皓齒,端的是絕佳的美人兒。
仔細說起來,這已經是白貴人第三次請安遲了,她本人是毫不在意的,只是旁人早已有微詞。
前頭兩次富察氏都不過略略提醒了,只當是剛剛入宮尚且不適應,但任何事都是不過三,今日還是遲了那便不可輕饒了。
富察氏還未責問,白貴人反倒是施施然跪下,臉上掛著嬌俏的笑意,細聲細氣道:“今日又來遲了,臣妾給皇后娘娘請罪。只是昨兒侍候皇上辛苦,今早便起晚了些,但遲了便是遲了,臣妾任憑皇后娘娘問責。”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都變了變。
金純兮似笑非笑地瞧著她,心裡頭還真佩服她勇。如今雖恩寵正盛,可剛剛承寵便這般明晃晃的招搖,她還真是不怕惹人恨的。
這下子連富察氏臉上的笑意都有些招架不住,蘇氏聽了這話更是哼了聲,沒好氣道:“瞧瞧這沒臉沒皮說的話,當誰沒有承寵過一般。”
“臣妾可沒這個意思。只是純嬪娘娘也有月餘不曾承寵了,體會不了臣妾話中所說的也實屬正常。”白貴人明晃晃的瞧著蘇氏,笑意不減分毫。
她絲毫不畏懼蘇氏的,本就是同居一宮的,每日都要鬧上一番的。
白貴人仗著恩寵本就有恃無恐,而蘇氏最見不慣她那個勁兒,回回碰上不鬧一番都下不來臺。
蘇氏聽了這話臉上紅了一陣白了一陣正要發作,富察氏驟然冷了臉色,沉聲道:“好了,越說越不成體統了。白貴人,本宮原是念你初入宮不懂規矩,可凡事事不過三,本宮也不能不罰你。”
“你回去抄寫宮規三遍,明日交給本宮。下回若是再來遲了,本宮絕不輕易姑息。”
眼見著富察氏眉宇間透著皇后的威嚴之氣了,白貴人笑了笑,終於應承了下來。
請安散了後,金純兮和高棠音方才邁出了長春宮的門,便聽見白貴人正與身邊宮女得意地說著話。
“都說宮裡頭慧貴妃和嘉妃得寵,宮人都說嘉妃是絕色美人,可我偏生覺著不過爾爾罷了。她如今年歲愈大,膝下又有了三阿哥,可不就是要人老珠黃了麼?那時候焉知皇上還會不會寵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