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純兮聽著高棠音這話,嘴角流露出淺淺的笑意,和聲道:“合著高姐姐這話,我倒是不知我從前對您多有得罪。還請高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便忘了從前那些汙糟事兒罷。”
高棠音笑了笑道:“罷了罷了,像你說的都是過去的事,人要向後頭看。”
今兒二人這一番交談,倒頗有些大和解的意思在裡頭。她們原也不是老死不相往來的仇敵,不過是同在屋簷下又伺候同一個男人罷了,若這般就要針鋒相對,想想也真是無趣的很。
黃婉盈休養了半月餘總算是養好了身子,在富察氏的幫助下又順利復寵。她性子向來柔和,從前亦是得寵過的,也多少了解些弘曆的喜好便投其所好,再加上富察氏的助力,恩寵雖然比不得金純兮可也是不差了。
侍寢的第二日,黃婉盈來請安時春風滿面,不僅與靜福晉說說笑笑著,還與瓜爾佳氏也搭上了話。
蘇格格勾了勾嘴角道:“如今天愈發冷了,黃妹妹這身子骨有些嬌弱,養了這些日子可見是恢復的利索了。要說咱們爺啊也是個長情的人,昨兒便召妹妹侍寢了,可見心裡頭記掛著你呢。”
要說“長情”,這詞兒跟弘曆可真是格格不入,一點邊都沾不上。他頂多算是個念舊情的人,可若是觸犯了底線卻是怎樣都不容許的。
黃婉盈玉面微紅,柔聲細語道:“蘇姐姐慣是會打趣妹妹的。咱們府裡頭姐妹們,爺都心裡記掛著。”
蘇格格挑了挑眉,似是有些詫異這是黃婉盈能說出來的話。往日瞧著她也是細聲細語的,今日這話裡頭倒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在了,莫不是諷刺她?
靜福晉端起茶盞輕啜了口,笑道:“說了這半天話也不覺得口乾舌燥,各位妹妹們都品些茶吧。福晉這兒的茶可是最好的。”
金純兮捧著茶盞,整個人卻有些放空。每次請安環節都是她裝死的絕佳時候。蘇氏這人嘴皮子碎,什麼事兒都能被她挑剔,只要誰得寵就免不得被她問候。
金純兮向來和她不對付的,蘇格格雖然在她身上向來討不得什麼便宜,可架不住蘇格格這人斤斤計較,眼珠子就在她身上挪不開了。
“咱們都在這兒說說笑笑的,金妹妹卻是有些心不在焉。人打從坐在這兒開始就一言不發,莫非是覺著咱們聒噪,心裡頭不舒坦?”蘇格格笑得讓人不適。
金純兮撥了撥茶蓋子,閒適道:“妹妹可沒這般說,不過蘇姐姐是最喜歡臆測的。總是想著些無中生有的事兒,怕不是日子過得太清閒了些。”
蘇格格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張口就要反駁,恰巧這會兒富察氏出來了,瞧著她們說得熱鬧便笑著道:“每日我在裡頭梳妝都能聽見妹妹們聊的熱鬧,這樣就好。咱們都是朝夕相處的姐妹,情分素來好,在府裡頭更要互敬互愛,和睦相處。”
這是每日都少不了的敲打環節,足夠聽的人耳朵起繭子了。
富察氏含笑看了眼黃婉盈,“說起來昨兒是黃妹妹侍寢的,倒是辛苦了。今早爺還吩咐要賞賜些燕窩給你補身子。”
黃婉盈受寵若驚一般起身,鄭重道:“妾身多謝爺和福晉的關懷。”
富察氏微微頷首,這會兒便說起了正事,“再過半個月就是靜妹妹的生辰了,依照爺的意思是該好生熱鬧操辦一番的。這事兒我已經吩咐了管事的,靜妹妹就不必操心了。”
靜福晉似乎是有些意想不到,她微微一笑道:“原也不過是個小生辰罷了,實在是不必爺和福晉這般興師動眾的。福晉一貫例行節儉,便是您的吃穿住行都是頗為樸素,若是專門為了妾身這般熱鬧,妾身實在是惶恐不安的。”
富察氏笑了笑道:“你倒不必這般想。說起來,你為爺養育了長子,乃是府上功臣。爺一貫疼你,金口玉言說要大肆操辦,總不能反悔了去。靜妹妹千萬莫惶恐,正好咱們府上亦是許久沒有這般熱鬧過了。”
這倒是,眾人都不由得點點頭。還是瓜爾佳氏先牽了頭,笑吟吟道:“如此便要恭喜靜福晉了。”
靜福晉微微頷首,面上隱隱露出幾分笑意中含著些怪異。
待請安散了後回到浣雲院,合歡笑著道:“可見爺是真心疼愛福晉的,想起去歲嫡福晉的生辰也不過是小熱鬧一番,咱們福晉果真是府上的功臣,該配得起這般的盛大席面的。”
靜福晉斂了幾分笑意,一抹微光打在她側顏,只見她沉沉道:“成了眾矢之的有什麼好?怕不是富察氏待我有些什麼意見,這般攛掇著爺。永璜是爺的長子不假,可也不能保證他是爺的獨子。往後若是富察氏有了嫡子,我的永璜又算些什麼呢?”
她不得不這般想,當初除掉郭氏便是因為郭氏那般蠢笨,根本不配生下小阿哥,生下永璜的兄弟。
她必須保證,這幾年內永璜是爺唯一的兒子,這樣才顯得珍貴。
合歡忙低著頭噤聲不發一言,這會兒的靜福晉臉色十分暗沉可怖。
她似乎想起前些時日的事,冷聲道:“還有陳氏的家人,她那粗鄙無禮的嫂子,你不必再去見她了。捏死她們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我會派人解決掉的。”
“是。”合歡不寒而慄。
她的這位主子最擅長借刀殺人。當初的林氏是,陳氏亦是。陳氏便是受靜福晉的挑撥,卻又心志不堅,臨到計劃實施前反悔,好在靜福晉早料到,那隻狗發狂是必然的。
狗最聞不得刺激性的藥粉,而偏生郭氏身邊的人早被靜福晉所收買,那日郭氏佩戴的香囊中的那一味香誘發了狗發狂撲了過來,令郭氏躲避不及而摔倒流產。
這一切並非天衣無縫 ,可是隻需要有一個人認下便是了。陳氏想活,可是更想家人能活,利弊之下唯有選擇咬舌自盡。
然而陳氏雖然不甚聰慧,卻在先前寄給家裡的信中提到了靜福晉,所以才會導致陳氏家裡人這陣子不斷給府中來信,好在被合歡截胡。
原本是不欲搭理的,卻不想陳氏的嫂子卻直愣愣找上門了。她深信小姑子的死與信裡頭提到的人脫不了干係,所以上門訛詐,而靜福晉原就不是那般有耐心之人,一不做二不休。
為了讓這件事永遠成為秘密,永遠不能宣之於口,所以乾脆除掉那人是最好的。
可是動靜又不能太大,這才是靜福晉尚且能容忍陳家人的緣由。
再等等罷,等到這件事徹底淡了,陳家人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可是現下看來,是沒有等待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