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的人忙慌慌去請太醫，這廂又派人去明瑟院請爺過去。

夜深，弘曆和金純兮堪堪歇下，外頭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門外便傳來林壽焦急的聲音，“爺，正院的下人來稟報說福晉動了胎氣，要生了！”

幾乎是一瞬間，弘曆立刻從床榻上坐起身來，金純兮原本還有些困頓聽了這話立時便清醒大半。

待走到去往正院的路上，弘曆一言不發，只是眉頭一直緊鎖著，頗為嚴肅。

瞧見爺如此，下人們更是不敢發出一點兒動靜。

人還沒走進正院，便聽見女子痛苦的叫喚聲，一聲一聲聽的人心驚膽顫。

金純兮不由得想起之前靜福晉生子那會兒，那時候是在白日，而眼下是在陰冷的夜裡。

見著爺來，院內等候的高格格等人忙欠身行禮，弘曆卻不曾看她們一眼。

他皺著眉頭，語氣中透著幾分怒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福晉緣何會動胎氣？”

蓯蓉見爺有些生氣，忙跪下解釋道：“福晉這兩日胃口不好，今兒又沒用晚膳，不知是什麼緣由晚上便見紅了，還請爺恕罪。”

這樣問是問不出什麼了。

眼見著氣氛有些微妙，靜福晉忙欠了欠身柔聲道：“福晉突然發作，爺著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妾身方才得了訊息趕過來時，已瞧著姜嬤嬤將事情都妥善安排好了，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還請爺莫要心急。”

弘曆聽了這話，眉頭舒展了些。

黃婉盈瞥了眼靜福晉，她以前是將注意力放在金純兮身上太多了，卻全然忽視了這位。三言兩語能安撫爺，瞧這場面話說的真是漂亮，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這樣滴水不漏的人才是最厲害的。

更深露重，眾人都在院內候著，過了許久只瞧著一盆又一盆血水端出來，痛苦的叫喚聲似乎低了下去，此起彼伏的讓人揪心。

靜福晉見眾人都站著，忙命下人搬了十幾把椅子來。

屁股坐在椅子上，人才覺著舒坦不少。

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其間只聽著福晉痛苦的叫喚聲，聽見穩婆一聲又一聲的“用力啊”“福晉用把勁兒”。

林壽瞧了眼爺，再三斟酌一番咬了咬牙道：“爺，這外頭溼氣大，您明日還要早起上朝呢，可要顧惜身子才是。”

弘曆擺了擺手，淡聲道：“無妨。”

他性子一向倔，旁人是怎麼勸都不會同意的。

就這麼一直守著守著，郭格格年輕，人又一貫拎不清的，免不得壓低聲抱怨道：“上回靜福晉生孩子就生了許久，我瞧著福晉這胎也頗為艱難，再這麼等下去咱們一個個可不都要倒在這兒了。”

陳格格勾了勾嘴角，轉身瞧了她一眼嗤笑道：“行了吧你，可少說幾句。連爺都在這兒候著了，莫不是你覺著自己比爺還尊貴些？”

郭格格咬了咬嘴唇，哼了聲滿臉不悅。

金純兮坐在椅子上，坐久了覺著渾身酸脹的很。偏偏還要講規矩，就這樣挺著腰一動不動地端正坐著，任誰都會覺著不舒坦的。

高棠音手裡把玩著宮扇，淺笑道：“說起來今兒原是金妹妹的好日子，也真是不湊巧了。”

金純兮搖了搖頭，和聲道：“有什麼湊不湊巧的，只盼福晉這胎能早些生下來，順順當當的便是了。”

高棠音點了點頭，附和道：“可婦人生孩子便如同鬼門關溜一圈的，何況這些日子冷眼瞧著福晉消瘦不少，可見是順當不成的。”

福晉的消瘦是肉眼可見的，這府里人人都能瞧見。

金純兮瞥了她一眼，悠悠道：“福晉為後院瑣事操勞，當真是不容易的。”

高棠音看了她一眼，這話可真是答非所問。一年前的金純兮，高棠音覺得那會兒真是沒腦子又刁蠻任性，不值一提。

而如今的金純兮，高棠音覺著她像是換了個腦子一樣。說什麼話都是打馬虎眼，什麼地方都挑不出一絲錯處。

遙想去歲剛入府時那個刁蠻任性，仗著爺的恩寵事事不過腦子的小姑娘，她現在的改變可真是脫胎換骨。

金純兮若是知道高棠音所想怕是要笑掉大牙了，她現在只覺得疲憊的很，今夜註定無眠。

正院裡頭也一波波忙得很，姜嬤嬤守在榻邊，見著穩婆急得滿頭大汗，滿臉為難道：“福晉是頭一回生產本也是不易，可這孩子的頭遲遲不見出來，再這麼耗下去怕是……”

姜嬤嬤蹬了她一眼，斥道：“不會有事兒的。咱們福晉福大命大的，乃是上天所庇護之人，定能平平安安誕下小阿哥的。”

富察氏已疼的滿頭大汗，她搖了搖頭語氣中透著痛苦與絕望：“嬤嬤，我，我沒力氣了。”

此話一出更是急壞了眾人，姜嬤嬤瞧著她痛不欲生的模樣，於心不忍得很，可是這會兒咬了咬牙道：“福晉受了這麼多罪，甘心這樣認輸麼？您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小阿哥想想啊，還有您的阿瑪額娘，富察氏一族可都指著您呢！”

富察氏緊緊地拽著錦被，生生要將它摳破一樣，配合著穩婆不停地使勁兒。

弘曆忽仰頭看著那漆黑如墨的夜，富察氏雖非他所喜，可到底是他的正妻。自入府來一直都戰戰兢兢，將後院瑣事打理的井井有條，也並非是個不容人的女子。

只是這一年來，興許出了太多變故和波折，富察氏似乎與從前不一樣了可終究沒什麼大錯。

他之前當著後院所有姬妾的面算是下了她的臉面，想來就是因著這些事讓她胡思亂想了，以致一直鬱郁不得志，所以今兒才來的這樣突然。

弘曆閉了閉眼，只盼福晉能好好生下這個孩子。

臨近天亮，內室終於有了動靜，伴隨著嬰孩兒的啼哭聲“響徹天際”。

穩婆一把接過裹著襁褓的嬰孩兒，看著已筋疲力盡，面色蒼白無力的富察氏，笑了笑道：“恭喜福晉，賀喜福晉，喜得一位小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