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素來厭惡聒噪之人,尤其是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蠢貨,更令他心生不喜。
方才蘇氏所言,他聽得清清楚楚。
往日蘇氏在他跟前諂媚討好,他便瞧不上眼。如今親眼瞧見她人前人後兩張面孔,作威作福的,他便愈發生厭。
“蘇氏,你身為後院格格,言行舉止不說妥帖得當,說出口的話竟這般粗鄙,實在是不堪入耳。”他緊緊地皺著眉頭,沉聲道。
蘇月窈的腿已經軟了一半,她趕忙跪下來,額上皆是細密的汗珠子,顫顫巍巍道:“爺恕罪,是妾身不知禮數言語中得罪了,得罪了金妹妹,妾身願向金妹妹賠禮道歉。”
她倒是挺“能屈能伸”,說著咬了咬牙便要向金純兮賠罪。
弘曆親手扶起金純兮,金純兮輕輕擦拭臉頰,語氣雖柔和卻透著一股子倔強:“蘇姐姐的賠罪妾身是受不起的,今日這樣的欺侮之言妾身已不是頭一回聽見了。若是回回都這般不痛不癢地揭過去,那是否便可以隨意羞辱他人了?”
弘曆瞧著她煞是認真的模樣,嘴角勾起幾分玩味的笑意。
罷了,還是要給蘇氏一個懲戒給金純兮出出氣的。
“你言之有理,既如此便罰蘇氏禁足自己院中一個月,抄寫府規三十遍,以儆效尤。若是有下回,絕不姑息。”
這樣的懲戒已不輕了,蘇月窈臉白了白,強撐著道:“是。”
離開前,她望向金純兮的眼神中透著不服氣和怨懟。
金純兮反而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絲毫不受她的影響。反正樑子結下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比起“以德服人”,金純兮自覺自己是做不到的,她穿越過來便是要好好過日子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弘曆挑了挑眉,“出了氣可覺著痛快了?”
金純兮眼角眉梢都透著愉悅的笑意,她也不在弘曆跟前裝模作樣遮掩一二了,索性大大方方承認道:“爺為妾身做主,妾身自然高興。”
弘曆笑了笑,“你啊你,竟是半分委屈都不肯受的。只是如今比入府那會兒長進不少,那時候真是刁蠻任性的啊,爺有時候都要瞧你眼色!”
原主的性子金純兮已然瞭如指掌,也多虧是弘曆寵著她,否則哪有那般刁蠻任性的資本在。
她欠了欠身,笑著道:“那妾身就在這兒給爺賠個不是了,爺大人大量,可莫要與妾身置氣。”
弘曆忽然湊到她耳邊,語氣中帶著幾分曖昧不清,“三言兩語就想打消爺的氣,太容易了吧。今兒晚上,爺來你院裡。”
到底是青天白日下,金純兮還是覺著臊的慌,她渾身微微發燙,應了聲“是”。
待弘曆走遠,她才發覺自己耳根子發燙的很。
連翹雖未聽見爺在與自家主子說什麼,但瞧著主子滿面羞澀的模樣,動動腳趾頭也知道是什麼話了。
不過瞧著爺寵愛自家主子,她那顆半落不落的心終於是落下來了,放心了。
蘇氏被禁足的訊息登時便傳遍了後院,在得知箇中緣由與金純兮有關時,府邸下人又對這位自入府來便盛寵不斷的金格格多了幾分敬意。
正院,富察氏靠在軟榻上,肚子高聳的厲害。
她輕輕撫了撫,語氣裡頭透著幾分酸楚:“額孃的孩兒啊,只盼著你定要是個阿哥,這樣額娘吃的這些苦便都值得了。”
姜嬤嬤正在一旁吩咐著凌霄一些瑣事,聽得這話,不由得嘆了嘆,軟和了語氣道:“福晉一定能得償所願的。若真是個阿哥,這可是爺的嫡長子,甭提什麼庶長子,格格,那都是拍馬都趕不上的。”
富察氏嘴角扯了絲諷刺,“若真是如咱們這般想的就好了,可爺的性子最是讓人捉摸不透的。”
“自靜福晉懷孕之後,他去浣雲院的日子便少了些,如今又有金氏,咱們冷眼瞧著覺著爺是冷了她的。可我瞧著,爺在乎著她呢。”
姜嬤嬤仔細斟酌一番,思索道:“福晉的意思是爺這般寵愛金格格,是想讓後院女人將心思放到明瑟院去,這樣浣雲院便能從中摘出來,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富察氏不置可否,只是語氣中透了幾分悽楚,“姜嬤嬤,我不明白為何爺寵愛靜福晉,寵愛金氏,高氏,為何獨獨待我這個正妻這般疏遠呢?”
雖說夫妻間要相敬如賓,可是富察氏打心眼裡覺著弘曆待她禮貌疏離的像是個陌生人一樣。
新婚伊始時還有幾分溫存,後來便像是公事公辦一樣,二人從不會說些體己話,縈繞在正院的永遠都是後院內宅的一些瑣事。
姜嬤嬤眉色間多了幾分舒展不開的愁色,福晉這是懷著孕愛胡思亂想呢,她想起上回富察夫人的叮囑,愈發覺著福晉是鑽了牛角尖了。
可這會兒她又能說些什麼呢,只能不停地寬慰著:“靜福晉,金格格和高格格那些人,不論爺再寵愛也只是妾,您可是滿洲上三旗富察氏的姑奶奶,又是萬歲爺親封的四阿哥嫡福晉,比她們強上不少,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說來說去都是這些話,富察氏已經聽厭了,她倚在榻邊,忽然覺得身心俱疲的很。
這會兒蓯蓉進來,瞧著內室氣氛很不好的樣子,她偷偷瞧了眼姜嬤嬤,姜嬤嬤給她使了個噤聲的眼色,又叫凌霄上前侍候著。
她與蓯蓉走到外頭來,她壓低聲音道:“眼瞧著福晉離臨盆沒有多久了,這些日子要格外注意些,讓福晉胡思亂想的話便不要多說了。”
“是。”蓯蓉點了點頭,猶豫了幾番才開口,“爺今夜去明瑟院了,奴婢瞧著福晉方才用晚膳時沒吃幾口,要不要再到廚房去端碗粥?”
姜嬤嬤想了會兒,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去吧,端些清淡的清粥小菜來。”
話音剛落下,便聽見內室傳來凌霄的驚呼聲,“快來人吶,來人!”
姜嬤嬤幾乎是下意識反應,她忙往內室去,剛一掀開簾子便瞧見富察氏半靠在凌霄的肩膀上,面上透著難忍的痛色,臉上煞白的厲害。
再一瞧,身下的褥子已被殷紅的血浸溼了,瞧著十分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