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飯的時候,孟小竹清算完一個的物資清單還未見雪雁和惜墨回來,派人去叫。沒一會兒,人回來報:“回主子,雪雁和惜墨,還有那個問心公子已經不在門口了。門人說,不久前三人相約到街上去了。”
“他們還合上夥兒了?!”
“好像……是這樣。”
“真是兩個軟骨頭!這才一個時辰就叛變了?!”
孟小竹屬實沒有想到這個結果,生氣。
“怎麼啦?我的王妃~”
孟小竹抬頭一看,慈烜笑著走進來。
“你怎麼回來了?我哥都不留你吃飯嗎?”孟小竹問。
慈烜笑開了:“沐王爺沒那麼小氣,只是我想回來陪你吃飯而已。”走過來看她桌上一攤子清單預算,又見不少紅圈圈,皺眉道:“這些人還是這麼不仔細,他們是不想讓你休息嗎?”,
孟小竹解釋:“有些其實無傷大雅,我還是標出來是因為想他們嚴格細緻一些,以後形成習慣。”
“辛苦了!走,我們去後園賞菊,走一走。”慈烜拉她。
這五進院裡原本只種了些景觀樹,慈烜住起來之後,古寒雲按他的喜好,弄了個後花園,種了不少花花草草。這些菊花還是他去東郊一個很厲害的菊農手裡弄來的,花型各異,品種齊全,顏色豐富,足足有五十六種。因為昆明比別的地方暖和,九月中旬菊花初開,十月才是盛花期,到了冬月大部分已謝了,晚菊卻還在開。
“啊,對了!我帶個籃子!你等下!”
孟小竹在櫃子上拿下一個裝乾果的籃子,將果子倒在桌子上,提著籃子同慈烜出門:“我看書上說菊花泡茶可以清肝明目,昨天我聞著那盆小白菊香得很,開得又歡,我採下來曬乾,以後泡茶喝。”
自從古寒雲出事之後,她得了閒就有意識地開始挑一些醫書來看。雖然有些醫書方子寫得奇奇怪怪,不足以信,但這花茶飲用自古有之,是沒有問題的。
兩人來到後花園,慈烜拿起剪子把殘花剪了,又來給孟小竹剪小白菊。
“全都剪了嗎?”
“剪!”
慈烜笑:“這一點能泡幾回?”
孟小竹:“那也是好的。不過要我說,倒是應該種棵金銀花,那個是極有用的。”
慈烜從旁邊剪了一枝粉色管瓣菊,修修剪剪,做成一枝髮簪,小心插到孟小竹的髮髻上:“西山上金銀花很多,明天我就弄一棵大的回來種上!”
孟小竹摸了摸頭上的菊花瓣,笑問:“會不會像掛了一坨麵條?”
“哈哈,我怎麼會往你頭上掛麵條?”慈烜開懷大笑,又剪了一束紅色大菊花,放到孟小竹的籃子裡。然後一手提起籃子,一手來牽孟小竹:“走,吃飯!”
“這菊你又要插在哪裡?”孟小竹問。
慈烜道:“插在你辦公的書案上!顏色紅紅火火的,你看到它們立刻便有好心情!”
孟小竹的房裡,他總是每隔幾天就會換一瓶鮮花。
有時候會讓孟小竹覺得,慈烜真的比古寒雲更懂享受生活一些。古寒雲總得繃得太緊,就算他在休息,什麼也不做,仍給人一種全身戒備的感覺。她跟他在一起,最放鬆的時候大概就是在峨月山莊她腿還沒好時,他帶她上山去玩的那段時間。慈烜也會緊張,也會警覺,但他很會掩飾,不是親近之人很難察覺。
慈烜和她在峨月山莊裡認識的那個少年,很不一樣。
但他極能體諒人、洞察人心這一點,卻一直沒變。
“慈烜,”孟小竹突然開口。
“嗯?”慈烜應了一聲,似有些心不在焉。
“我想跟你拜把子!”孟小竹說。
慈烜突然頓住,扭頭看孟小竹,像是不能理解她這句話一樣,喃喃道:“拜把子?”
孟小竹點頭:“對啊!我覺得你這個人優點太多了,光做朋友的話還不夠,我想跟你做兄弟!以後你好罩著我!”
慈烜愣了幾秒才平鋪直敘道:“我記得……你以前也說要跟子灤做兄弟~”
“啊,有嗎?”
孟小竹不承認。
慈烜突然笑著朗聲道:“你不會是想跟我們所有人拜把子做兄弟吧?”
孟小竹也大聲笑:“怎麼會?我也是個有追求的人好不好!”
“什麼追求?四海皆兄弟?”慈烜笑她。
“不至於不至於!”
正鬧著,看到問心和雪雁惜墨兩個丫鬟拿著冰糖葫蘆從外面走進來,雙方一照面,有些尷尬。孟小竹用手肘拐了慈烜一下,小聲道:“上午在門外負荊請罪了,你給他留些面子。”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慈烜向問心道:“喲,來趕中午飯呢?我們今兒可有驢肉吃,你可千萬別客氣,一定多吃兩碗!”
問心道:“草民多謝王爺盛情,不過四合院兒還等草民回去開飯呢!就不打擾二位用餐了。”他將手中冰糖葫蘆留了一支,其餘全拿給孟小竹:“吃不完存到罐子裡密封好,能放兩三天。”
孟小竹趕緊接住:“哪兒弄的?”
雪雁笑著道:“問心公子去借東街做糖畫兒那老頭的攤子親自做的!好吃得很,郡主試試!”
糖畫兒孟小竹吃過,兩毛錢一轉,她能轉個大的。可糖葫蘆要兩塊錢一串,她捨不得花那錢,所以至今沒吃過。上學時,可羨慕吃棉花糖和糖葫蘆的女孩兒了。她覺得她們拿著糖吃的時候,笑容都是甜的。
“嚐嚐?”
問心也道。
孟小竹拿了一根給慈烜,這才自已抽了一根咬了一口,整張臉都笑了:“好吃!”
問心也笑了:“喜歡過幾天我再給你弄,很簡單!走了!”
“你真不吃飯啦?”
孟小竹嘴裡包著一片糖裹的橘瓣兒問。
問心背向她揮了揮手。
慈烜轉著糖葫蘆,道:“他還在氣我呢!”
孟小竹將他手中糖葫蘆塞到他嘴裡:“你大人大量,不跟他計較!”
“好!就聽你的!”
慈烜牽她進屋。
問心回到四合院時,古寒雲剛醒,無悔正在伺候他洗漱。他推門進去,坐到桌前翻了個杯子來放糖葫蘆,再自已倒了杯水喝。
古寒雲看他一臉抑鬱,問:“你去哪裡回來?”
問心放下杯子,看了古寒雲一眼,道:“負荊請罪去了!”
古寒雲愣了一下,問:“結果呢?”
問心:“她氣消了,你不用擔心了。”
為逞一時之勇,他連累了所有人,古寒雲此刻心中無比自責。沉默了半晌,才對問心道:“委屈你了。”
問心瞧他一眼:“大丈夫能屈能伸,敢做敢當,有什麼好委屈的?”
慈烜現在對孟小竹的語氣、動作和眼神,那是一種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來的關切。最關鍵的一點是,孟小竹也並不排斥,這讓問心不能放心。
他見他洗漱完了,將茶杯裡的糖葫蘆拿起來遞給他:“倒是有一件,就算慈烜沒有奪人所好的心,我卻擔心他二人在一起久了,日久生情,怕也是他慈烜想控制也控制不了的。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得儘早想辦法把孟小竹接回來,避免再節外生枝。”
古寒雲剛到北京的時候,特別愛吃冰糖葫蘆。那時候,古寒雲的父親說男孩子愛吃糖沒有出息,問心就悄悄給他買。古寒雲拿著糖葫蘆想起往事,道:“我現在勉強可以撐起來坐一下了,回古府吧!”
問心皺眉:“雖然我們都希望你快一點好,但是你也不能操之過急。還是多躺一段時間吧!回古府的事我來安排。”
又對無悔道:“無悔,這裡有我,要不你還是去慈烜那邊先守著吧?一來知道那邊兒的事,二來也保障一下他們的安全。治兒畢竟還小,東一趟西一趟的,有些事情也看不明白。現在慈烜做的那些事,四大王肯定是要想辦法搞破壞的,我是擔心孟小竹會受到牽連。”
無悔點頭,端了洗漱的東西出門,去準備了。
古寒雲道:“要是知道你這麼快轉來,把鶯兒帶出來就好了。”
問心:“那誰知道……,你可真行!”
話又罵回來了。
問心又想起與雪雁和惜墨兩個丫鬟的接觸。這兩個丫鬟人品是沒有問題的,對孟小竹,不對,應該是說對沐汐郡主,還是有足夠的忠心。但她二人皆是陪侍沐汐多年,頤氣指使、明爭暗搶更擅長,細心卻是不夠的。
她們和孟小竹好,只因她是主子。
因為思維不在一個頻道上,孟小竹基本不會向她們吐露自已的難處。這也是就算問心使出美男計,也沒能從她們嘴裡套出些有用的話來的原因。
“他那兩個丫鬟確實不太靠譜。要不然……,讓無愧帶出來?”他說。
古寒雲咬了一顆橘瓣,道:“算了,別折騰了。照你說的情形,他現在哪裡有心思離開山莊?就算離開了,心也不在。上回我同他去看『天音坊』,都還沒進去,外面巷子裡呢,魂就沒了。跟他說什麼都聽不見。找兩個女侍衛吧,出身乾淨的,她走哪裡也方便。”
“好。”
十天後,問心給孟小竹找了兩個女侍衛送到滇王府,一個叫雪泥,一個叫紅映。雪泥18,紅映16,是一對姐妹。長相也算不錯,一張鵝蛋臉,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姓駱,是從四川逃過來的。
駱家原來是在川北做鏢局的,張獻忠入川后遭受重創,逃到潼川勉強維生。清軍入川后,再遭搶奪,幾難度日。本欲攜帶家小南逃發展,卻因未剃髮易服,在途中遭到清軍砍殺。所有男子要麼被砍了手足,要麼被砍了腦袋。當時沒死的,過幾天也死了。母親悲痛,一劍自刎,隨夫而去。兩姐妹逃到城外,差點暈死過去。
幸得問心路過,救她姐妹二人一命。
醒時問她二人:“既是鏢局出身,可會些拳腳功夫?”
姐妹點頭:“自小習武,未曾懈怠。”
“既然如此,為何還搞得這般狼狽?”問心道。
雪泥低頭:“是我無能,從普渡河來時不小心,將隨身包袱落入河中,導致我們身無分文無以果腹。本想到了城中找個差事維生,卻沒想到還沒走到,就堅持不住了。”
問心:“郊外農田裡甘蔗、紅薯都有,為何不取之充飢?”
紅映慌忙解釋:“不怪姐姐。是姐姐說不問自取是為偷,我們不能因為身處困境,就失了志氣。所以……”
品行沒有問題,骨氣是有,卻不太會變通。
問心道:“既然如此,你也可以借啊!以後掙到錢再找這家人還不就可以了?”
雪泥:“這……,當時沒有想到。”
問心將面前的食物一推:“把這些東西吃了,養足精神。明天我考你們武藝,若還行的話,我這裡倒是有份不錯的工。若是不行,也沒關係,只不過就只能端茶送水了。”
次日考武,姐妹倆為爭取機會,火力全開,居然不弱。
問心大喜:“不錯!恭喜你們,找到事做了!”
“是押鏢嗎?”紅映喜問。
問心笑:“不押鏢,押人。”
“押人?”雪泥疑惑:“你們是官府的人?”
問心笑:“跟你們開玩笑,我是要你們去做一個人的女侍衛。也沒什麼大事,就每天跟著她,陪著她就行了。她是個喜歡動、到處亂跑的人,現在懷有身孕,不太安全。”
聽說是給一個孕婦做侍女,雪泥有些失望,道:“我們可以做更重要的事情。”
“目前而言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你們不要小瞧此事,待遇不會低!所以務必要做好!”
“她是誰?”紅映問。
問心道:“滇王府的汐妃。但是!”
聽起來的確有些怪,雪泥問:“如何?”
“你們是我古府的人,你們的主子,除了汐妃便是我家莊主古寒雲。至於滇王,無傷大雅的事聽他的也無妨。但大事,必須得聽我們的!再有,無論你們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得爛到肚子裡。只許回來彙報,不得洩露半個字。否則,你們應該知道結果!當然了,你們也不必擔心,不會讓你們做什麼傷天害理、違背道德的事。”
雪泥:“看來確實沒那麼容易。”
“容易就不會找你們了。”問心問:“做嗎?”
姐妹倆相視一眼,答:“做!”
兩人被帶到古府後院,見了古寒雲。再給他展示了一遍自已的拳腳、輕功、暗器、劍術和槍法和追蹤術。古寒雲看過之後,點頭道:“不錯!我再送你們兩樣東西。”
是古寒雲躺在床上研究出來的新暗器——兩支又針髮簪。
一支花飾部分像幾朵白色的蒲公英,一支像束紅果枝。白的給了雪泥,紅的給了紅映。
雪泥本想拒絕,古寒雲說:“她就已經夠張牙舞爪的了,你倆又是習武之人,女人還是溫柔一點的好。”
雪泥和紅映面面相覷,對這汐妃開始好奇了。
另外,古寒雲還給了她倆一人一塊虎紋玉牌,一個背面刻著“駱雪泥”,一個背面刻著“駱紅映”:“從此你們便是我峨月山莊的人了。無論任何時候想要離開,此玉牌務必要交回來。”
姐妹倆拱手:“是!”
古寒雲交待了些注意事項,揮了揮手:“去吧!”
問心又帶著倆姐妹來到滇王府見慈烜和孟小竹。他們倒是沒說什麼,直接就把人收下了。倒是雪雁和惜墨見了,心有不服:“我們不是一直照顧得挺好的嘛!為什麼還要她們來?”
問心:“你倆是背得動她呢?還是抬得動她?要是沒有馬車,你們便是寸步難行!”
雪雁仍然不服:“什麼寸步難行?這城中我們不知陪郡主逛過多少回!”
慈烜道:“你倆該做什麼還做什麼。她叫雪泥,你叫雪雁,多有緣吶!她倆力氣大,若有跑腿搬抬的讓她們來,你倆從此輕鬆多了,有什麼不好?”
這麼一說,雪雁和惜墨似乎又覺得還不錯了,便道:“你倆搬東西?”
雪泥和紅映拱手:“樂意效勞。”
於是,再無爭議。
此時,已然臘月初,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