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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兄弟

古寒雲院兒裡,一左一右有巨大的柿子樹。平時不怎麼起眼,現在樹上柿子開始漸漸成熟,便熱鬧了。

每天都有數不清的鳥雀來樹上候著,等太陽出來,等杮子變黃,然後大肆飽餐。

棗娘便常常撿些石子兒,站在問天閣上驅趕。祝恆道:“農夫常言‘天一半,地一半,莊稼佬兒得一半’,你攆它們作甚?這麼多果子,他們豈能都吃完?”

棗娘攆著鳥兒答他:“公子從前錦衣玉食,自然不知這莊稼和糧食來的辛苦,沒有吃的會何等狼狽。農夫們啊,還有一句話叫‘顆粒歸倉’。前幾天在廚房,我聽玉英嫂子和洪飛洪泰二人講話,咱們的糧食怕是吃不到明天秋收。正愁呢!”

“可這是果子。”祝恆說。

“公子,是個人都是饞嘴兒的。咱們山莊雖有些老果樹,可也不多。公子每日吃的果子,都是山裡去找的。主子們有好果子吃,其他人可沒有。這果子稀罕著呢!我今天趕這些雀雀兒,多護一顆,我們莊裡的小孩就多得一顆。不好嗎?”

棗娘說得頭頭是道。

祝恆:“你倒是想得多。”

棗娘:“公子,我聽我哥哥說這山莊幾個月前還是荒山一片,現在住進這麼多人需要吃喝,其實是件極困難的事情。寒雲公子能收留我們這些人實屬難得,我們應該想辦法報答他才對。棗娘幹不來別的活兒,攆雀雀兒這樣的事我還是可以做的。”

祝恆沉默。

他向來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一切都覺得理所當然。即使到了峨月山莊,也是這麼想的。

權勢王道他不關心,百姓也與他無關。他只知道自己沒有家和家人了,很傷心。

“你是不是看著我像個廢物?”他停下手中的畫筆,一臉嚴肅地問棗娘。

棗娘一滯,慌忙伏地:“奴婢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祝恆:“雀雀兒又來了!”

棗娘立馬起身,欲抓石子兒恫嚇,不料石子兒扔完了,只好拍手吆喝。可她聲音不大,收效甚微。

祝恆站起來拉棗娘:“走,我們一起去撿石子兒,多撿些!”

棗娘大喜:“公子和我一起攆嗎?”

祝恆:“一起攆!”

孟小竹和鶯兒正蹲在中堂院邊兒扒草,極為專注。祝恆主僕二人路過,問:“你們幹什麼呢?”

孟小竹:“找寶貝!”

鶯兒回頭,看到朱恆和趙良手裡都抱著一盒小石子,問:“你們抱這麼多石子兒要做什麼?”

棗娘:“攆雀雀兒!”

祝恆卻蹲下來看孟小竹扒拉的“寶貝”:“是花兒麼?不像是蘭草啊!”

孟小竹嘆了口氣,懶聲懶氣道:“蘭草在這山中算什麼稀罕?今日今日,惟有能吃的才是這山裡最稀罕的!”

祝恆聞言喜道:“你的意思是說山裡蘭草很多?”

“遍山都是。”孟小竹聽到棗娘說,後莊院兒裡的柿子開始黃了,道:“何苦去攆雀雀兒?讓你們家公子喊人把快熟的柿子摘下來就是了!”

棗娘眨巴著眼睛道:“可是還沒熟呀!昨天我在地上撿了一個掉下來的,半黃,咬了一口,舌頭澀了半天!”

祝恆卻問:“他不是你的公子嗎?”

孟小竹嘴巴張了張,道:“不好意思,我老家那地方每個人都是獨立的,沒有主僕之分,只有親朋好友。所以,習慣了。”

祝恆道:“我不信!哪朝哪代沒有主僕?頂多稱呼不同而已。”

孟小竹:“愛信不信!”

“可你現在在峨月山莊,應當入鄉隨俗。吃古家的,穿古家的,用古家的。不應該尊子灤一聲‘公子’嗎?”祝恆說。

孟小竹仔細打量祝恆,然後撩起袖子叉腰問道:“你今天話有點多,是來和我幹架的嗎?”

祝恆向後退了一步:“我只是聽了棗娘一番話,有所感悟而已。全莊上下只孟姑娘你一人直呼子灤名諱,不覺得不妥嗎?”

“名字取了不就是讓人叫的嗎?我就叫!古寒雲!古寒雲!古寒雲!……”她不但叫,她還望著天上叫,而且越叫越大聲。

祝恆一臉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搖頭嘆氣,棗娘和鶯兒掩嘴偷笑。

“叫我做什麼?!”

古寒雲突然出現,嚇所有人一跳。

孟小竹沒想到把本尊給叫來了,尷尬笑著,眼珠一轉,指著土坎兒上剛冒出來的草芽道:“這些不是野草,是黃花兒菜,你叫人不要再拔它們了。這,這,這,這些全部都是!最好再給些肥水!”

古寒雲看了看那剛冒出土的草尖兒,又看了看孟小竹的腿:“你成天上躥下跳的閒不住,腿傷全好了?”

孟小竹低頭看看自己的腿,笑道:“完全不痛了!”

古寒雲點點頭:“有什麼事,你直接跟呂德勝說就行了,不用什麼事都叫我。”

誰稀罕叫你!

“知道了!”孟小竹答。

古寒雲轉頭對祝恆:“問心說你幾天不去西莊練功了,是想當個廢人嗎?”

祝恆目光閃爍:“明天就去!”

古寒雲:“嗯。”

棗娘見古寒雲要走,趕緊朝孟小竹使眼色道。古寒雲見了,問:“還有何事?”

孟小竹道:“剛棗娘說你院子裡的柿子黃了,鳥雀爭食,若是不管怕是所剩無幾。柿子不用在樹上成熟,快熟的果子摘下來存放好一樣可以熟,而且還儲存久些。摘下來存放能免鳥雀之害,還能避免果子熟了掉下來砸著人,地上乾淨也不怕早晚沒看清踩著摔倒,一舉多得。”

古寒雲轉頭對無愧道:“那就叫何楫帶幾個人來摘吧!”

無愧:“是!”

田裡的稻穀也金黃一片,十分喜人。

即使何楫的工作重點不在地裡了,但他每日經過稻田時看到稻穗兒越來越鼓、越來越沉、越來越黃時,總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和喜悅。只要有空,還到地裡幫忙。忙了幾個月,收穫的季節終於到了!

他望著稻田無比感慨。

張喜抱著一抱剝光削整齊的玉米杆子進莊,對站在田邊的何楫說:“再來兩個大太陽,就可以打穀子了。”

“這杆子還能吃嗎?”何楫看著他手中的玉米杆子問。

張喜笑答:“有點水分,有點甜,雖然比不得甘蔗,也可以給小孩兒們吃著玩。”

說著朝牆根兒玩耍的小孩兒們喊:“小崽子們,誰要吃這個?過來拿!”

小孩子們聽的有吃的全都撲了過來搶,一人一根還有的剩。

張喜遞給何楫一根:“你嚐嚐。”

何楫自是好奇,拿來當甘蔗啃,果然水分不多,卻也清甜。

正吃著,一個小廝跑來:“楫掌事,公子讓你下午帶幾個人到他院兒裡摘柿子!”

張喜聽了,道:“喲!那得準備些籮篼和乾草。要說這漚柿子,幹樅毛兒最好!”

“那我去叫小子們弄些回來曬乾!”何棹從簷下背了兩個大背篼就往林子裡去了。

沒多久,用牛馱著兩大背篼松針回來,攤開了曬在谷坪上。

張喜已經在招呼人準備打穀子的事。籮篼背篼曬墊全搬到了簷下,圓桶也裝上水泡著,幾個人在磨鐮刀。

石匠坊的人在『胃宿』裝備碾房,熱鬧得很。何叔在旁看著,欣慰地同呂德勝道:“正好能趕上纓婆婆60大壽,到時候全莊吃新米!熱鬧一下。”

旁人聽了,喜道:“那可大喜!”

呂德勝嘆道:“可惜沒有戲班子。”

有人道:“讓孟姑娘組一個唄!上次中秋節她唱的歌兒又特別又好聽!”

何叔:“胡鬧!孟姑娘乃山莊貴客,中秋乃是興起,大家聽得了,那是各位的福分!怎可還想著讓她供大家娛樂?!”

呂德勝也道:“休得胡言,大少奶奶的話都當作耳邊風了?”

那人忙解釋:“非是不尊重孟姑娘,我看她是個好動的性格,又不愛做尋常姑娘家針線活兒。纓婆婆大壽,她定是喜歡熱鬧的。莊裡現在有了小孩兒,領著樂一樂,才是真有氣氛。繡坊的姑娘,聽說也有學過戲的,若能唱上一段便是錦上添花。可大家都沒得這空,纓婆婆和公子都喜歡孟姑娘,我覺得唯有孟姑娘牽頭辦這事兒最合適。”

眾人一聽此人說得極有理,紛紛點頭。

何秋帆和呂德勝聽了,也覺得確實可行。人們天天忙碌,卯勁幹活,也是枯燥。既然要給英婆婆辦壽宴,公子又特別交代要辦好,山莊各項物資有限,不適合大操大辦。若能辦得有趣兒一些,也不顯寒磣。

何秋帆道:“我去找她說說看!”

下午後莊子裡摘柿子,孟小竹也來看熱鬧。那鳥雀啄食過的,她也捨不得扔,全撿了放籃子裡。

何秋帆相信,她確實是貧苦出身。

“太青的不要摘!再讓它們長長!”

何楫他們在樹上摘,她在樹下喊。

古寒雲本在屋裡繪圖,聽到外面一直吵吵,索性不畫了。出來看見孟小竹站在樹下,喊她:“你倒是站遠一些,等下柿子掉下來砸著!”

孟小竹見他出來,跑過去給他個柿子:“這個完全熟了,給你!”

古寒雲拿起一看,已被鳥兒啄了指頭大個洞,笑:“你倒是大方!”

何秋帆笑著說:“不管怎麼講,孟姑娘心裡還是想著公子的!”

“何叔怎麼來了?”古寒雲剝掉柿子皮咬了一口,眼睛一瞪:“這柿子真甜!”

何秋帆道:“有事找孟姑娘商量。正好公子也在,一起商量吧!”

孟小竹回頭喜道:“何叔也有需要我的地方?什麼事?不用商量,您老人家直接吩咐我做就行了!”

古寒雲瞧著滿頭大汗的孟小竹問何秋帆:“她能做什麼?”

“什麼都能做!”孟小竹。

“屋裡說吧!”古寒雲向鶯兒:“給她打盆水來洗洗臉!”

“是,公子!”

鶯兒剛要跑,孟小竹叫住她:“不用麻煩!我自己去洗了來!”

古寒雲道:“你跑來跑去做什麼,讓何叔等你?鶯兒,打水來!”

孟小竹一想,讓何叔等確實不太禮貌,不再堅持,跟著進了屋。

無愧在屋裡整理一堆建築模型,見他們進來,燒了一壺茶,拿了張乾淨帕子過來給孟小竹擦臉:“孟姑娘拾了多少柿子了?”

孟小竹不接:“鶯兒馬上打水來了。”

又道:“這兩棵樹全摘下來,估計十大筐都裝不完!一筐300個,十筐就有3000個!人人都有得吃!”

何秋帆嘆道:“看著多,一分下去,也沒多少!”

孟小竹突然想起山溝裡還有野柿子,道:“沿著山下的溪水往上走五里左右,有幾棵野柿子!果子比鴿子蛋大一些,那種也很好吃!現在應該也熟了!”

古寒雲:“不用專門去採,給放牧的小孩子們和山裡的鳥雀留一些。”

孟小竹:“算你還有點兒善心!”

鶯兒端水進來,孟小竹把手和臉洗了:“水別亂倒,拿去淋祝恆的花~”

“好!”鶯兒端著盆出去。

何秋帆笑:“孟姑娘真是物盡其用啊!”

孟小竹:“勤儉節約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當然要奉行到底!”

何秋帆點頭稱是。

無愧把茶沏上,端上來:“小心燙~”

孟小竹:“無愧你真是賢惠!”

何秋帆差點沒忍住。

無愧笑道:“那孟姑娘可要多跟我學學,以後好照顧……相公。”

孟小竹:“為什麼偏偏要女子照顧相公?而不是相公照顧娘子?”

無愧並不在意孟小竹的詰問,道:“我以為,非是誰一定要照顧誰,而是各有各的照顧。孟姑娘覺得我說得對嗎?”

何秋帆和古寒雲各懷心思,默默看著孟小竹,看她怎麼回答。

孟小竹對無愧道:“你一定會娶到好妻子的!繡坊的姑娘有看中的嗎?我幫你去說。”

無愧笑開了:“暫時還沒有。”

“咳!”古寒雲:“說正事吧!何叔,你要商量何事?”

何秋帆:“纓婆婆60壽宴的事。”

“纓婆婆要過生日了?什麼時候?”孟小竹歡喜問。

“九月二十九,再過五天便是。”何秋帆將上午在匠坊裡大家的話複述了一遍。

又道:“我覺得大夥兒說的沒錯,反正小孩兒們也沒有事做,天天莊裡莊外調皮搗蛋,不是搞得一身髒得像個泥娃娃,就是爭搶東西打架,就今天早晨,馮裁縫的兒子還跑到木匠坊偷拿了鐵釘,把張石匠的女兒胳膊上戳了一個洞。”

孟小竹聽完,道:“沒問題!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就讓我來收拾這幫小兔崽子!”

古寒雲看著她的樣子,有些擔憂:“你可別到時候跟一群孩子打起來!”

無愧笑道:“公子多慮了。就算打起來,孟姑娘也不會吃虧!”

孟小竹向無愧嘲諷道:“你倒是真看得起我~”又向古寒雲道:“放心,不會動用武力,我自有辦法!就等著看我們文藝匯演吧!公子,幹得好有賞嗎?”

古寒雲:“幹好了重重有賞!”

“得嘞!小的這就去準備了!告辭!”孟小竹起身抱拳行了個禮便出門了。

古寒雲也被逗笑。

無愧道:“孟姑娘總是這麼樂觀,公子要多學學。”

古寒雲:“她一天三頓吃飽再無大事,當然樂觀。”

何秋帆搖頭:“我倒不這麼認為。想她應該是在苦水裡泡大的,現得了公子照拂,所以才天天這麼開心的。你們沒發現她現在氣色越來越好了嗎?”

無愧恍然大悟。

古寒雲:“是嗎?”

仔細想想,面板好像的確是比以前更白嫩了不少。與人講話時也算得上是明眸善睞,唇紅齒白。只那一頭長髮,總是亂糟糟隨意地插根簪子挽著,便多了兩分潑皮相。

無愧瞧古寒雲發呆,與何叔對視一眼,故意嘆氣道:“可惜嫁人了~”

何秋帆點頭:“正房是不可能了,做個填房倒也不是不行~”

古寒雲:“看我做什麼?!你們別亂來!她說了,當我是兄弟!”

“那公子呢?”無愧問。

古寒雲:“我自然也當她是兄弟!”

何秋帆:“可孟姑娘是個女子~”

古寒雲:“她身上可一點女人味兒也沒有!你們可以把她當成一個男的。”

何秋帆:“教就是了。玉卿說,新來的皮匠的女人,很是溫婉賢淑,叫什麼來著……”

無愧:“蘭馨。”

何秋帆:“對,就是她。”

古寒雲斜著眼看向無愧:“你怎麼這麼清楚?”

無愧:“她幫我補過衣服。”

何秋帆:“聽說她待皮匠那叫一個溫柔體貼,匠人們都羨慕得很呢!讓她多去孟姑娘房裡走動走動。”

“你們別亂來!”古寒雲。

何秋帆起身:“公子,我還有很多事要忙,就先走了。”

“何叔!”古寒雲站起來撫額。

無愧拉他坐下:“小公子還小,古家等著你開枝散葉呢!”

古寒雲雙手一攤:“我還年輕呀!不對!你和問心比我大,我得給你倆張羅張羅!省的你倆一天到晚煩我!”

“……”無愧:“公子嫌我兩兄弟煩了?”

古寒雲:“對!”

無愧也不示弱:“公子果然還是看孟姑娘順眼!我和問心終究是錯付了!”

古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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