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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今夕何夕

“……”

問心和沈行舟簡直看呆了。

只有耙哥見怪不怪,無愧心無旁騖。

古寒雲:“放手!”

孟小竹猛搖頭。

古寒雲:“你是想我們一船的人都翻到江裡變成那個樣子嗎?”

孟小竹唰地一下就放了。

沈行舟:“呸呸呸!真不吉利!”

大約十分鐘後,船靠到對岸河灣。然而,血腥味和屍腐氣卻不減反增。孟小竹心中大駭,待古寒雲來拉她時,她試探著問:“眼睛上的布能解了嗎?”

古寒雲:“不能。”

她握了握拳,然後不再作聲。

隨後腰上一緊,便覺被古寒雲抱到了空中,緊接著輕輕一落,坐到了馬上。耳邊聽到古塞雲說:“送你到大路上。”

騎馬行了幾分鐘,古寒雲才解了孟小竹頭上的黑綢,將她放下地。此時耙哥他們已經前面去了一里多。古寒雲問:“我你可知道這是哪裡?”

孟小竹前後看了看,是一段紅沙石毛公路。

“勞煩指個方向。”孟小竹道。

古寒雲指指前邊:“往上走嘉定州,往下走敘州府。”

嘉定州?敘州府?

有些耳熟,但是哪裡呢?

“怎麼了?”古寒雲問。

孟小竹:“請問往馬邊方向怎麼走?”

古寒雲皺眉。

孟小竹:“怎麼了?”

“你家到底在哪裡?”

“馬邊青蓮鎮啊!”

“哪個馬邊?”古寒雲問。

孟小竹也皺起了眉頭:“還有哪個馬邊,沐川旁邊的馬邊啊!”

孟小竹見他眉頭鎖得更深了,她發現她跟他溝通上好像確實存在著問題,於是索性在地上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彎彎曲曲一畫,大致地畫了一個四川地圖和幾條大江的輪廓來,指著地圖上的某一處道:“看!就是這個地方!來來來,你把我們現在所處的大致位置指一下!”

她將手中的樹枝遞給古寒雲。

而此時的古寒雲已經驚呆了:“你畫的是什麼?”

“你是……”孟小竹想問他蠢還是笨,想想,打住:“是我畫得太潦草嗎?四川地圖看不出來?”

“四川地圖?”

孟小竹感覺此刻的古寒雲屬鸚鵡。

“這已經很明顯了吧?!”孟小竹拿回樹枝,又規整了一下邊邊角角和河流的形狀,道:“這樣明顯一點了吧?對了,剛才那條江是馬邊河吧?”

這樣子問是否會清楚一點?

“剛才那條江是岷江,我們大致在這個位置。”古寒雲拿起地上的一顆石子兒,放在孟小竹所畫的“地圖”上。

“啊?——”這回換孟小竹懵了:“我們行了這麼遠嗎?”

古寒雲又拿過她手中的樹枝往圖上的河流指:“我知道沐川是這個位置。”

孟小竹點點頭 。

古寒雲又將樹枝點到她剛剛點的地方,畫出一個區域來:“據我所知,你說的這個馬邊,它其實是在馬湖府的範圍內。”

孟小竹瞪大了眼睛,問:“那你說的嘉定州和敘州府是哪裡?”

古寒雲用樹枝又在“地圖”上畫了兩個圈:“這裡嘉定府,這裡敘州府。”

孟小竹張口結舌。

“你有何高見?”古寒雲已看出問題所在。

她和他講的雖然是同一個事情,但卻又存在著認知差異。還有,她能隨手畫出“四川地圖”來,他也是萬萬沒想到。更沒想到的是,她畫的這個範圍與現實不同,但看她畫的手速和臉上的自信,可以確定她沒有亂畫或畫錯。

她說的脊望山前山果然是前山。只不過這一前一後,相距百里有餘。互相通達需繞道而行,如此一來,則有二百餘里的腳程!

孟小竹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緩緩拿起樹枝點了一下“嘉定府”所在,道:“這裡是樂山市,”又點了一下“敘州府”的所在,“這裡是宜賓市。”

兩人蹲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半晌,孟小竹問:“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古寒雲看著她沒有回答。

孟小竹笑了,伸手撫上他的發冠:“這裡面是真的長頭髮嗎?”

古寒雲眨了眨眼,仍是沒有說話。

她親眼見過纓婆婆給他洗頭。

孟小竹低頭:“今時今日,何年何月?”

古寒雲:“崇禎十七年,八月初十。”

“崇禎?不好意思,我歷史沒學好,請問唐宋元明清?哪一個?”

孟小竹問得輕鬆,古寒雲聽得駭然。

唐宋元明自是清楚明白,然而這後面的“清”是怎麼回事?古寒雲又想起了老和尚的話。正自發呆,又聽得孟小竹催促:“哪一個?”

“大……明。”

孟小竹白眼一翻,下了結論:“看來我還是在做夢!”

兩人正蹲地上發呆,問心策馬回來,站在路中間喊:“公子,不能再耽擱了!天黑不好走,趁天亮多趕一段路程。現已過江,就不必再管她了吧?”

孟小竹看著馬上的問心,他除了揹著劍外,還背了一身的夕陽。他整個人落在金光裡,遠處連綿的青山襯著,竟成了一幅英姿颯爽的武俠少年剪影畫。

孟小竹晃著眼,也晃著神:這是夢吧?這是夢吧?

古寒雲站起來:“馬上就走!”

問心他們老遠看著兩人蹲在地上寫寫劃劃,知是在確認方向位置。可半天不見他們起身,問心不耐,回來催促。走進一看,見到那地上的地圖,有些詫異。再看古寒雲臉色,也有些怪異。而孟小竹還蹲在地上看著地圖,口中反覆喃喃自語:“崇禎十七年,八月初十。崇禎十七年,八月初十。崇禎十七年,八月初十……”

孟小竹此時此刻真的非常後悔在歷史課上刷數理化的題!她如今才真正理解到“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句話的意思!

崇禎皇帝到底是哪個年代的事,當時舉國上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她實在想不起來!

問心看著孟小竹蹲在地上一邊自語一邊抓耳撓腮,十分疑惑,問:“公子?她失心瘋了嗎?一直唸叨今天的日子做什麼?想記住這天報仇雪恨?”

“出大事了!”

古寒雲正要上馬,忽間沈行舟策馬回來,臉上神情嚴肅。

這沈行舟,人前很少有個正形,此番叫著“出大事了”,臉上又是這幅神情,那必然是出大事了!古寒雲忙站定,等他到前。

孟小竹見沈行舟回來,也抬頭看他。

但見沈行舟來到跟前,一臉肅然,與平時嘻皮笑臉的他判若兩人。今日,他頭戴黑色飄飄巾,一身月白暗紋道袍,腰間插著他的寶貝摺扇,扇墜兒是一隻紅玉小魚兒,衣下襬垂著一對深藍絲絛,腳上黑色雲頭履。

一種書生的風雅之氣,從他身上完完全全地散發出來。

孟小竹怔怔地看著他,彷彿又看到了學校旗杆下朗朗講話的沈滄瀾。

沈行舟看向古寒雲:“她怎麼了?”

孟小竹問:“你真的不是沈滄瀾?”

古寒雲看他。

沈行舟趕緊雙手一疊,向孟小竹行了一禮:“孟姑娘,在下說過了,我叫沈行舟。”

“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

孟小竹喃喃低吟。

這是去年開學時,沈滄瀾開學演講中的一句話。

“‘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各位同學,青春正好,讀書當時,讓我們一起抓住這美好的時光,踏浪高歌,揚帆起航吧!……”

沈行舟吃了一驚:“這你也知道?”

然後扭頭迎上古寒雲一雙探究的臉,連忙又解釋:“我真不叫沈滄瀾!”

問心不耐煩這些,著急辦事,道:“莫不是真瘋了?這女人不是一直就不正常麼!沈行舟,你剛才說出什麼大事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沈行舟連忙道:“剛我前面跑了幾里路,見到另一條路上有逃亡之人,上前問了,昨夜……”他看向沈行舟,沒有說下去。

古寒雲:“昨夜怎麼了?”

“昨夜成都府守城將士全數戰死,張獻忠殺入蜀王府,下令:凡王府室支,不分順逆,不分軍民,是姓朱者,盡皆誅殺。蜀王、太平王……已投井自盡。”

“慈烜呢?”

“不知。”

古寒雲縱身上馬:“走吧!”

“她呢?真不管了?”沈行舟看著孟小竹問。

古寒雲看著孟小竹,孟小竹彷彿還在恍神中,她扭頭向沈行舟:“崇禎十七年,八月初十。你剛才說張獻忠殺入蜀王府?”

古寒雲:“怎麼了?”

孟小竹看向他身後的夕陽,殘陽如血,染紅了山川……

古寒雲他們三個不自覺跟著她的目光轉身,看到天幕一片紅色,雲緋霞豔,卻透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血腥之氣。正自駭然,便聽到孟小竹喃喃說道:

“殺戮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