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竹仍被安置回破了牆的房子裡休養,一日三餐由萱草送來。
而後的兩天,阿西婭每天來看她一次。其餘時間,好像都在忙別的事情。
無人打擾又有熱食吃,孟小竹的精神漸漸好轉,睡覺的時間也漸漸少了。
山莊裡噼噼啪啪從早上天亮就開始響起,直到黃昏日落才停工。孟小竹在屋裡天天聽著,很好奇他們要將這破敗的山莊修繕成什麼樣子。
倒是有一件不再讓她覺得尷尬的事——這些人在東院背後先修了一個茅房,而且有了擦屁股用的火紙。
孟小竹在心中感嘆:總算從原始人轉變成文明人了。
看來,有了這些人也不全是壞事。如果再能洗上一個熱水澡,就完美了。
不過,此時此景,她感覺這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奢望。
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身上的襖子在這個季節穿,晚上還可以,白天能捂出汗來,使身上開始 有些黏黏糊糊的。
不過這襖子雖然舊,但真的奢華。
狐毛領子,絳紅緞子,玫瑰紫繡花鑲邊,衣襟上還釘著幾顆紅松石。
孟小竹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好的衣服,更別說穿了。而且這襖子裡的填充物輕柔非常、十分保暖,穿在身上舒服的很,並不像是棉花內裡。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她這場夢的福利?
她仍然覺得自己是在夢中。
認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這樣想,她的恐懼感就少了幾分。
襖子的衣襬蓋過她膝蓋,下身是一條寬鬆的厚棉褲子。上廁所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沒有穿內褲……
摸摸上身,胸前一塊布柔柔的,滑滑的。翻出來看,竟然是一個紅肚兜!!!
這夢實在是有點亂七八糟的。
衣下襬有些髒,是古寒雲拖她到院兒裡把它綁到核桃樹幹上時在地上擦到的泥灰。
孟小竹有點心疼襖子。
醒來沒事的時候就拿手擦了又擦,然後又用指甲輕輕的摳,希望能把它弄乾淨一些。這麼好看的衣服弄髒了,捨不得。
“不用摳了,一會兒換下來洗。看,你的衣服我們給你洗乾淨了,現在物歸原主。”阿西婭一臉帶笑,捧著孟小竹的衣服走進來。
那衣物,自然是古寒雲、何敊、纓婆婆過了目的。
“今晚洗個熱水澡,把頭髮洗一洗,再請纓婆婆給你梳好看的樣式。”
朱唇皓齒,峨眉宛轉,手若柔荑,膚若凝脂。阿西婭的美撲面而來,令孟小竹情不自禁為之折服,防備之心紛然瓦解。
“姐姐長得真好看~”
孟小竹如墜夢中,雙手接過阿西婭遞過來的衣物。
衣服被洗得乾乾淨淨,還帶著一縷淡淡的薰香。破洞也補好了,被繡成了疏影橫斜的梅花枝!
“真漂亮!”孟小竹摸著粉白色的梅花瓣兒感嘆,一時詞窮。這刺繡和阿西婭,都
“謝謝姐姐!對了姐姐,我還不知道你的高姓大名呢,能告訴我嗎?你對我這麼好,等以後我自己有能力了,我一定要好好的感謝你!”
阿西婭拉了凳子來坐:“感謝到不必,不過你倒是要快快好起來,我們人少,莊子又在修繕,實在是照顧不過來你。”
孟小竹聽到這裡,很是抱歉:“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
阿西婭笑笑,說:“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這腿現在這樣,多少跟我們家公子有些關係。我在這裡幫他向你說聲對不起,希望你不要太怪他。其實他是一個挺好的人,對長輩恭敬,對小輩愛護,對家奴們也好,做事也有擔當……”
阿西婭細數古寒雲的優點,聽在孟小竹耳朵裡有些刺耳:“你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看到阿西雅臉紅孟小竹立馬想起她是那個變態男的嫂子,這比喻顯然不恰當,連忙改口,“啊,不是。難道因為他是你小叔子,你就半點他的壞話說不得?”
她不知道她這話,說得站在窗外聽的古寒雲連連皺眉,差點又要忍不住衝進來跟她計較一番。
院子裡,坐在石桌邊喝茶聽著的何叔和纓婆婆,嘴角皆勾了勾。
伺立在旁的萱草輕笑了一聲,何叔和纓婆婆皆以食指擋唇,向她輕輕噓了一聲。
萱草趕緊雙手捂嘴。
“當然不是,”阿西婭想想前因後果,要改善孟小竹對古寒雲的看法,現階段恐怕比較難,於是轉變話題,回答了孟小竹前面的問話:“我本名阿卓阿西,但是現在大家都叫我阿西婭。”
“阿卓阿西?是藏族?”
孟小竹對少數民族的名字瞭解甚少,電視裡看到最多的少數民族大概就是藏族了,因而有此一問。
“不,我是夷族。”阿西婭說。
孟小竹:“哦,原來是彝族。那阿西婭是什麼意思?”
孟小竹對少數民族還是有些好奇的,電視裡少數民族的名字都有特別的意思,尤其是少數民族的女孩兒,大多都是花朵的名字,她想知道阿西婭是一朵什麼花兒。
阿西婭解釋:“子詡說,‘阿西婭’是阿拉伯語,意思是‘美麗的女子’。”
阿西婭說完,臉頰緋紅。
孟小竹笑了,湊上來瞧著她揶揄道:“子詡又是誰?”
提到子詡,阿西婭臉上顯出了少女的嬌態。孟小竹想起他叫古寒雲“子灤”,古寒雲又叫阿西婭為嫂嫂,那這個子詡應該就是她丈夫了。
果然,阿西婭道:“他是我孩子的爹爹。啊,我家小子你見過的就是那個最小的男孩兒,他叫謹治,嚴謹的謹,治理的治,快六歲了。”
“啊?姐姐,今年多大?”
聽說古代人結婚結得早,看起來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阿西婭總覺得孟小竹說話的方式也有點與眾不同,但還是答了:“虛長妹妹七歲。”
二十三!
孩子都快六歲了!
孟小竹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難道這是心理暗示?因為自己才16歲就被父親嫁給了陳二娃,所以到這夢裡來也有個女子不到16歲就嫁了人,好安撫她這顆不平衡的心?
阿西婭見孟小竹遲遲不語,輕聲問:“小竹可有心上人了?”
當然有啊,學生會主席沈滄瀾。
一個長得又帥,家境又好學習成績還超厲害的人。高一開學典禮,第一眼看見沈滄瀾在臺上迎新致辭時,她的一顆心就砰砰砰跳亂了。
但這怎麼好意思說的出口。
“沒有。”孟小竹矢口否認。
阿西婭看出來了,多少有些遺憾:“我對妹妹以誠相待,不想妹妹對我卻心有防備,不願交心。”
古寒雲在窗外聽了,歪著嘴角嫌棄地嗤了一聲。
“沒有沒有!”孟小竹抓著耳朵連連解釋:“哎呀,是我暗戀人家嘛,這樣的情況你讓我怎麼好意思說出來!好了好了,我告訴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會主席啦!名字就不用說了吧?太丟人了!”
“……”
阿西婭有一點聽不懂了:“學校……學生會主席?”
孟小竹看阿西婭神色,像真不理解的樣子。看來,還真是貨真價實的古代人的人設。於是解釋:“就是上學的地方啊!你們叫私塾?學堂?學生會主席就是……”
孟小竹想了想,道:“同窗?不對。同窗是同學,同門師兄?學長?哎呀,就是一個學校讀書的人啦!”
阿西婭明白了,站在門外的古寒雲也明白了。這女子確實是讀過書的。
阿西婭有些羨慕了,眼裡放光,問道:“你讀過幾年書?都學了些什麼?”
“十年,剛好是十年。科目當然是語數外生地歷史物理化學呀!音樂,美術,體育課就是放鬆身心的,沒學到什麼。”
“妹妹竟然寒窗十年,如此博學又這樣謙虛!”阿西婭雖然沒有聽懂她到底學了些什麼,但孟小竹這麼一說,也是驚到她了。
“啊?”孟小竹覺得阿西婭誇張了,但細細一想,這“寒窗十年”也沒有說錯。她的確是寒窗十年,只是終究無果。但:“姐姐說笑了,我雖然上學的時候成績還可以,但畢竟才讀到高一,哪裡就擔當得起‘博學多才’這四個字!”
孟小竹說完,還很不好意思地用雙手捂住臉,也示羞愧難當。
而站在門外的古寒雲也驚了。
這女子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否則哪裡能夠上這麼多年的學?
此女說話雖然囂張跋扈又粗鄙不堪,但在學識方面倒是謙虛的緊。
只是讀了這麼多年的書,讀到狗肚子裡面去了!目前為止,她身上真是一點讀書人的涵養都看不出來。
想她衣著簡陋,莫非是家中無男兒,想要女扮男裝去考取功名光耀門楣?
那,她為何來到了這山裡?
家在前山,必然也是說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