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椒開花,是在五月下旬的一個陽光燦爛的早上。
那時,整片山谷都
因為肥性十足,長得十分茁壯,小樹一般。張喜砍了細竹杆來,一根一根綁好。可花開了十幾天,花落花柄也落了,一個果實也沒有坐穩。張喜又來掐花授粉,仔仔細細。他給辣椒授粉時,鶯兒、棗娘、祝恆和古寒雲都守在邊上看,這讓張喜倍感壓力。
到了六月上旬,枝頭終於出現了結果現象,而且果柄很強健,張喜總算鬆了一口氣,趕緊又追了一次肥。那果子一結,天氣又好,長得很快,見天兒一個樣子。長到六月中旬,最開始結的果子長到手指大小長短,不長了。
“是成熟了吧?可以摘了嗎?”
鶯兒守著問。
張喜:“既是第一顆,讓它再長長看。”
然後那椒果越長越硬,顏色由青綠轉變成深綠,再過幾日漸漸紅了。
張喜笑道:“原來跟蕃茄一樣長法~”
等椒果完全紅了,摘了幾顆下來,剖了種子晾乾存著。果肉切成絲端到後莊來給幾個公子嘗試了一下,結論是辛辣中帶著一絲甜味。味道嘛,有些奇怪。
鶯兒因為去後山追小夢迴來,最後趕到,見了皺眉:“怎的當果子吃了?姑娘說過,最好吃的做法是炒肉和做海椒油!還有就是做泡菜、豆瓣醬!”
要說與孟小竹最熟的,還真是鶯兒。
後莊雖然有兩張床給她們,但冬天冷,兩人一直擠一個被窩睡。平時形影不離,鶯兒又愛聽她講“家鄉”的事,所以孟小竹家鄉的風土人情,鶯兒比古寒雲聽得多得多。
兩人守著映月潭發呆的那段時間,鶯兒也會與古寒雲說。
但這做菜的事,卻從來沒有提到過。
所以,古寒雲也不太清楚。
“啊?”
盤中還剩一些,洪飛道:“那我切些肉絲炒上,你們再感覺感覺。”
正好做午飯時間,其他灶上做著大鍋飯。洪飛灶上割了一小坨臘牛肉,切成牛肉絲,將小灶開了火,姜、蒜、青花椒爆油,牛肉下鍋大火爆炒,快熟時下紅椒絲翻炒幾鏟。裝了盤,用薄荷芽裝飾,紅紅綠綠一盤菜與其他飯菜一起被桂清捧著來了後莊。
古寒雲見鶯兒和棗娘站在一邊眼睛都直了,吩咐桂清:“再去取兩副碗筷來!”
桂清轉身跑回廚拿了兩副碗筷來放到桌上,古寒雲便向兩丫鬟道:“坐下一起嚐嚐吧!”
“奴婢不敢!”
兩丫鬟道。
祝恆:“再裝就叫桂清撤碗筷了!”
“謝謝莊主!”
鶯兒和棗娘趕緊坐下抱緊了碗筷。公子們一笑,古寒雲抬手夾了一筷子放到嘴裡,眾人看著他咀嚼之後嚥了下去,齊問:“怎麼樣?”
古寒雲回味了一下:“很特別的味道。麻、辣、鮮、香!”
其他人再不管他,各夾了一筷子品嚐起來。
“果然很特別!”
“真的很好吃!”
“就是太少了!”
“每一粒種子都留著,爭取明天批次種植,讓咱們山莊的人全都能夠吃上!”
“嗯!”
十幾棵辣椒樹雖然不多,但盛果期也結不少,幾乎兩三天就能吃上一回,而且也吃出了花樣來——清炒、乾煸、涼拌。不但炒肉,還拿來炒茄子、豆角。
同時,中堂左膳房纓婆婆她們,右膳房梅落先生等人也有幸吃到,並大為讚賞。
張喜作為親自種植的人,理所當然地分到一批,炒了兔肉端到桌上。何秋帆、呂德勝、周松林、耙哥、何棹、何楫、石燕等人與他一桌吃飯,皆得同享。
就連問天閣上的返璞、歸真也吃到兩回,讚不絕口。
六月下旬,一場暴雨過後。
問心帶著耙哥、何棹、何楫,以及山莊十幾個舊僕出山。原本何秋帆是要出去的,但他年後身體狀況越發不好,阿西婭給他用了參和冬天山裡採的靈芝,方有些好轉。古寒雲讓他好生養著,莊中事務也只讓他動口,凡要跑腿的由石燕去做。
石窟之中,暗河水位上來,原擱淺的船隻重新入水。冬天擱淺時,全部抹了桐油保養。最外面一艘,清空之後又裝滿了一船貨物。具體裝了些什麼,只有古家舊人知道。去年新進的匠人、僕從、農夫,皆不知情。
隨船一去總共20人,一船貨,一條狗,一籠鴿子。
一個月後,回來30人,一船貨,三匹白馬。只是船不是先前那條船,人也不全是先前的人。何棹和5箇舊僕沒回來。新來15人,5個桑麻種植好手,5個織布好手,2個會處理絲麻的人,2個染房技工,1個名叫“吉喜”的繡娘。
“這吉喜真名李依蘭,原是成都府錦繡坊最好的繡娘,因其絕技,人稱‘穿花手’。錦繡坊被燒後竟然流落到了敘州府,在妓樓為煙花女子做衣裳,不但做衣,還要接客。思明喜歡,悄悄問願不願跟我們走?她點了頭。所以回來那天晚上,無悔直接擄了回來。織錦師徐海和葉昭便是她推薦給我們的,都是行業內頂尖的好手。”耙哥向古寒雲他們彙報。
“那她可願意跟了思明?”古寒雲問。
耙哥:“自然是願意的。”
古寒雲:“那便讓他們成親吧!以後繡坊就交給她吧,凡山莊女子皆拜其為師。”
思明是此次隨行的舊僕之一,全名王思明,26歲,善聯絡。常與耙哥一起做運輸。思明得知古寒雲成全,大喜。來拉了李依蘭便來向古寒雲磕頭道謝。
古寒雲笑:“起來吧!原以為何楫會先成親,沒想到你到底會為自已打算,捷足先登了。一應事務,讓何叔給你們料理!既然來了山莊,勾欄裡的名字便不要了吧!”
思明拉起李依蘭又拜:“多謝公子!”
織錦的師傅和真正的繡娘帶了回來,蠶種自然也帶了回來。
養蠶的房間,呂德勝早已料理出來。養蠶的簸箕等,篾匠們也全部做好。連收繭的麥杆,都準備好了,整整齊齊碼在蠶房牆邊。
桑葉綠了一山溝,蠶寶寶出來後,採了嫩芽來喂。
很快,一間蠶房就裝不下了。又整了第二間,第三間。到中秋時,發展成六間蠶房,已有一兩隻開始結繭,桑蠶之事,一應由新來的織錦師徐海負責統籌。
那李依蘭,三十多歲,失家、失業又流落勾欄,心中苦楚只有自已知曉,現嫁給26歲的王思明,居然還是個童男,性格開朗,又得主家信任。這下算是得著了依靠,於是十分珍惜。不但敬業,還持家。雖然年齡上有些差距,但夫妻倆相處卻很和諧,就算王思明偶爾犟一回,李依蘭皆能體能容,並細細商討。尤其那房中之事,更把他伺候得妥妥貼貼。於是兩人在一塊兒時,總是甜甜蜜蜜,如膠似漆。不出兩月,便有了身孕。
山莊上下,無人不讚。
“你倆感情好是好事,可當著莊主的面兒,還得收斂一些。”
耙哥得了空,提醒。
到了九月初,新穀子打了。苞谷、花生收了,紅苕種下。
又一場暴雨之後,問心和耙哥又帶著人裝了一船貨,一條狗,一籠鴿子出了山。船順江而下,經過敘州府歇了三天,繼續南下,去了瀘州。
這一次,把祝恆和棗娘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