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宴依照袁知默先前占卜的時間準時開啟,通往宮城的路上車水馬龍,不少商客帶著錢匣身家在朱雀大道上招搖過市,更像是相互攀比般,一輛馬車賽著一輛馬車華貴,沿街的不少百姓都看呆了眼。但較為低調的當屬於官員,一轎比一轎質樸,似乎是在說自己有多如何清正廉潔。
慕雲初一個人獨站在宮闕的高臺之上冷眼觀瞧著這一切。只是她今日的打扮與往昔不同,她舉扇輕搖間,一身白色男裝更顯筆挺,頭上豎著金冠,胸口是金絲飛鳳團紋,護腕處飾以祥雲紋樣,腳上配著一雙玄色錦緞靴相得益彰。她靜待著每一輛車都駛入了宮城內後才不緊不慢地往宴席舉辦的御花園內走去,遊走在園中的她有時甚至好像忘了來的目的,讓一旁的飛鸞焦急得不行,“不急……有人比本宮還不急呢……慢慢去吧。”她回身笑道。
聞言飛鸞抬首張望起來。,果然遠處一個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子正在園中張望著什麼,隨著宴啟的鐘聲敲響,那女子才往席間走去,慕雲初帶著飛鸞跟在其身後刻意保持著一段距離。正當女子前腳邁入了席間正對自己能夠吸引過來的目光而感到沾沾自喜,同時又懷揣著莫名的希冀,希望待會能夠借向皇帝賠罪之機讓皇帝對自己提出的計劃嘉獎一番從而來宣告今天誰才是宴會上的主角,就這樣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卻聽得身後一聲“寧陽護國長公主到!”將她美好的幻夢擊得粉碎。
隨著慕雲初手上清脆的收扇聲,無數人的眼光都被吸引到了她的身上,伴隨著身後的光暈,讓在座的所有人都驚在了原地,包括座上的帝王都低喃了兩句“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身側的袁知默忽然說道:“那分明就是靖王……”後引得了帝王不悅的一瞥他才自知失了言,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慕雲初越過呆愣在原地的李淑嬋施施然向座上人一一行完禮後就去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著今日真正的主角上場。座下一片竊竊私語起來,引得烏多升起了幾分好奇卻又再看到慕睿那張一臉黑線的面孔而停下了心中的好奇,端坐著等待接下來的進展。慕睿很不耐煩地讓李淑嬋回了座,眼見她那少有的行徑李夫人也感到了幾分不對勁,可雖作為主母的她似乎並不願意太過直白的去幹涉她的生活。
花名冊也在諸位的坐定後呈了上來,眾人翻瞧著手中的名冊思慮著待會應當如何出價點戲。慕雲初並未看向手中的名冊將它放到了一旁,舉杯飲茶間偷偷觀察著周圍人的舉動。待福安報上第一個人名時,座下之人已經開始爭相報價爭奪著主導她所能表演曲目的權力。聽著價格越喊越高,慕睿因方才不快的而陰沉的臉色也明快了不少。
報價的最高者也在一片沉寂中獲得了點戲的主導權,一場表演也為之拉開序幕。宴會期間杯盞交錯,美酒美人,在座者如痴如醉仿若置身於人間仙境。
直到福安唱出了雁雙雪一名時,宴席上陷入了短暫的安靜之後就爆發出比方才更為激烈的競價,讓在坐席末位處的秦桓很不是滋味,心中的悔意也越加擴大開來,他將杯中的酒一次次斟滿,就在仰首欲將最後一杯酒飲盡之時卻正好瞧見席前慕雲初朝他一同舉杯。他一時間糊塗了起來,並不知道她是何用意,可右臂的隱隱作痛卻讓他覺得她的舉動並不是那麼友善。他沒在看她而是將酒一股腦地灌進了自己的口中。
慕雲初看著他這副頹廢的模樣,不禁心中嘆了一口氣,只求當下不要再出什麼亂子。可余光中的李淑嬋竟然不知何時消失不見,慕雲初心中警鈴大作忙四處張望起來,正恰巧看到一名上酒的宮女莽撞中撞到了另一名宮女身上,好在兩人都無大礙,托盤中的酒水也不曾灑出來,很快那名宮女就將托盤中的酒呈給了烏多。就在這時雁雙雪也隨之上了場,就在她的一舞一動中,烏多的眼神也越發迷離起來,彷彿此世間唯有雁雙雪一人在為他舞蹈。眼神一直在兩人身上游走的慕雲初發現了不對勁,她跟飛鸞耳語了數句後便離席而去,正當她向外走去之時迎面撞上了行色匆匆的李淑嬋,此刻的她髮髻似乎有些鬆散凌亂,只管低著頭就往席間走去,而慕雲初正好認出方才將宮女撞到之人正是李淑嬋。
她心下大亂,自己還是阻止不了這一切的發生嗎?捫心自問中腳下的步伐卻往隱蔽處走去,直到她成功將烏多飲用過的酒壺劫下假裝不小心摔得個稀碎,又在收拾中暗中將一片包裹在絹帕中偷偷藏了起來,那小宮女見衝撞了公主何其驚惶也自然沒有發覺慕雲初的所作所為。
隨後她就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宴會中,只是雁雙雪的舞蹈已經步入了尾聲,在她謝幕之後烏多就變得悵然所失起來,呆愣愣地盯著她離開的方向,甚至是綠裳的出現都沒能拉回他的視線。慕雲初見此情形只能在心中哀嘆道自己還是失算了。本以為能有綠裳在場或許能夠分散到烏多的注意力,未料到前世這是般今生還是這般原來是另有他人在背後操控著。
烏多的痴情樣也被慕睿注意了起來,也許議親尚有迴旋的餘地,李淑嬋果然不愧是自己親自挑選的人物,竟有這般大膽的手段。他稍有慶祝之意地朝著座下的李淑嬋舉起了慶祝的酒杯,然而這一切自然也逃不過李夫人的眼睛,她後知後覺中才發覺昔日曆來乖巧的女兒似乎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如若她敢壞了公主的好事,她自然也不會放過她。
慕雲初不動聲色的回到了座位上看著秦桓又喝了好多悶酒,思緒似又回到了前世的那場盛大的宴會中那同樣的情形下,他發了酒瘋對著皇帝出言不遜,最後害的她也被禁足在公主府內最終錯過了與義母的最後一面。可今生不會了,現下身份低微的他也不敢如此動怒,這樣也好吧。她頗為頭疼地輕柔了自己的太陽穴,飛鸞發覺到她的不適就要帶她回去歇息,可慕雲初卻擺了擺手,“無礙,綠裳姑娘的琵琶如此動人本宮怎能輕易離開呢?不過似乎有人對此並不太感興趣……”她隨後起身在坐席劍拍手叫好的人身後穿行,沒一會就偷偷來到了秦桓的身側,也不顧他的拒意直接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秦桓儘量使自己看清眼前之人,口中的酒氣噴薄而出吐到了慕雲初的臉上,他沒好氣地說道:“難不成公主是來看秦某的笑話的?”
“你說哪裡的話?本宮可不是你口中的小人。”她手中的扇子展開擋住了大部分的酒味,然後回身向飛鸞說道:“你替本宮那點解酒茶來給他。”
“我沒喝醉!”秦桓不悅道,“我的酒量沒那麼差!”那聲音可差點引來了不少旁人的目光,好在慕雲初事先衝綠裳使了個眼色,那琵琶聲似乎也變得催眠起來,讓聽者沉浸其中半夢半醒。
慕雲初不再言語,只等他將解救茶服了下去,才說道:“本宮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是雙雪姑娘明明可以告病不來,可為何還要這般?”她裝作不解的模樣只是想再試探一番這其中是否還有李淑嬋的插足。
秦桓冷哼了一聲,不屑於開口,而是心懷怨氣的反唇相譏道:“公主如此親密地坐在下官身側就不怕您的病弱世子吃醋嗎?”說罷還瞟了一眼在座位上端坐著的陳卓。
“本宮與你交談又並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再說你本就是本宮曾經內定的駙馬,在這稍坐一會又有何不妥?”慕雲初輕聲說道特意強調了“內定”二字,引得了秦桓的不滿可也不好再說什麼。
“公主為何會對我一介下官如此掛懷?”秦桓接著譏諷道。
看著他那不買賬的樣子,慕雲初很是無奈,但他眼下也算是正常的反應,誰又能對一個不由分說就廢了他的手臂的人能好好說話呢?
“本宮掛懷的可不是你,而是雙雪姑娘。”
秦桓終於抬眼正視了坐在自己身側有保持著距離的人,她目光灼灼是何等的真誠。
“公主為何會……”
“你這個蠢貨!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嗎?座上的北漠可汗可是盯著雙雪姑娘都看呆了!”慕雲初急道,但還是極力壓制住了自己的音量。
秦桓聽完如遭晴天霹靂呆若木雞中半晌說不出話來,此刻的綠裳也即將演奏完畢,慕雲初只能說道:“如果你需要幫忙,大可以來找本宮。切記不要再被人牽著鼻子走了。”她留下警告就直接離開了宴會。
而遠處一隅僻靜的方亭早就有人在等候她的到來,龔清璉站在亭中享受著片刻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