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境的翼族子民安居樂業,心思單純,很少給江禎惹出麻煩,在整個十八重境界裡都算一片難得的淨土。
這裡擁有十八重境界裡最為開闊的空域,也無需避開凡人視線,以往的江禎會與羨淵一道來比試誰飛得更快。
江禎是翼族的老祖宗,自詡能夠制霸上空。羨淵嘴上奉承江禎,卻也不輕易認輸。
羨淵許多次都能趕超在前,可無論在飛行過程中取到何種優勢,以往的比試都是江禎贏。
江禎聽著他的意思,好像是在說自己贏得不光彩,她頗有不服。她振翅一次能飛躍八千里,僅靠自身實力便能取勝,哪還需要別人謙讓她贏。
她驕傲地問:“我難道會飛得比你慢嗎?”
羨淵說,“禎禎最慣用的伎倆,便是先飛到我看不見的地方,然後扭轉境界傳送到終點。從前的我不知情,天天磨練飛行技藝,速度便能趕超禎禎。禎禎時刻在我眼中,再用這些小伎倆便會被我發現了。”
這種把戲江禎很熟悉,她以往與翼族比拼的時候也會用這種伎倆。她不願天天將力氣花費在這等小事上,在子民面前又特別想贏,所以運用境界之力作弊。
尋常翼族短壽,腦子也不靈光,一代接著一代與她比拼萬年都看不出來,只當她是老祖宗繼續瞻仰。遇到一個長壽且聰明的白龍,她的秘密便藏不住了。
還好龍族也極擅飛翔,她輸給一條龍還不算太丟人。
從前的江禎看重輸贏,慣會作弊,未曾讓羨淵贏過,現在的江禎有意讓他贏一次。
反正她真身破滅,魂魄不足。現在輸給他,既能讓他開心,又不會讓自己丟失顏面。
江禎懶洋洋地抻長身子,靠在羨淵身上說:“小龍,你想不想像原來那樣與我繼續比賽?”
“禎禎想比,我定當奉陪。”
一如往常,由江禎定好起點終點,由她發號施令。說好的倒數三下,江禎又像以往那樣剛數到二就提前出發。
通體雪白的游龍毫不費力地越過江禎的小小身形,獨自向終點遠去,江禎停留在原處不再追趕。
不依靠境界之力,今時今日的她是必輸之局,所以無需白費力氣,慢慢悠悠地飛回到起點。
她找了一處柔軟的草坪,盤成一團,等待羨淵得勝以後回來找她。
決鬥千萬年,這會是羨淵第一次獲勝。
江禎想,他肯定會很開心吧。
羨淵按照往常一樣,全速飛到終點,生平第一次沒看到那抹嫣紅色的身影在終點笑著等他。
他以為是江禎身子疲乏,在後面飛得太慢,便沿途飛回去尋。
飛過十幾座浮空島,他都找不到她的蹤影,直到在起點看到身影小小的她,他隱隱有些心疼。
兩千年來,即便江禎僅剩無多的魂魄甦醒,她也會反反覆覆地失去記憶。趁他不注意,她便會將他拋下,獨自一人回到他們尚未相識的原點。
她又悄悄離開他,一個人回到原點了。
羨淵蔫頭耷腦地回到起點,拱起江禎小小的腦袋,與她在浮空島的草坪上靜靜依偎。
不明所以的江禎為他加油鼓勁,“小龍,你差一點就贏了,快去呀。”
他垂頭喪氣地說,“我不去了,沒有你相伴的路,我不想去了。”
“哎呦,怎麼了嘛。可是你就快要贏了,你剛才再多走一步就可以贏我了。”
“我不想一個人到終點,你若想看我抵達終點,就來陪我一起。”
羨淵是她見過最粘人的小龍,沒有祖奶奶陪著,就連唾手可得的勝利都能放棄。
江禎在十八重境界裡擁有數百條龍族子民,最常接觸的龍族首領有倉驍、郊弋和系己三個,姑且算作了解龍的脾性。
龍族的低眉順眼只是暫時的,不可一世才是永久的。今次若是不讓羨淵獲勝,日後他還會揪著她作弊的舊事與她攀扯。
江禎抽身飛躍,趴在小白龍的腦袋上,湊到他耳邊說道:“小龍去吧,我陪你去。”
羨淵這才乖順地嗯了一聲。
帶著江禎一同飛去終點,羨淵無需急於一時,慢慢悠悠地馱著她飛了一路。
江禎想,他們若是一同到達終點,便不能算羨淵贏。她真心實意想讓羨淵贏一次,仍要找機會離開。
她稍稍起身,羨淵當即發現了她的異動,叮囑她道,“禎禎不許走,說好的陪我一起走到終點,可不能食言。”
她謊稱道,“我沒想走呀,只不過現在的我個頭小,重量也輕,你感覺不到我的重量也很正常。”
江禎為羨淵加油鼓勁,等到他離終點越來越近,她輕快地說,“小龍,讓我看看你可以有多快,衝呀!”
小白龍順著她的心意加快速度衝向終點,而她自己輕飄飄地從他的身上離開,獨自留在原處,等他滿心歡喜地回來通報他勝利的喜訊。
羨淵飛到終點,才發現江禎早已經不在他身邊。她獨自停留在身後的遠處,不發一言,安靜得能融進浮空島的寂寥月色裡。
羨淵有些恍惚,他好像看到了兩千年以前的江禎,那個生命早已停滯,無法再與他同行的江禎。
視線觸及到她的一剎那,羨淵的眼眶紅了,急急忙忙趕回她身邊,將她馱回身上。
“禎禎,你又騙我…說好了要隨我一起,就一定要隨我一起!”
江禎不解道,“小龍,我與你一起到達終點,便不能算你贏。勝負已分,我不需要隨你去終點了。”
她飛離他的後背,往他們來時的浮空島上飛去。頭也不回地返程,離他們約定好要同去的終點越來越遠,她卻也毫不介意了。
羨淵化為人形,雙臂牢牢鉗制住她的身體,固執地抱著她飛往終點,“我沒有贏,禎禎,沒有和你一起到達終點,就不算贏。”
江禎無法理解羨淵對於輸贏的演算法,她也無需介懷。她失去真身,魂魄消散,連她一貫最重視的傲氣都能放下,這些小事她無需追問。
她淡然道,“小龍,我們不一樣了。我如今能過一日便算一日,輸贏已經不重要了,能否到達終點也不重要了。”
“禎禎,你跟著我就好,無論去往何處,我一定會帶著你一起。以後的路不要讓我一個人走,好不好?”
江禎想,她連魂魄都不知道能否聚齊,如何能擔保以後依舊能與他同道而行。
她想告訴他,以後的路或許真的要他自己一個人走了,總要提前適應。
可小白龍太難過,已經偏離了她們比拼的初心,她便違心地答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