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棠有些走神，伏夜看著她呆愣著定定盯著書頁，放在少女腰間的那隻手掌做壞般捏了捏，如願得到了少女一瞬顫抖和委屈巴巴的一瞥。
“要聽什麼？”他伸出握著少女拳頭的一根指節在書頁上輕點，一臉的無辜。
簡直是…太過分了。
宋知棠受制於人，敢怒不敢言。
坐在少年腿上的姿勢太過親密，她憋回了原本想說的話轉而小聲說道：“我可以自己坐著的，這樣不太方便。”
為什麼不方便顯而易見，但伏夜卻一副不明白的模樣：“你這樣不是看得更清楚嗎？”
說著還將書本從少女手中抽出來貼心的舉到二人面前。
宋知棠見好好說話不行，眨巴著大眼睛，軟著嗓子：“我…我想自己坐，好不好。”
伏夜同她對視，少女美得實在奪目，故作嬌軟的小模樣像是不諳世事的小貓一般伸出爪子給他心臟來了一道。
但他很快垂下眸子：“書桌這裡就一個椅子。”
少年實在油鹽不進，宋知棠癟癟嘴，只能作罷。
見她氣鼓鼓的，伏夜只覺得新奇又可愛，忍著笑問道：“好啦，你想知道哪裡的內容，我給你讀。”
總歸是正事要緊，宋知棠收回思緒，烏溜溜的眸子微微一轉：“我想知道，影靈的操控方法。”
“好，”伏夜也不作他想，有什麼都依著她，從桌面上又抽出另外一本書，“使用方法都在這本里。”
那本書比起手裡的這本明顯更厚。
宋知棠看著伏夜把書拿到自己跟前翻開，還是如出一轍的陌生符號。
密密麻麻的，每一頁的內容都幾乎要填滿。
“這麼多…”宋知棠嘟囔著，驚訝地發現書裡竟然還有勾畫過的筆記，筆記就不再是看不懂的符號了，反而是正常的漢字。
她語氣好奇：“這些筆記都是你自己做的嗎？”
伏夜瞥了眼她手指的地方，那裡批註了大規模釋放影靈的最佳時機。
他點了點頭回了個嗯，然後像是反應過來：“你如果想看簡化版的，我有一些自己做的總結。”
說著他將兩本書都放回了桌面，轉而從另一邊的一疊黑色封皮本子取了其中一本。
“這裡面記錄了這些書裡比較重要的資訊。”
一點也不設防，宋知棠看著伏夜坦然地將本子遞給了自己，表情也沒有自己的秘密被窺見的不適。
她鼓了鼓臉頰，有些受寵若驚地翻開手裡的本子。
伏夜的字跡很規整，甚至可以說很漂亮，筆鋒遒勁有力，剛中帶柔，本子裡每頁的內容沒有多少但都標註得很清楚。
比如自己手裡這本第一頁，就是關於影靈和抑制死氣的原理，他甚至認真到哪句話出自哪本書哪一頁都標記在了隔一行的括號裡。
——“影靈是來自黑暗裡的一種自然能量，透過凝心靜神的召喚從而達到驅使，這種能量可以壓制周圍環境中的死氣，由於死氣是無辜的人死後不能得到安息產生的一種邪惡能量，因此自然能量對這種邪惡氣息有種本能的壓制作用。”
——“透過散放影靈控制死氣的源頭對產生死氣的源頭進行覆蓋，即可抑制死氣。”
宋知棠視線凝滯，總覺得這句話有些拗口：“死氣的源頭，和產生死氣的源頭，這不是一個東西嗎？”
如果按照伏夜口中說的影靈的控制物件來看的話，那死氣的源頭不就是受到影響的病人，而產生死氣的源頭就是…員工？
她突然腦子一閃，想起來昨晚伏夜和自己講述療養院的故事的時候自己忽略掉什麼事情了。
當時伏夜說利用影靈影響病人也是在幫助他們，自己問他病人不殺人就會死是不是影靈的原因，他的回答是不全是。
難道這個療養院裡，本身就存在著什麼除了影靈以外對病人有威脅的東西嗎？
不然系統也不會特意將病人玩家陣營分出十個人來，比醫生和護工組要多了整整一倍。
這樣想著她也問了出來。
伏夜聽見她斷斷續續的分析，有些詫異，狹長的睫毛顫了瞬。
半晌聽不見少年的回答，宋知棠疑惑地轉頭朝他看去，卻直直撞向對方黑黝黝的眸子。
那雙眸子晶晶亮，像是看到了什麼新奇玩意兒似的。
“怎…怎麼了嗎？”
宋知棠不自然地問道，卻聽見伏夜微眯著眸子、換上了一副少見的狡黠模樣低聲感嘆道：“我以為你是一隻只會掉眼淚的小貓貓，原來你還會推理啊。”
宋知棠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沒想到少年竟然說了這麼一句。
她愣了瞬反應過來氣紅了臉。
什…什麼啊！
這是在說她是一個只會哭的笨蛋嗎？
少年的語氣實在太過驚訝，像是從來沒見過一般，宋知棠羞憤欲死地將頭扭了回去，嘴撅得可以掛油壺：“你…你才是笨蛋。”
看著懷裡的人兒一副要被自己氣暈的樣子，伏夜輕笑道：“好好好，我是笨蛋，你是聰明蛋，好了吧？”
宋知棠不開心地垂下眼瞼，聽著他話裡憋不住的嘲笑，委屈巴巴：我雖然不太聰明，但也沒有笨到啥也不知道吧？
少女不再吭聲，伏夜笑了陣意識到自己似乎真把人氣到了，也摒住了笑意，認真說道：“我是真的在誇你，你很聰明，也分析的很對，那些死氣確實來源於病人，至於…你說的對病人有威脅的，也就是產生死氣的源頭。”
被少年真心實意的語氣誇誇，宋知棠彆扭地哼哼了兩聲，大度的原諒了他。
聽見他的話還是不免疑惑：“是指的護工和醫生嘛？”
“嗯。”
見他肯定，宋知棠卻覺得不對勁：“可是，護工有規定，不能傷害病人，怎麼會對病人有威脅呢？”
如果是醫生，她想起來托盤裡那些靳斯樹口中超過正常劑量的藥片，難道那些醫生給病人吃的這些藥對他們有性命威脅嗎？
“是嗎？”伏夜有些愣住，他輕輕皺了皺眉頭，“我也只是猜測，畢竟有時候的確會有一些病人失蹤，而且書裡確實是這樣寫的。”
宋知棠驟然聽見這話，不由得轉過頭：“病人失蹤？不是因為影靈嗎？”
伏夜搖搖頭：“影靈只會影響病人，不會讓那些病人消失不見，書裡提到過，影靈是自然之靈，這個方法算是清除潛在威脅。”
除了病人，其他人不也是活生生的人嗎？
用其它人的死亡來壓制死氣卻冠以清除潛在威脅的名號，這怎麼聽都有些不符合常理。
更何況，那些傳進副本里的玩家們，特別是屬於醫生和病人身份組的那些人，就更無辜了。
宋知棠隱隱約約有些覺得這些書裡的內容怪怪的，她突然好奇地問道：“你把影靈放出去，就沒有感應到療養院的情況嘛？”
少女語氣雖然還是軟軟的，但問的話卻都很嚴肅正經，像是對這些事情不僅僅只是好奇。
伏夜輕蹙起眉頭：“影靈活動範圍只有病人所在層，那裡的死氣最少，而且也是最佳壓制場地，我只清楚那些地方的情況。”
他想了想還是說道，死氣越靠下層越重，他沒辦法操控影靈靠近，否則會失控。
看來伏夜也真的就如同他自己所說，每到夜晚只是單純的利用影靈壓制死氣。
如果越往下層死氣越重，會不會療養院裡的秘密也和這個有關？
可自己現在知道了是伏夜利用影靈影響病人，這個又算不算是療養院的秘密呢？
宋知棠思緒萬千，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為什麼一定要在晚上啊？白天不可以嗎？”
她想到自己的任務，如果影靈可以在白天也釋放出來，自己也許可以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天賦用掉。
這樣的話，如果司殷把淨化過的影靈吸收了，這個副本對玩家應該就沒有其他威脅了病人也是如此。
至少沒有靈異層面的威脅。
到時候自己應該也可以從四號樓出去，想到這裡她有些心虛地顫抖著睫毛扭回腦袋。
伏夜沒有回答他，只是將筆記本往後翻了幾頁，正中央赫然寫著影靈產生於黑暗，只能在夜晚的環境下發揮壓制死氣的效力。
然後下面就是大規模釋放影靈的方法。
漢字夾雜著符號，宋知棠看了兩眼就移開了目光，那不是她能看懂的範疇。
司殷說過，八點，是夜晚的開端。
她也沒往其他方面想，只當是這種靈異力量的使用限制。
但她還是有點不解，想了想她問道：“書裡說，死氣是死後得不到安息的人產生的一種邪惡氣息，那那些病人殺掉療養院的員工，被殺掉的員工不會產生死氣嗎？”
伏夜從未想過這一點，他有些愣神，沉默了片刻說道他不清楚，但這個方法確實能夠抑制死氣。
書架上的書是一開始就存在在這個地方的，對獨自待在四號樓的伏夜而言，也許它們是他枯燥無聊的生活中唯一的消遣活動。
就好像是，有人刻意將書留在這裡，目的就是引導伏夜按照書裡的步驟，釋放影靈影響病人，從而殺掉新進入副本的“員工”或者本身存在於副本里的醫生護工。
聽起來很像是副本特意設定出來的考驗玩家的手段，但是……
如果員工不允許傷害病人，像2-B區域的情況，除了安全屋以外，醫生要是在晚上上樓…除非有昂貴的道具，否則幾乎是必死的情況吧？
此刻兩個人安寧地聊著天，看似放鬆的環境令宋知棠突然思維發散起來。
這個異世界，到底是為什麼需要人進來做任務呢？
在現實世界生活得好好的普通人，被迫來到這樣一個地方，還要不停的進入危險的副本做任務。
如果那些因為做副本任務死掉的人也都是真的死掉了，那副本所謂完成副本越多獲得的獎勵就越多不就是空頭支票，人都死了，要獎勵又有什麼用呢？
伏夜見她久久不說話，反而又看著筆記發呆，開口問道：“你在想什麼？”
宋知棠聽見伏夜詢問的聲音驟然回神，想到了自己從未見過面的父母，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不管因為什麼，自己一定要好好完成副本任務，不僅僅是為了爸爸媽媽…還要努力回到現實世界。
“嗯？在想什麼？”伏夜伸手捏了捏少女軟乎乎的臉頰。
宋知棠唔了聲，感受到少年輕佻的動作伸手捂住很快泛起熱氣的臉搖著腦袋：“沒想什麼。”
“撒謊精，”伏夜淡淡瞥了她心虛又害羞的小表情，也沒和她計較，反而問道，“中午想吃什麼？”
才吃完早餐沒多久，少年就開始考慮起午飯了。
宋知棠又搖搖腦袋：“我都可以的。”
有的吃就好了，她根本不挑食。
誰知伏夜聽到這話卻冷冷問道：“是嗎？那我去抓一個醫生回來，改善改善伙食？”
這話畫面感極強，宋知棠很快就聯想到了先前伏夜利用影靈變換出來的那個在大門口啃食醫生的四腳怪物。
她臉色唰地變得慘白：“你…你不會也吃過人吧？”
伏夜聞言挑眉：“也？”
見他語氣裡滿滿的質問，宋知棠咬了咬下唇：“就，二號樓B區的病人啊，他們不就是在影靈的影響下吃人的嘛。”
沒想到少女說的是這個，伏夜頓了頓有些奇怪：“你覺得他們吃人，是受到影靈的影響？”
難道不是嗎？
宋知棠看在眼裡，影靈把他們變成兇猛的怪物，然後以員工為食。
誰知道伏夜竟然笑了聲，湊近到宋知棠的耳邊：“知道為什麼我獨獨只把他們變成寵物嗎？”
宋知棠被他說話時輕微的氣息惹得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坦誠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見宋知棠真的一臉茫然，搖晃著腦袋像是什麼呆呆傻傻的小動物，伏夜暗戳戳舔了舔虎牙。
他也沒有明說，只是暗示一般問道：“你沒發現這層樓的病人三餐都和正常人用餐不一樣嘛？”
“嗯？”這個宋知棠有印象，“他們的三餐…好像都是不透明的壓縮包裝食物。”
難道……
一個大膽的猜測浮上心頭，宋知棠臉色泛白。
絲毫不意外她的反應，伏夜壓低聲線，像是惡魔輕語：“沒錯，他們本來，就是以人肉為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