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衍話音剛落宋知棠就聽見了一陣刺耳的抓撓聲，像是用指甲在鐵門上狠狠劃了一道。

她不禁打了一個激靈，心底嘀咕著你餓了就餓了，我這裡又沒有吃的東西，總不能…把我吃了吧？

這一想法剛冒出來她就又打了一個激靈。

這個區域關著的精神病人都是重症患者，佘衍的病症是持久妄想性障礙伴隨著嚴重的偏執，檔案裡對他過去的記載其實並不詳細，宋知棠只知道他以前是一個小眾詩人，曾經做過一些奇異舉動，就被家人遣送過來了。但“舉動”具體是什麼她也不清楚，其他病人的記載詳細一點的可以追溯到過去的犯罪記錄和具體發病症狀，這和他的有本質區別。

回憶著檔案裡的病案記載，宋知棠呆呆地想：說不定佘衍就真的變態到…吃人了呢？據說有的精神病人真的有吃人肉這種癖好的。

想到這裡，她又往後縮了縮，直到整個背都貼在牆壁上才稍微有了一點安全感：“我…我這裡沒有吃的，你可以等明天早上樓下餐廳的員工送餐。”

宋知棠實在不知道該給什麼反應，只能語氣真誠地給了一個建議，話裡行間都有趕人的意思。

佘衍聞言卻又用指甲撓了撓門：“小護工，你的業務能力有待提高啊。”

什麼意思？

直播間螢幕的幽幽藍光恰好打在少女巴掌大的小臉兒上，少女還帶著溼意的面龐正正被框在了直播間正中央，微蹙的眉不難看出她此刻神色間是滿滿的懵然。

【等等…我突然懂了，老婆不喜歡說話喜歡拐彎抹角的男人】

【你又是怎麼懂的】

【你又懂了】

【禮貌發問，為什麼？】

【因為老婆喜歡直球風格？】

【都第三個副本了，諸位曹賊還沒摸清嘛？當然是因為我老婆是笨蛋啊，說個話總要老婆猜來猜去的，想累死我老婆的小腦瓜嗎？】

【首先，這不是你老婆這是我老婆，其次，你說的有點道理，我先觀望觀望】

【胡說什麼，我老婆只是有點聰明但不多，哪裡是笨蛋了？都別說了，笨蛋老婆我愛你，你看我有機會嗎】

【前面看見你多少次了？先算明白直播間有多少情敵再表白吧】

【你們怎麼敢的啊，仗著老婆拿你們沒辦法就說人家笨蛋，你看看，人臉都被氣紅了】

時不時看看彈幕壯膽的宋知棠頂著一張紅通通的小花臉：我…我才沒生氣！

這群觀眾怎麼老是愛說這些不正經的話…

又得到了沉默的回覆，走廊那邊輕微的響動已經消失，佘衍收回側過的腦袋，嘴角勾起一抹促狹但又有點僵硬的笑意，大方地解釋：“小護工，我餓了，既然你做不了主，你不應該打電話請求場外援助嗎？”

場外援助？

宋知棠突然想起來餘然對自己的叮囑，確實有提到過，如果出現什麼問題，就打內線通知她。

現在這個情況，自己要通知她嗎？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佘衍一直待在門口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語氣淡淡地催促起她來。

邊催促邊用指甲撓門，噪音讓宋知棠反射性捂住耳朵。

沒辦法，總不能讓他一直在外面這樣吧？

下午向院長請示過佘衍的外出請求後，餘然曾向另外幾個醫生確認過病人外出的必要準備，左右貌似出病房的只有他一個人，醫生應該是有辦法對付他的。

意識到這一點，宋知棠起身按照記憶朝書桌方向摸索過去。

黑暗裡，聽覺敏銳度會被放大數倍，悉悉簌簌的腳步聲昭示著少女聽進去了自己的話，佘衍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神色變得有些興奮，連帶著喘息聲都粗重了幾分。

餘然的內線宋知棠早已經默背在了腦子裡，但因為可見度實在太低，摸到桌子旁時，她不小心踢到了一旁的凳子。

實木的方凳，重量比一般的木凳要重許多，磕碰到膝蓋側邊的一瞬間一陣劇痛襲來，她沒忍住悶哼了一聲。

“小護工？”

聽見這一聲響，門口的佘衍耳朵貼著門問了聲。

語氣裡有詢問，但也有宋知棠沒聽出來的關心。

沒管腿上的疼痛，宋知棠只覺得剛止住的眼淚差點就又要冒出來了，她深呼吸兩口，壓下想哭的衝動，伸手在不見五指的桌子上摸索著。

雖然燈光熄滅，但電話好像並沒有隨著“停電”而罷工，反而好好的。

摁錯了兩遍宋知棠才藉著直播螢幕的微光撥對正確的號碼，電話只過了兩秒就被接起，餘然略微帶著急迫的聲線從那頭傳了過來。

“餘醫生…”

聽到是宋知棠，餘然幾乎是一秒就反應過來：“2-B區域有病人跑出來了嗎？佘衍？還有誰？”

如果不是四樓此刻就自己一個人，宋知棠都要懷疑餘然要麼有讀心術，要麼就在四樓，她嗯了一聲：“是佘衍，他說他餓了，想吃東西，我不知道他怎麼出來的，我明明鎖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餘然似乎有點忙，宋知棠聽到那邊似乎有隱隱約約的交談聲傳來，還夾雜著女人的哭泣聲，她打斷了宋知棠，想了想叮囑道，“你記得千萬不能開門，員工宿舍就是最安全的，別害怕，會有人來處理的。”

說完電話便被結束通話。

餘然掛完電話後走出房門，門口已經聚集了四五個人，都無一例外穿著白大褂。

她看著眼前鐵門內不遠處的血跡，狠狠皺起眉頭：“記得天亮之前處理乾淨。”

說完又朝著一旁捂著嘴抽泣的女人說道：“別哭了，工作這麼久了還沒習慣嗎？去把那兩個負責2-B區域的新人喊過來。”

這邊宋知棠打完電話只讓門外的佘衍等等，自己就又摸索著回了最開始縮著的那個角落。

直到背再一次緊貼著牆壁，她才輕舒一口氣。

此時膝蓋處的刺痛已經沒有那麼明顯，但宋知棠很清楚自己的體質，相信過不了幾個小時，被撞到的那個地方肯定會變成一片可怖的青紫。

佘衍聽完了少女打電話的全程，接收到資訊他只朝著客廳門外漆黑一片的樓梯平臺望去，在黑暗裡閃著幽幽光芒的眸子微眯，又轉頭問道：“撞到哪裡了？”

宋知棠還在想自己腿上的傷不痛個四五天指定是好不了的，乍一又聽見了佘衍的聲音，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問自己剛才的意外。

她伸手摸了摸那處，輕微嘶了一聲，語氣悶悶地回覆道：“沒有，你…反正等著餘醫生就好了。”

折騰了半天，現在都快要九點了，宋知棠一直提心吊膽地，這種長時間的精神壓力不免讓她疲憊。

見少女一副拒絕交流的語氣，佘衍輕笑：“餘醫生可不會來管我的事。”

宋知棠見他語氣肯定，不免和他爭辯：“我打過電話了…她說會有人來的。”

“你也說了，會有人來的，”佘衍說著說著突然放慢語速，樓道口那裡傳來了細微的開門聲，“聽，這不就有人來了嘛。”

這麼快？

在房間裡的宋知棠根本聽不見樓道的聲音，更何況那聲音被刻意放輕了數倍。

拎著手電的靳斯樹和簡屹看著帶著他倆再一次進入2-B區域的餘醫生，對方示意二人放輕腳步，在等他們進入門內後又將門小心地鎖住。

看著隔著一道鏤空鐵門背對著樓梯面向她的二人，餘然表情凝重，上樓之前她已經囑咐過二人，一會兒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要保持冷靜，保證把手裡的藥物注射進跑出來的病人脖子就行。

即便二人第一次接收到這樣的任務並沒有露怯，餘然驚訝歸驚訝，但眼底還是流露出一絲不忍，2-B區域之所以是2-B區域，並不僅僅是因為這裡面關著的，是比起前幾個區域更兇狠的重症病人，還因為…

她擺擺手，示意二人可以上去了。

靳斯樹沒有漏掉對方眼底的情緒，他和簡屹對視，都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凝重，樓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聲音，比起另外幾棟樓的尖叫甚至可以說是平靜，但在這份平靜之下，也許藏著的，是未知的兇險，之所以對突如起來的任務安排沒有反應，是因為想到副本規則，他們顯然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醫生玩家副本規則第二條：晚上8：00後接收到負責區域傳來的呼救，必須即刻前往進行處理。

就算是餘然不讓他倆去做，他們也必須要主動請纓，去趟這趟混水。

收回各異的心思，靳斯樹向簡屹點頭，轉身朝樓梯上走去，伸進白大褂口袋裡的手裡除了捏著一管針劑外，還有一個極小的物件，那是他線上上商城提前兌換的道具，以防等下遇到什麼危險。

明亮的手電筒光照著樓梯明顯可以使得周圍環境一覽無遺，直到上了四樓的平臺。

靳斯樹抬起手電筒，透過大門朝客廳處直直照射過去，誰知可見度竟然直接成倍縮小，光束最多隻能照射到面前半米處的一小塊地方。

黑暗，像是由密密麻麻的不明物質組成了一道特殊的牆，將光線牢牢堵在外面，甚至可以說是吞噬了大半。

眼前這一幕是在詭異，二人肩膀靠著肩膀，並沒有第一時間朝著裡面走。

“二位，不進來嗎？”

平靜清潤的男聲自厚重的黑暗中傳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發話者語速緩慢，卻帶著一股夾雜著死氣的興奮，讓人脊背發寒。

靳斯樹微微轉頭，簡屹也在同一時間朝他望過來，都極有默契地沒選擇搭腔。

但其實手心捏著的道具都快要被汗水浸溼。

四樓很冷，是那種陰冷，還帶著潮溼。

那人說完這句後就一直沒再出聲，四周也是一水的寂靜。

不知怎麼靳斯樹突然就想起了那個護工玩家，小小一隻，看起來柔弱不堪，如果面對一個跑出病房的病人，她根本不會有抵抗的力量吧？

難不成，她已經遇害了？

這樣想著他眼神控制不住地下意識朝右手邊望去，儘管眼前是根本看不見任何事物的濃黑。

這時旁邊的簡屹卻突然用手肘碰了碰他，他收回思緒，剛回過神就看到正對著二人不遠處的地方，透過濃濃的黑暗，半空中懸著一雙會發光的眼睛。

這雙眼睛明顯不屬於人類。

濃黑的瞳仁是橢圓狀，而發光的是瞳仁四周的眼白區域——應該不能叫做眼白，因為那雙眼睛散發著的，是青綠色的光芒。

很清晰的顏色，在這一片黑暗裡，漂浮在距離地面目測一米二左右的地方，牢牢鎖定著門外的二人。

冷、驚駭，被這樣一雙突然冒出來的眸子死死盯著，二人除了心頭猛地一顫幾乎沒有其他反應。

“你是誰？”簡屹嚥了口口水問道。

那雙眼睛的主人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微微眯起問一旁的靳斯樹：“你剛才，是在關心那個小護工？”

沒想到剛才只是簡單朝護工宿舍那個方向瞥了一眼，面前這個不明生物就敏銳地注意到了這點，靳斯樹藏在眼鏡背後的眸子發沉：“沒有，你不是病人？”

對男人的嘴硬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呵，他似是沒聽懂二人的問題，慢悠悠加大音量說道：“那就好，那個小護工，是我來到這裡吃過的最美味的人，細皮嫩肉，渾身都香噴噴的，咬一口竟然都能流出汁水來，我本來想，留著她養胖一點再吃，沒想到她一點也不聽話，還想要反抗我…呵…”

“你們說，不聽話的小獵物，是不是該滿足一下她著急當夜宵的心呢？”

那人邊說邊嚥了咽口水，彷彿在回味，直白地講述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像是在炫耀。

門內的宋知棠屏息聽著外面的動靜，只聽到幾聲並不真切地交談後又聽到佘衍壓著嗓子來了這麼一段。

【好傢伙，我只知道各位都yy過老婆的肉體，這哥們兒yy直接就上嘴了？幾個菜？】

【你說的是哪個肉體，我覺得，我還是和他有本質區別的[害羞]】

【我也，人家只是單純的肖想老婆的…】

【不要上高速okk？這人聽語氣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前面，適當提醒一下，人本來就是精神病】

此刻螢幕外，並沒有被啃得一乾二淨的宋知棠呆呆愣愣想道：被咬一口流什麼汁水？只會噴血吧？

藏在鐲子裡跟著聽了半晌突然聽到宋知棠在腦海裡來了這麼一句的司殷：所以…這是重點嗎？

見門口這兩個人似乎不為所動的樣子，佘衍歪著腦袋，咧開嘴巴露出狹長尖銳的勾牙：“但是，我沒吃飽，你們倆商量一下，誰讓我飽餐一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