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順利,直到看見破門而入的警察,宋知棠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原本就一兩天沒進食,再加上不斷的驚嚇和後腰的摔傷,少女的身體機能直接告警。
好在並沒有傷及內裡,只需要輸液,再靜靜休養就好。
在醫院住了幾天後,宋知棠聽到李警官和自己說夏晏已經伏法的訊息,終於撥出了幾天以來吊著的濁氣。
幾乎每晚都做噩夢,讓她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毫無生氣的病態。
“棠棠,你好點了嗎?”
沈翊坐在病床旁,看著床上半躺著的少女原本就沒幾兩肉的下巴幾天沒見變得更尖了,眼底泛出抑制不住的心疼。
“我沒事。”宋知棠安慰地朝男人笑了笑,眼神感激。
破門的時候,沈翊也和警察一起,這幾天也是他在旁邊寸步不離的守著。
自覺虧欠他許多,宋知棠原本想讓他回去,卻被他執拗的表情堵了回來。
“棠棠,我媽給你燉了點黨參烏雞湯,清淡的,補一補。”一旁開著蓋子的寧柏翰瞥了眼沈翊,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餐盒裡的湯取出來放到了床上的小桌子上。
“好,謝謝阿姨了!”
宋知棠乖巧地接過勺子,拒絕了二人想喂自己的意圖。
副本里,寧柏翰的父母對宋知棠的確是視若己出,自己住院的這段時間也來醫院看了好幾次。
是很慈祥的一對叔叔阿姨。
被長輩關心和呵護的感覺讓她心底暖流湧起,久違的幸福感竟然是在副本里體驗到的。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
出院的那天,寧柏翰提出搬到叔叔阿姨那邊住,被宋知棠拒絕了,而沈翊…
在宋知棠直白地再一次拒絕後,他終於反應過來宋知棠表示的不喜歡自己都是認真的,並不是開玩笑。
等處理好了一切回到熟悉的房子,宋知棠坐在柔軟沙發上,輕舒一口氣。
明天,自己就可以離開這個副本了。
一個月似乎很長,但經歷了一切真到了快要結束的這一天,她又覺得時間飛逝。
好在有驚無險。
……
叮鈴鈴~
入睡時分,手機鈴聲響起,螢幕中聯絡人顯示是李警官。
宋知棠眼底閃過疑惑,但還是接起了電話。
“宋小姐,是這樣的,根據精神科醫生診斷,確認夏晏患有嚴重的人格分裂症,他明天估計就會被移交給鄰區的精神病監護所看管,但…離開前,他想再見您一面,說有話想對您說。”
人格分裂?
宋知棠漂亮的一張小臉兒透出茫然,但思索了幾秒後微微點頭,夏晏前後的變化確實有點像兩個人。
但自己最遲明早估計就要出副本了,就算是要見也來不及了吧?
聽到電話那頭半晌沒回復,理解她的為難,李警官似乎對這個診斷結果有些不滿。
但也沒有辦法,法律上的規定,精神病患者獲有的特權能夠讓他免於判刑,但影響太過惡劣,下半生他也註定只能在監管所度過了。
那個男人執拗地想要再見宋知棠一面,讓不少看管的人都犯難。
“宋小姐放心,為了您的安全,我們駁回了這個請求,不過…迂迴答應了他可以透過影片的方式再見您最後一遍,但如果您不願意的話,我們也不會強迫,一切還是以您的意願為主。”
宋知棠猶豫了半晌,不明白夏晏為什麼想要再見自己一面,也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和自己說些什麼。
聽出了李警官語氣中的無奈,她雖然遲疑,但還是答應了他。
左右只是影片對話,也不會少塊肉。
……
螢幕中的夏晏坐在特殊的椅子上,手和腳都被鐵鏈烤著,原本濃密的黑髮也被剃成了板寸,人看起來冷硬了許多。
對方最近這段時間看起來過得並不是很好,下巴處的胡茬雜亂又透出幾分頹廢。
“哈,又見面了,小茉莉。”
夏晏看著螢幕中看見自己神色明顯變得有些害怕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必死無疑了啊?”
男人癲狂地笑了兩聲,笑著笑著又拍著桌子:“竟然栽在你身上了,我就不該心軟,第一晚我就應該把你帶到那棟廢樓,讓你和前幾個女人作伴才對。”
看著情緒激動的男人,宋知棠只覺得一股霧氣蔓延上眼眶,但她仍然竭力語氣平靜地問道:“你要見我…是想說什麼。”
反正肯定不會是為了說這樣的話…
少女軟糯的聲線似乎喚回了男人的幾分神志,夏晏整個人僵硬了一瞬,咬緊後槽牙,神色突然變得有些痛苦。
他低頭用腦袋在鐵質的桌面上磕了磕,只是幾個呼吸間,再抬頭時,便已然換上了另一副神色。
一副接近平日裡和宋知棠相處時的…溫柔神色。
宋知棠愣愣地看著一切,聽見螢幕那頭的夏晏溫聲開口問道:“宋知棠,你之前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什麼?”宋知棠懵懵地看著螢幕,既驚訝於夏晏變臉的速度更是聽不懂夏晏突如其來的一聲詢問。
夏晏微微搖頭,眉頭輕皺的臉上冒出一股苦笑:“就是你那天…和沈翊說過的話,你說,被拋棄…不是我的錯。”
宋知棠聞言有些錯愕,但夏晏卻沒等她回答就繼續絮絮叨叨說了下去。
“他沒騙你,我的父母確實都不想要我。我爸做生意失敗,我媽也和別的男人…離婚後我被判給了媽媽,因為爸爸不要我了,他寧願從公司樓上跳下來,也不願意撫養我…我以為,跟著媽媽生活,也許會好那麼一點點,但她也不喜歡我。”
“她覺得我是拖油瓶,”夏晏語氣淡淡地描述著,彷彿並不是在說自己的故事,“不大不小的家裡,每隔幾天都有不一樣的男人進進出出,整個屋子都是噁心的味道!”
“我後來才知道,原來爸爸也只是其中一個被她玩弄的物件罷了,真可憐。”
夏晏表情憐憫,但卻死死盯著螢幕這頭宋知棠的神色變化。
“她帶著不同的男人,把我也當成玩具,最後還在大冬天把我攆出家門讓我自生自滅,你說,她該不該死?”
說到這裡,夏晏話鋒一轉:“她是我手下第一個傑出的藝術品,我在她的胸口種下了一大捧碎冰藍,用的,還是她一個相好給她訂的花,碎冰藍代表了忠誠,可惜了,訂花的那個人估計沒想到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可笑嗎?你要是能點進我手機的隱藏相簿你就會發現,除了你之外,最美的那個藝術品…是她!”
夏晏陰測測地笑出聲,情緒又變得不可控了起來。
一邊守著的警察似乎沒料到這一場線上見面居然會有意外“收穫”,原以為受害者只有四個,沒想到……
兇手犯案的時間線還要拉到十年前。
十年前夏晏才多大?十來歲。
通話就這樣被打斷,宋知棠在李警官打了聲招呼結束通話了電話後都有些沒回過神來。
“你覺得他可憐嗎?”司殷看著螢幕中的少女在掛完電話後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的模樣突然開口問道。
嗯?
宋知棠揪著被子,抿了抿唇,還是搖頭道:“被父母拋棄,不是他的錯,但是…他不應該殺人…”
就算事出有因,但其他的人何其無辜?
沒想到少女竟然並沒有被夏晏的那通故事所影響,司殷又問道:“那你怎樣看待他殺的那些人呢?”
“誰?”宋知棠只覺得司殷低沉的聲線格外催眠,不消片刻就變得有些迷迷糊糊了起來,“嗯…我沒辦法去評判..那是別人的生活,也許從道德角度上看他們是有罪的。”
“但是…也沒辦法把他們關起來吧?”
感情騙子又不歸警察管。
一個月下來,到現在宋知棠其實還有一點很疑惑,她嘟囔出聲:“不過…夏晏是怎麼做到,這麼明目張膽卻又不被警察抓住的呢?”
聲音越來越小,宋知棠黏黏糊糊說了這句話後,便沉沉閉上了眼睛。
司殷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坐在螢幕前,看著副本時間條一步步跳往盡頭。
終於,在副本結束的時間節點前,化作一道金色光芒脫離了空間,如最初黑霧那般,隱沒進了少女腕間的手鐲中。
而此時此刻,監禁區的房間內,夏晏猛然睜開雙眼,一片黑暗的環境下,如果能夠看仔細,就會發現他那雙眸子里正湧動著深不可測的黑霧,連眼白都被遮掩住。
滋滋滋——
輕微響動後,窄小的房內,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