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攸不知道劉懿菲扯著虎皮當令箭，他還在馬不停蹄地趕往“電影工廠”。
在約見遊本昌老師和吳彥姝老師之前，他先得處理好龍套的試鏡。
按照正常的拍攝流程，應該等拍攝許可證下發再進行演員的選角工作，否則屬於是違規操作，很容易被光電盯上為難。
可他從來不屬於“正常範圍”，有謝主任盯著《愛》的過審和立項，他只管放心大膽去做，竭力壓縮拍攝時間。
早在昨天，他便吩咐金秘書找個試鏡導演搞定這份工作。
試鏡導演屬於劇組中比較小眾的職業，他們手中握有各大經紀公司的聯絡方式，可以根據導演提出的要求在短時間內安排符合條件的演員試鏡。
最終的人選或許會有貓膩，但這跟林無攸沒有關係，作為掌控大局的總導演，他只看最後的結果。
演員合適，無所謂試鏡導演怎麼安排；演員不合適，試鏡導演和演員一起滾蛋。
——至少在他聽見對方的破口大罵前，這是這麼想。
推開“電影工廠”的大門，待在前臺待客的雙胞胎姐妹花不見蹤影，一樓也聽不到化妝小組的大呼小叫，林無攸低頭看眼手錶。
“不到11點，還沒有到午休時間，人都去哪兒了？”
就當他困惑之際，右前方的方向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他循著聲音走過去。
那裡是大會議室，往日只在給劇組成員們安排工作時使用，今日被挪用做試鏡場地。
拐進去的門廊擠滿看熱鬧的工作人員們，本來組平均工作年齡就不大，這批大學生們又各個清澈且愚蠢，哪怕他已經站在眾人身後，仍舊沒人注意到發工資的BOSS來了。
哦不，還是有人注意到——寧昊看熱鬧看得正嗨，一扭頭就見自家BOSS站在最遠處。
“媽耶~~”他下意識飈了句荒腔走板的感嘆。
“你吼什麼！”“別煩人，老實聽牆角。”“安靜些，就屬於你長了嘴！”工作人員們七七八八地擠兌。
可寧昊他慌啊，慌得雙腿都發顫。
這就好似你考試做小抄、美滋滋地狂抄，一抬頭老師站在身旁，不知道看了多久；又好似你正跟傻逼敵人對狙，罵得那叫個難聽，一抬頭老媽站在門口，不知道聽了多少……
以上兩種情況會讓你被叫家長或捱揍，但現在——在工作時間，光明正大地偷懶熱鬧——絕對會讓你扣工資，嚴重些甚至連工作一起丟掉。
“你、你們回頭……”他磕磕巴巴地提醒。
有人不信邪，有人則半信半疑，然後——
“媽耶~~”那人也飈了句荒腔走板的感嘆。
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媽耶~~”。
在一聲聲荒謬的“媽耶”中，林無攸如摩西分海般穿過僵直的工作人員。
站在半透明的辦公室窗戶前，他聽到裡面傳來中年男聲粗暴地辱罵。
“你是粵省人吧？長得矮、侏儒、臉盤子大，跟個人猿似的！”
“還有你……個子倒是高，長著個小香腸嘴，就跟個小腦發育不全的。”
“你們倆還做什麼演員？收拾收拾回家種地，別擱著汙染別人的眼睛。”
罵得好髒，不光攻擊別人長相，還敢搞地圖炮？真欺負粵省沒有能說話的人？
林無攸朝旁邊勾手，寧昊趕忙湊上去。
“導演，裡面是試鏡導演，應該是龍套不太合適，正在破口大罵。”他就跟古代的佞臣似的，不必主上開口，便能知情識趣的回答。
“不合適就拒絕，別整人身攻擊。”
林無攸不慣這種爛做派，抬手就要推門，卻在聽到裡面傳來的另外一句話停止。
“你們要是願意多花兩個大子，我倒是能在劇組給你們安排個角色。”
好，不必推門，直接踹門吧。
嘭——
“有人要在我的劇組賺髒錢？”
試鏡導演詫異望去。
只見林無攸站在會議室門口，一身黑色長風衣襯得他格外冷酷。
背後的走廊上還擠著幾十個黑漆漆人影。
他們齊刷刷看向室內，幾十雙眼睛如狼般、閃著綠光瞪向他。
別說試鏡導演背景多硬、平日又有多少膽兒，光是在人家地盤、看到這類架勢，登時便慌神。
“林、林導，您這是做什麼？”
林無攸摳摳耳朵，“我花錢請你試鏡，你卻想掙兩份錢，”他回想下這人的姓氏，“王先生，這不符合道上的規矩。”
“……我姓李。”試鏡導演說。
林無攸：“好的，王先生。你被開除了。”
“這就是圈內的規矩啊，您比我更清楚這點。”試鏡導演企圖解釋。
林無攸笑了，“可我沒叫你他媽的在我的地盤搞這套！”
短暫暴躁後，他恢復平靜，“你們可以私底下商量好，我看不到就當沒有發生，你硬塞我眼前，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我這個人向來見不得髒東西。”他朝後方勾手，“丟出去。”
金秘書從人群中躥出，嫻熟地掏出白布團塞住試鏡導演的嘴，然後揪著他的後衣領，跟小雞仔般拎出去。
“兩位演員不要慌亂，”林無攸邊走進會議室，邊慢條斯理地解釋，“剛才發生了些小問題，現在換了個試鏡導演，你們可以再試一次，我保證這回一定公平公正——嘎？”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在這間會議室的中央，林無攸時隔半年偶遇了已畢業的前舍友們——周易圍和張松文兩兄弟。
雙方皆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當然，主要還是周易圍和張松文尷尬。
他們倆都已經儘量降低存在感，卻還是被當場發現。
他們倆寧願繼續被試鏡導演刁難，也不想在此刻看見林無攸。
說好的頂峰相見，卻在低谷慘烈撞車。
畢竟林無攸曾是兩人的舍友，被他們多次教訓要去乖乖上課、處女作邀請他們倆出演但被拒絕，周易圍還曾多次冷嘲熱諷過……
現在卻成了他們夠也夠不到、碰也碰不到的大人物。
甚至還當著對方的面被對方僱來的人當面羞辱。
這種羞辱感比兩人見到《致命ID》爆火的後悔感更強烈。
後者是每回夢到後要坐起來扇自己一巴掌，前者則是——
“我們倆不試鏡了，先行告辭！”
別說這部電影，任何電影都不想拍。
退圈，現在就退圈。
丟不起這個人！
“哎，你們倆等等，”林無攸笑嘻嘻地攔住倆人，“我覺得我們仨還能再談談。”
經過一番折騰，林無攸在11號23號搞定遊本昌老先生、吳彥姝老師和劉小慶的合同，也落實了其他配角的合同。
24號，劇組拿得拍攝許可證。
25號，眾演員完成最後試妝。
26號，《愛》於津門正式開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