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吃東西……”伶回覆完,彎下腰洗了一把臉。
水不斷從指尖流出,像飛逝的年華,像留不住的人和時間。
伶怔怔看著鏡子裡的自已和任玄瑾,他們看起來像是同一種人,但是他清楚,正是因為不同,才會互相吸引。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人也是。
“玄瑾,你說,我能和你白頭偕老嗎?”伶問出的問題,他自已都做不到能保證。
任玄瑾從他背後環過他的腰肢,頭埋進他的肩頸間,“無所謂了,只要和你有現在,什麼都無所謂了。”
“無所謂?”伶疑惑道。
任玄瑾抬起頭,和鏡子裡的虞驚鬱對視上,“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好吧,我也是這麼想的。”伶說完,推了推任玄瑾。
“你要不找個藉口離席回家?”任玄瑾把宿舍稱之為家。
“好,聽你的。”
兩人回到席上,伶用別的藉口解釋了一番,終於可以離開這頓飯了。
·
風凌旁邊坐著趙煙信,他探了一眼解靈賜的神色,便知道這頓飯很快就會結束。
“要不我們也走了?”趙煙信已經吃完了餐盤裡的牛排。
風凌的藍色眼眸微微眯起,他瞟了一眼任玄瑾的方向,“主角走了,我們也該走了。”
趙煙信起身朝著解靈賜揮了揮手,“主席,我們先走了。”
風凌和趙煙信先行一步,跟著他們的人有好幾個,一頓聚餐頓時少了很多人。
最後就剩解靈賜和洛琳兩個人。
“伶不能吃牛排嗎?”解靈賜看向洛琳問道。
洛琳看著伶的位置上面的牛排和西蘭花還是完好無損的。
“或許他是素食主義?”洛琳也不清楚。
解靈賜站了起來,嘆了一口氣,“曲終人散場,人走茶涼。”
洛琳也站起來,快步走到解靈賜的身邊,“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解靈賜輕輕笑了笑,難得展露出放鬆了的一面,“你也不留一留伶,他走了,那些人也待不住。”
“我們會贏嗎?”解靈賜心底生出無盡的疑惑,墨色的眼眸微微闔著,一派淡然之色,嘴上卻是說著不自信的話。
洛琳看著電梯合上,門上映出他和解靈賜的樣子,“就算擁有必勝的心,未必有必勝的結局……隨波逐流吧。”
解靈賜和洛琳對上視線,他頓了頓,“戰爭也能隨波逐流?”
“哈哈,倒也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洛琳移開了視線,露出憧憬的神色,“不管誰贏了,都好,意味著戰爭結束就是好事。”
“帝國簡直瘋了一般……”解靈賜苦惱皺起眉來。
叮——
電梯門開了。
“壞就壞在,我們不得不和帝國一起發瘋。”洛琳說完,和解靈賜道了別。
解靈賜定定望著洛琳的背影,想起伶來,若是伶呢?如果身為一個正常人,伶會怎麼抉擇?
伶到底在這戰亂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他是否希望戰爭會停止?
解靈賜想不明白,不多時,上了懸浮車,離開了這裡。
·
最前線打得不可開交,陸虛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但是卻是第一次以一個異體的帝國人身份上戰場。
渴血晶片操控著他。
渾身血液叫囂著上前送命。
光炮和身影同時迸發,陸虛沖在最前面。
身邊的隊友一個一個減少,地面上滿是機械和血肉的殘骸。
陸虛撐了五個小時。
最終,進入一天之內的休戰期,敵兵撤退。
源源不斷有資源運送到帝國的臨時基地,陸虛也隨著這些運送飛行器回到臨時基地。
他的精神極度疲憊,回到宿舍之後就倒下了。
醒來的時候,光腦一直在嗡嗡作響,他拿過來一看,是伶的通話申請。
“伶?怎麼了?”陸虛爬起來問道。
伶看起來剛洗完澡,還在擦著頭髮,“幫我個忙,不過你得保密,只有我和你知道。”
“什麼?你儘管說。”雖然現在明面上伶是聯邦的僱傭兵,但是陸虛依舊明白,伶自有意圖,不用質疑伶。
伶笑眯眯的,眼睛彎彎的,眯起來,“我想了想,你恐怕不會接受。”
“你還沒說,怎麼就知道我不願意?”陸虛笑了笑。
“我的生死將透過這個裝置來決定。”伶拿出了從解靈賜手裡回來的晶片銷燬裝置。
陸虛坐直了一些,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真有這玩意啊?”
“你試想過?”
“有,看到渴血晶片的那一刻就想到了。”
陸虛拿起光腦,擺到洗手間,一邊洗臉一邊和伶聊著。
“你能保管嗎?”伶問道。
陸虛轉了轉眼珠子,遲疑一瞬,說:“這下如你所願了,我不能幫你保管這玩意。”
“為什麼?”伶有點明知故問。
“你說為什麼?”陸虛似笑非笑道。
伶嘗試著猜測,“不想揹負人命?”
“你不瞭解我,我只是覺得,我不能替你做決定。”陸虛如實道來。
伶那邊咔噠了一聲,通話就結束通話了。
陸虛愣愣看著光腦,許久之後,無奈笑了。
·
“你回來啦。”伶起了身。
任玄瑾脫下西裝外套,洗了手之後,忍不住揉了揉伶的頭髮。
“別……別揉了,要亂了。”伶諾諾道。
任玄瑾笑了一笑,“揹著我和誰聊天呢?”
“沒有。”
“真沒有假沒有?”
伶轉了轉眼珠子,左邊的義眼隨之轉動,但是仍舊不算得流暢,偶爾幅度大了,還會磨得眼皮疼。
“假的。”伶乖乖巧巧答道。
任玄瑾把頭抵到伶的額頭上,鼻尖對鼻尖,額頭對額頭。
“你就是仗著我寬容是吧?”任玄瑾忍不住寵溺地笑。
伶偏過頭,指尖點了點任玄瑾的額頭,“你什麼時候還知道這事了?”
任玄瑾笑開了,冰冷的氣質一去不復返,“好了,說吧,剛剛和誰聊的。”
伶嘆氣,心道,和聰明人打交道真難。
還沒說什麼呢,人家就猜出一大半了。
“是陸虛,就是頭髮花白的那個。”伶嘆氣道。
任玄瑾細細在腦海裡搜尋了一番,最終道:“不記得了……我有見過他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哎,無所謂,我們聊點別的。”
“聊點什麼?”
任玄瑾換上睡衣,在床邊坐下來,“你和解靈賜提起過我嗎?”
“沒有,怎麼了?”伶坐回床上,靠在任玄瑾的肩膀上。
“聚餐的時候,人都跟著你走了差不多了,解靈賜就把話題老往你身上引,”任玄瑾微微眯起雙眼,低頭,伸手捏了捏伶的臉頰,“他是不是對你有什麼想法?”
“他能有什麼想法?”伶不以為然。
任玄瑾嘆了一口氣,神色頹喪,“你對人總是毫無防備的嗎?”
“我?我怎麼會和你說的一樣,我覺得我總是猜想別人最壞的一面啊……”伶無奈了,任玄瑾還是把他想得太美好、太單純了。
“當真?”任玄瑾一個翻身,把伶壓在身下,“那你猜猜我現在想做什麼?”
伶憋著笑,推了任玄瑾一把,“你可別來了,明天還要上前線呢。”
“就兩次。”
“不行。”
任玄瑾伸手去撓伶的癢肉,“一次。”
伶咯咯咯地笑了出來,抵擋任玄瑾的攻勢,“好好好,就一次。”
白色薔薇被採下,反覆揉捏在採花者的手心。
花香四溢。
花瓣一瓣一瓣落下,馥郁之氣瀰漫在房間裡。
花蕊被吮吸。
直到氣息都被奪走。
莖葉也沒被放過,刺被拔下。
“饒了我,快睡覺吧!”伶縮到床角。
任玄瑾握過伶的腳踝,把伶拖過來,肌膚貼著肌膚,彼此的溫度交織。
呼吸融在一塊。
頭髮也糾纏在一塊。
“還覺得我會包容你嗎?”任玄瑾咬了咬伶的指尖。
伶想要收回手,“不會了……”
酥酥麻麻,指尖被濡溼了一點。
伶渾身抖著,摸到了任玄瑾微尖的虎牙,“好可愛哦……”
“可愛?”任玄瑾似笑非笑。
“虎牙,可愛。”伶說完,就啊了一聲。
脊背底下的翅膀伸出來,頭髮變短,面容變得更為稚嫩。
任玄瑾一拍頭腦,心道,麻煩了。
“對了,你這個形態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任玄瑾好奇。
伶微微閉上眼,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神都變得幼稚了。
“玄瑾是……壞蛋!”伶盤腿坐了起來。
眼睛圓圓的,睫羽一顫一顫。
像是未能飛起的雛鳥。
任玄瑾無奈摸了摸伶的腦袋,“好好好,我是壞蛋。”
“玄瑾,奶茶!”伶伸出雙手,向任玄瑾索要東西。
任玄瑾哄勸道:“這裡不方便,我們下一次休戰期再去買,好嗎?”
“不!不行!奶茶!”
“……你這副樣子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伶認真思索了一番,最終嫩生生笑著道:“幫助他人走出困境!”
任玄瑾遲疑湊到伶的跟前,“那你知道我現在的困境嗎?”
“你要欺負我?”
“不,不敢。”
伶哼了一聲,頭扭到一邊,像是生氣了,“你就是敢!”
“哈哈哈哈哈哈……”任玄瑾笑得開心,覺得這樣的伶比平常的可愛多了。
“我不敢的,真的。”任玄瑾佯裝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