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早已看見泇元的身影,只不過他以為伶自有安排,便默默跟在了伶的身後,但誰也忘了一件事,伶的視力不好,他是真的沒看見泇元。如果真的看見了泇元,他怎麼可能走上來。
“伶,沒能去看你,你的身體怎麼樣了?”泇元抱著懷裡的貓咪,這隻貓咪剛剛還在伶的手下討撓,現在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回來了。
伶身後還有安格斯,他心裡安心了許多,不用擔心泇元會突然發什麼瘋。他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來,側頭看了一眼泇元,“你呢?你好多了一點沒有?”
“不過是在慢性死亡。”泇元說得不是很明白,像是在暗示什麼。
對啊,其實是在明示,帝國如今被貴族駐空,不過是慢性死亡。
“泇元,總會有辦法的,”伶覷了一眼泇元的神色,卻正正好和泇元的視線碰撞上,他便也不驚不慌回視,輕微笑了笑,“你不相信嗎?我這麼說吧,若是你的身體接受了‘天使’,你也會和常人一樣起來走路的,只不過如今的你在抗拒它。”
“冰艙也要逐漸失效了,我真的要把一切都賭在一株植物上面嗎?”泇元坐在輪椅上,面色灰白,好像褪色的舊照片。
伶輕輕搖頭,勸說道:“不是賭,只是嘗試,嘗試走出皇室,走出權勢,我一直在等待你。”
等你站起來的那一天,我也會離開這個世界了。
“行吧,或許真的命中註定......”泇元抬頭看了看不曾真正滅過的奧歌契星模擬日光,嘆息依舊,“若是我偏偏要站起來,卻不是依靠天使呢?”
“那就會很痛苦,痛苦到你不想再次站起來,自暴自棄。”伶告訴了泇元他本來的結局。
聽到這樣的答案,泇元眼前真的閃過了一些畫面,他十分驚訝,也十分不解。
世界上真有神?那為什麼要寄居在人類的身軀裡才能行事呢?
這麼想的,泇元便也問了出來,他本以為這是個很難的問題,會讓伶思考什麼,但是很奇怪,伶像是回答了很多遍,順口極了。
“因為身軀是行走在世間的基本法,脫離了這軀殼,我什麼也做不到。”伶回答得很準確,每一個字都經過打磨。
“所以你終於願意承認你是神?”泇元淺金色的眼底露出一些戲謔的笑意。
伶止不住地搖頭,他抬頭看天,讓模擬日光照進自已的眼底,驅散所有的陰霾,然後連帶著這份溫暖,他握住了泇元和安格斯的一邊手。
“你們說,為什麼奧歌契星上一定要有模擬日光呢?”彼此的溫度在伶的身體裡交匯。
泇元不解,“方便人們行動?”
安格斯歪了歪頭,回道:“幫助和你一樣視力不好的人在醒來的時間裡行動?”
“是,也不是,”伶放開了他們的手,說:“其實只是設計者希望給所有人一點溫暖,讓人有回家的感覺......”
這是伶的回答,卻也是模擬日光最初被設計出來的原因。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以為這就是太陽,直到他發現,這個“太陽”太過準時,問了問別人,他才清楚不是什麼太陽,這個世界不存在太陽。
可為什麼叫做日光呢?本不存在日啊。
因為設計者希望這是所有人的一日之光。
他和那個設計者聊了不少,告知了設計者,在另外一個世界存在太陽這樣的東西。設計者驚呼,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東西?伶說,就是存在啊。
“泇元,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想到了別的方法,總能讓你站起來的。”伶急急說道,似想起了什麼,他起身離開。
留下面面相覷的安格斯和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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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玄瑾發現一件事,似乎沒有伶的時間總是又快又慢,不知不覺就會過去一兩天,但是一旦見到伶,好像總是在被慢放。
伶急匆匆回到自已的宿舍,急忙和任玄瑾打了個招呼就進臥室了。任玄瑾不由好奇,但是又不敢打擾伶,伶總會有一些奇怪且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到伶從臥室裡出來的時候,任玄瑾還是坐在客廳,看起來像是沒怎麼動過一樣。讓伶不由關心了一句,“玄瑾?怎麼了嗎?”
任玄瑾被這話弄得清醒了一些,他換了個坐姿,道:“沒什麼,想起一件事情來。”
“什麼事情?”伶在任玄瑾對面坐下來。
任玄瑾覺得現在不適合說那件事情,但是他很怕自已會忘記,便站了起來,“你說,誰最想和你求婚?”
伶站了起來,一瞬間想了很多事情,最終他站到任玄瑾的面前,歪了歪頭道:“你喜歡我。”
“哈?你憑什麼覺得我喜歡你?”任玄瑾沉鬱的心情被打亂,他有點想笑,覺得伶太過自戀。
“哦,我看走眼了。”伶轉身就離開,但是被任玄瑾拉住了手臂。
任玄瑾心底有什麼想法一閃而過,但是隨即又覺得,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伶是為了解決自已的情緒問題才說這話?
“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任玄瑾迫切想要得到一個真相。
伶不喜歡這樣的對話方式,他掰開了任玄瑾的手指,道:“我叫做伶,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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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節奏恢復了正常,聯邦和帝國再也沒提戰爭的事情,聯邦好像在忌憚什麼,帝國好像在謀劃什麼。穆夜最近因為塞拉芬娜瞭解了不少聯邦的事情。兩人會經常在極光競技場裡交流。
“塞拉芬娜,為什麼伶總說你的頭髮像一把火,要將他......”穆夜喃喃著,不知道自已是在“出賣”伶。
塞拉芬娜一聽,馬上來了興趣,“要將他幹什麼?”
“似一把純粹無瑕的烈火,將他焚燒殆盡......”穆夜撓撓頭,對著智慧麥克風口道:“我也不知道,他提過兩三次了。”
其實這是伶給塞拉芬娜的一句提示,不過總是忘記找一個好機會直接說給塞拉芬娜,這下好了,直接讓穆夜給說出去了。
塞拉芬娜一聽就茫然了,但是一分鐘過去,她立即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嘶,那小子現在還覺得我是女人?”塞拉芬娜頭一次這麼在別人面前稱呼伶,但是無比自然,就好像叫過很多次了。
穆夜滿頭霧水,問道:“大姐頭,你不是女人,難道是男人嗎?”
我還真是......只不過有女人的胸而已。
“唉,總之,其實現在的男女差別已經很小了,穆夜,有時候你不會覺得奇怪嗎?為什麼非得分個男男女女?”塞拉芬娜出言提示。
穆夜恍然大悟,“哦!還真是,我以前就想過不少次,現在才覺得不對勁,所以說,最早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呢?”
“那你得問造物主了。”塞拉芬娜惡狠狠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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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玄瑾和伶大吵一架,僅僅是因為一個很小的事情,但是起因並不是因為那件事情。
“告訴我,你是什麼?”任玄瑾一字一句道,他已經不是因為好奇了,更多是想要一丁點安全感,他要一個諾言。
伶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毫無意義,他是誰不會決定他要做什麼。他的眼眸一轉,看到桌面上的一團煙紙,隨即淡然的面容上出現裂痕。
這個世界並沒有製作菸草和煙紙的工廠,喜歡抽菸的人很少,因為自已做很麻煩,做出來了也不一定好抽。
“你抽菸?你知不知道抽菸意味著什麼?”伶的語氣第一次變得銳利無比。
任玄瑾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還沒有得到安全感,就被當頭一棒問責起來,他自然也不舒服,便道:“我為什麼抽菸你不明白嗎?!”
“我怎麼知道你怎麼想的,你抽菸不就是為了自已開心,為了解壓嗎?把抽菸和我聯絡起來,你是要怪我什麼呢?”伶不喜歡背鍋,他平生最討厭被汙衊、被冤枉。
“原來你都懂,你什麼都懂......好,我問你,為什麼當初會同意別人的求婚?!”任玄瑾想起了安格斯的面龐,想起當時的談話。
伶的腦子飛速運轉,他猜了猜發生過什麼事情,卻猜不出是安格斯對任玄瑾說的,然後說了句讓任玄瑾心情爆炸的話。
“跟你有關係嗎?”伶並不是生氣才這麼說,事實如此,他和任玄瑾沒有什麼真正的關係,那就是和任玄瑾沒關係。
任玄瑾攥緊了拳頭,就差想和伶幹架了,伶也不走了,他是真的生氣了,直直看著任玄瑾的眼睛,絲毫不退讓。
“所以,你想清楚了嗎?”伶問道。
任玄瑾慢慢恢復了冷靜,但是心底卻不希望自已冷靜下來,陡然間,他想到了什麼,把伶拽進了自已的懷裡。
“我清楚了,你敢清楚嗎?你不敢。”任玄瑾笑出聲來,幾秒前動了氣的自已都不敢想象的畫面。
伶不敢作答了,他沉默著,不敢看任玄瑾了。
“伶,你敢說我喜歡你,卻不敢說你自已喜歡我,你也是個膽小鬼,我們都一樣。”任玄瑾放開了伶,不再糾結那些有的沒的。